那间黑黝黝的大房间里,仅有一盏昏黄的油灯,金雷是个重信诺言的人,自己拿着长铲锹,默默的挖着泥土。
汗流满了他的身上,他咬着牙忍着。
那头金钱豹露着两只凶狠的目光,伏在地上,默默注视着金雷的行动,显得是那么潇洒自在。
金雷抹额上汗渍,回头道:“老兄,给我滚出去,一头畜牲也来仗势欺人,未免太过份了。”
那豹子仿佛听懂他的话,摇摇尾巴,突然长长叹了口气,金雷是因为心情恶劣,没地方发泄,和豹子说说话,没想到自己才回过身来,背后便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他闻声大悚,朝身后一望,除了那头豹子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他忖道:“怪了,哪里传来这声叹息?”
他低着头又挖泥土,但闻一声轻叹道:“这工作本来是我干的,现在换你了……”
金雷回声道:“谁?”
四下静悄悄的,哪里有半点人影。
那头豹子伏在地上,半睁半闭的低垂着眼帘,仿佛欲困欲眠的样子,但它却还是在留意着金雷。
金雷大声道:“谁跟我说话?”
那豹子突然道:“是我!”
世上虽然怪事层出不穷,但一头畜牲能发人言的事还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怪事,金雷闻声大惊道:“你会说话?”
那豹子突然站了起来道:“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我还不是与你一样……”
金雷满面诧异的道:“这……这……”
那豹子道:“我是个人,只是套了这身豹皮而已。”
他突然站起身来,在那腹下露出一排扣子,这豹人缓缓解开扣子,自里面钻出一个面色呈黄,目光阴沉的少年。
金雷问道:“你是谁?”
那少年道:“我叫丁杰,在这里已整整三年。”
金雷长长叹了口气道:“你为什么要化装成这个样子?”
丁杰道:“这是我个人的爱好。”
金雷皱眉道:“你和伤心女有什么关系?”
丁杰道:“我恨不能杀死她!”
金雷道:“那你便该动手杀她——”
丁杰冷笑道:“谈何容易,她的本事高我太多。”
金雷道:“杀不了她,你就该逃走……”
丁杰嘿嘿地道:“我留在这里终日随着她也有原因。”
金雷奇怪地道:“什么原因?”
丁杰面上略略一红道:“我只想再多看她几眼,尤其是她那足以倾国倾城的一笑,真是百看不厌,当我恨她时,我恨不得一剑剁了她,可是当我想起她那美丽的一笑后,我所有的恨和仇全给她的回眸一笑粉碎了,这就是我为什么不逃的原因……”
金雷一愕道:“这么说你有办法逃跑了?”
丁杰道:“当然,我在这里的几年,什么地方都摸清楚了,如果我要逃走,随时都可离开这个死亡之城。”
金雷道:“如何逃法?”
丁杰道:“我告诉你可不准逃跑。”
金雷道:“当然,没有你的同意我决不逃。”
丁杰道:“好,你跟我去看看。”
他带着金雷一连转了七八个房间,最后来到一间放满杂七杂八东西的大房间,丁杰望着这间房子,道:“这里面有路可通外面。”
金雷在房中一瞥道:“什么地方?”
丁杰在一块长板之前停下,道:“掀开这块长板,便可直通外面,不过我当初为了挖这条地道的确是花了不少心血,希望你不要轻易讲出去!”
金雷沉声道:“当然,当然。”
他轻轻掀开长板一角,果见那长板后面有一个深长的大洞,黑黝黝的不知通向什么地方。
丁杰突然神情一变道:“有人来了,你快回去工作!”
金雷心弦一颤,急忙和丁杰奔回原来的地方,果然看见那少女和胡中玉自这房间门口经过,缓缓行去。
直至午夜,金雷才能休息,他今日只觉非常高兴,丝毫不觉得劳累,脑海中一直在筹划着如何逃跑……
目前他希望胡中玉能速速回来,把逃离地底之城的计划告诉他,与他暂时逃出这个地方。
朦胧中,胡中玉推开房门踱了进来,金雷霍然跳了起来,只见胡中玉精神萎顿地躺了下去。
金雷问道:“怎么样?”
胡中玉长叹道:“咱俩落在这女人的手里,这辈子是别想逃跑了,我和她混了大半天,这才发现她不但聪慧诡谲,武功更是深不可测,我们从西崆峒派的创立,一直谈到北天山的没落,武林掌故,各门各派,她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金雷冷冷地道:“你好像被她迷住了!”
胡中玉苦笑道:“这是什么话?在这半日谈话中,我发现她是很寂寞又可怜的女人,为了某种原因,使她变得相当无情。”
金雷哼了一声道:“你由可怜变为同情,由同情变为爱慕,我看你是忘了她是个红粉魔头,举手投足间都可杀人……”
胡中玉长吸口气道:“我并没这个意思。”
金雷道:“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胡中玉一怔道:“什么事?”
金雷压低了声音道:“逃跑的事。”
胡中玉突然跳了起来,道:“这里房间无数,根本无路可逃!”
金雷冷笑道:“今天我发现有条路可通外面。”
胡中玉问道:“在什么地方?”
金雷道:“现在你先不要问什么地方,只问你有没有意思逃开这里?”双目灼灼如神,不瞬地盯在胡中玉脸上。
胡中玉沉思道:“如果真有这个机会,我当然愿意试试。”
他转了一下眼珠子道:“不过这里的秘密却使我发生非常兴趣。”
金雷一怔道:“什么秘密?”
胡中玉道:“寒门全死的秘密。”
金雷冷笑道:“你何必说得那么好听,你只不过是不愿意离开那个女人而已!”他心中一怒,面上立刻变了颜色。
胡中玉凝重地道:“金雷,我请你相信我的友情,咱俩同生共死已不知多少次,我断不会轻易出卖自己的朋友。”
金雷道:“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胡中玉一愕道:“关于哪方面的?”
金雷道:“那头豹子。”
胡中玉大笑道:“一头豹子又会有什么秘密?”
金雷凝重的道:“这个豹子与众不同,它不是豹子而是活生生的人,此人叫丁杰,装成一头豹子,追随伤心女……”
胡中玉一呆道:“有这种事?”
金雷道:“此人恨那少女,直入骨髓……”
胡中玉轻哦一声道:“这个我倒没想到。”
金雷翻转身道:“明夜我要逃出去,希望你跟我一起去。”
胡中玉道:“好!咱俩试试运气如何。”
两人皆在黑暗之中翻着身,却没有一丝睡意,可是谁也不愿再开口,各想着自己心事,只盼这长长的夜早点过去。
次日,丁杰穿着那张豹皮又督促金雷去工作,他今日显得相当沉默,自始至终还没和金雷说过一句话。
可是他目光却愈来愈怨毒,仿佛有人抢去了他的什么宝贝似的,苦丧的神情使金雷心中生寒。
过了一会儿,丁杰道:“金兄,请你把那柄剑借给我玩玩好吧。”
若无相当交情,在江湖上随便开口向人借剑,定会引起一场误会或不快,但金雷是个耿直豪爽之人,他淡淡的一笑道:“这柄剑你认识?”
丁杰道:“上碧下血,江湖第一名剑!”
金雷将碧血剑拔了出来,道:“你若喜欢,我便借给你玩玩。”
丁杰伸手接过,道:“待会儿我便还给你。”
他拿着碧血剑转身出了房间,刹那间便消逝不见,金雷双目一皱,脑海中有若电光火石,忖思道:“他突然向我借剑干什么?”
他点头道:“也许他有什么目的……”
金雷一时觉得好奇,偷偷溜出外面,远远的跟在丁杰身后,只见丁杰在这地底之城中,一连穿过七八个房间,非常诡秘的停立在一间放满柴火的小屋里。
他在各处随意瞥了一眼,然后在那堆干柴之中拖出两个箱子。两个箱子一大一小,全都是青铜铸的,古色斑烂,每个都加上两重锁。
丁杰满面欢欣之色,道:“这是个秘密……”
他斜举长剑,突然一剑削向那口小箱的重锁上,只听喀地一声轻响,那箱子的古铜锁应手而落。
丁杰迫不及待的掀开小箱,但见里面覆着一层红绸缎,丁杰面上那种欢愉高兴神情,简直不是任何人所能形容,他眉飞色舞,抖颤的欲掀开那绸缎。
但一种下意识使他回过头去,看看各处,金雷急忙闪身躲在门边,没有让丁杰发现他的跟踪。丁杰喜道:“托天之幸没人发现……”
他身子泛起一连串轻微的抖颤,惶恐而欢欣的,把那面红绸缎一掀,霍然出现一个双目圆睁,怒发冲冠,血渍斑斑的死人头。
他啊了一声道:“这……”
因为这事使他颇出意料,不管丁杰的胆量是何等的大,也不禁被吓得连着倒退三四步,方始定下心来。
他颤声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再看看那个死人头,只觉这人长得威武异常,颇像个英雄人物,只是他如何被杀?脑袋怎会被放置在这口铁箱里面便非丁杰所能了解了……
丁杰喀地把那铁箱关上,放回原处,自言自语道:“不要又是个死人头……”
他目光又凝住在另一口大铁箱上,却没有勇气启开看看,箱中所放是为何物。因此他在当地那儿犹豫,迟迟没有动手。
过了一会,丁杰心中一横道:“不管是什么东西,我还要再看看……”
“喀——”
古铜锁应手而落,锋利的碧血剑,顿时把那长锁削为两半,丁杰此刻已迫不及待的启开箱门,一蓬耀眼的光华,随着箱盖启开射将出来。
他啊了一声道:“这……”他双手捧着箱中之物,哗啦哗啦直响,道:“我终于找着了……”
在那飞扬的光滟中,颗颗珍珠有若姆指般大,玛瑙翡翠满箱都是,丁杰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没见过这么多珍奇之物,似乎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之物。
他手舞足蹈,道:“上苍待我不薄呀,数年的忍辱终于找着了代价,哈哈,有了这许多财物还怕不享尽人间之福……”
当他正得意忘形之时,突然惊觉了什么,蓦一回身,只见金雷含笑而立,目光仅仅淡然的瞥了那箱中一眼,便移过头去视若无睹。
丁杰的脸刹那间沉了下去,刚才的欢欣和快乐如一阵烟般消逝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森寒。
金雷笑道:“恭喜你发财了。”
丁杰道:“你来干什么?”
金雷道:“只不过是好玩而已。”
丁杰冷笑道:“你要分我的财宝?”
金雷哈哈大笑道:“这点东西还没瞧在我的眼里!”
要知金雷在金银岛上所见,虽无敌国之富,但也比这里多出不知多少,那时他把这些视若粪土,如今更不会放在眼里了。
丁杰一愣道:“你好大的口气,这箱中之物没有一件不价值连城,没有一件不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宝物,你平常想看一件都难,我就不相信你会不动心。”
金雷冷笑道:“不错,如果以一个农夫来说,他一辈子也难得看见这种东西,但对我来说,我所遗弃的,也比这个箱中多得多,也许你不相信,当我说出个故事给你听后,你便会相信了,那时你才晓得什么才是真正的财富。”
丁杰冷冷地道:“你要我分你一半,可别在我面前吹牛。”
金雷道:“你不要穷大方,你就是全部给我,我也不会看它一眼,不是吹牛,我踏在地上的珍珠也比这个大的多。”
丁杰道:“胡说,世上哪有这种事?”
金雷冷笑道:“东海之上,有一宝岛其名金银,遍岛荒凉,但却是海盗之窝,日日夜夜,都有海盗自海面上回来……”
丁杰睁大了眼睛,道:“你是说金银岛?”
金雷嗯了一声道:“不错,金银岛是盗徒的乐园,海上之城,天下财富几乎全被藏在那里,我想这个传说你一定听过。”
丁杰道:“我听过这件事。”
金雷道:“我便是那岛上来的。”
丁杰道:“什么?你是来自金银岛?”
金雷淡然地道:“不错,我确是来自金银岛,但却不和那一般海盗为伍,不过他们却都认得我。”
丁杰紧张地道:“那岛上真如其名,金银满地?”
金雷暗暗哼了一声道:“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丁杰道:“那你……那你……”
金雷得意地道:“我现在拥有金银岛的全部秘密和财富,海盗留给我的珍珠宝物,简直是车载斗量,可惜我对这个一点也不感兴趣。”
丁杰羡慕的道:“金银岛的财富全归你?”
金雷道:“所以说眼下这点东西,我决不会放在眼里,因为我有的,你不见得有,而你有的我可随手得取。”
丁杰长吸口气道:“金兄,这是什么话?非份之财我丁杰岂可独占,嘿嘿,金兄,咱俩是见者有份,各取一半。”
金雷摇摇头道:“通通给你!”
丁杰道:“分你一半!”
金雷冷冷地道:“你好像突然慷慨起来了吗?”
丁杰道:“金兄这话可把丁某人看错了,我丁杰最爱交朋友,更是疏财仗义,这点财物算得了什么?咱俩各取一半,如果胡中玉也算一份的话,我丁杰也毫不皱眉头……”
金雷忖道:“如果不是我告诉他关于金银岛的事情,他会这么大方吗?恐怕早就设法把我给杀了!”
他转身而去,道:“我还要工作。”
丁杰急忙把那两口箱子原样的放好,道:“这一半你随时再来取。”
但他脑海中却忖思道:“假如我把金银岛的全部秘密给骗过来,那我花的心血将不会白费了,嘿嘿,那时……那时……”
他深沉地笑了笑,缓缓地行去。
金雷回到原先那间小室,拿起铲子默默地挖着泥土,泥土愈堆愈高,渐渐挖得深了,突然丁杰拿着那柄碧血剑闯了进来,冷默的站在他身后,望着他。
金雷回身道:“我可以停工了吗?”
丁杰冰冷地道:“我有话要问你……”
这种态度转变的太快了,金雷愣了一愣,刚才他还那么大方地要送自己一半财物,谁知就在这瞬间他就变了。
金雷道:“什么事?”
丁杰道:“我差点给你骗了,你那个金银岛的故事太迷人了……”
金雷道:“迷人的不是故事,而是那些财富。”
丁杰大怒道:“你想以满脑子的幻想,骗取我对你的信任?”
金雷笑道:“因此你现在大兴问罪之师……”
丁杰道:“不错,我不能让你的故事迷昏了头。”
金雷哈哈地道:“你的意思?”
丁杰道:“我要杀了你以保留我自身的秘密。”
金雷斜睨了他一眼道:“金银岛的珠宝对于你不再有兴趣了吗?”
丁杰哼声道:“根本没有这回事。”
金雷哼了一声道:“海上之王这个人你大概晓得,金银岛便是他的,他手下盗船无数,财宝如山,晚年已收山不干。”
丁杰犹疑地道:“你说的是血影人?”
金雷道:“他便是我的师父,现在把岛上宝窟送给了我。”
丁杰道:“我如何能相信你?”
金雷道:“你可以不相信。”
丁杰大声道:“那我便杀了你。”
金雷淡淡地道:“你不怕伤心女知道?”
丁杰阴笑道:“我杀死你后,便说你因不堪工作的劳累,自杀身死,她对死一个人看得最淡,不会再追究下去。”
金雷哈哈地道:“你想的真周到。”
丁杰一扬碧血剑道:“你没话可说了?”
金雷握着长铲道:“拿我的剑来对付我,不嫌太过份吗?”
丁杰道:“这样才能使她相信你是自杀的呀。”
他突然一抖长剑,照着金雷一剑刺了过来,招式之毒,手法之狠,可称是一流使剑之人。
金雷跃身而退,道:“你不要太过份……”
他迎着对方闪射而来的长剑,抖出那手中长铲,反劈向丁杰的手臂上,丁杰一剑击劈,顿时把铁铲削成两半,坠落地上。
丁杰道:“你还不给我乖乖等死……”
金雷怒声道:“我也给你一点颜色看看……”
他长吸口气,衣服倏地隆隆鼓将起来,满身满面泛射出一片血影,斜擦手掌,挥洒而去。
丁杰啊了一声道:“这是血影功……”
金雷冷笑道:“现在你总该相信金银岛的财富了吧。”
丁杰飘身而退,道:“金兄,请停手……”
口吻突然已变,改以金兄相称,他这种仇恨在前,恭维在后的态度,前后判若两人,使金雷大是凛异。
金雷冷冷地道:“什么事?”
丁杰道:“我与金兄开玩笑,尚请不要生气……”
金雷哈哈大笑道:“刚才丁兄恨不能致我于死地,出手之毒,就是杀父夺妻的仇人,也不过如此,这样的玩笑敢问有谁吃得消?”
丁杰讪讪地道:“金兄误会了。”
金雷怒声道:“怎么个误会法?”
丁杰道:“在下刚才和金兄相戏,全系好心相试,如果我说明和你动手,纯属试招,我相信金兄断不会全力以赴,当然更不会显出真正的功夫。”
金雷寒着脸道:“这好像有什么目的?”
丁杰道:“只为了证明一下你是不是金银岛的人……”
金雷道:“如果我不是呢?”
丁杰坦白地道:“那我就杀了你。”
金雷机凛凛的颤了一下,道:“这又为什么?”
丁杰面上突然一层笑容,道:“这道理很简单,你如果真是拥有金银岛所有的财富,一定和血影人有着深厚的关系,至少这个海盗之王的武功会传授给你一招半式,假如你不是金银岛的人,那么你在开头就欺骗我,根本没有诚意跟我交朋友,那么我杀了你并不过份。”
金雷哈哈大笑道:“你倒很坦白……”
丁杰道:“对你金兄,我是有话必说,绝不隐瞒。”
他双手把碧血剑捧着还给金雷,道:“谢谢你。”
金雷脑海中念头起伏,双目寒光毕露,微微一笑,伸手往那剑柄握去,丁杰深沉的望着金雷道:“这剑当真是柄名剑……”
话声未落,那剑柄突然直直地撞向金雷肋下大穴,金雷似是没有料到他有这招,啊哟!一声倒翻在地上。
丁杰哈哈大笑,那一剑柄撞的正是地方,刚好把金雷撞翻在地上,整个大穴顿时全给封死了。
金雷躺在地上全身无法动弹,道:“你……你……”
丁杰道:“你的故事太迷人了,我没有办法等待着你出去!”
金雷道:“你的意思……”
丁杰道:“我想请你告诉我一点那岛上财富的事情。”
金雷冷笑道:“你认为用这种手段我便会告诉你吗?”
丁杰嘿嘿地道:“金兄,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会自找麻烦地跟自己过不去!我想金兄会和在下非常合作地谈谈……”
金雷大笑道:“你倒是很有把握。”
丁杰道:“我知人最明了,以金兄的为人,不会是婆婆妈妈之辈,更不会故意和在下过不去,金兄,你说对不对?”
金雷点头道:“对,对。”
丁杰道:“这么说你是愿意合作了?”
金雷道:“遇上你这么个大阴险家,我不和你合作行吗?”
丁杰道:“好,好,好!”
金雷冷冷一笑道:“你好什么?”
丁杰道:“好够意思。”
金雷道:“你不是好够意思,是个好不要脸,对不对?”
丁杰冷冷的神情随着一变,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雷大笑道:“你痴心妄想的欲把天下财富,聚集在你一个人身上,使你这一个穷光蛋,一下子变为一个大富翁,哈哈,这种凭空幻想,不是不要脸了,又是什么?”
丁杰凝望着金雷道:“以前我确实有这种幻想,但现在幻想成为事实,上苍有眼,让我碰上了你,由你身上带给我金银岛的秘密和财富……”他得意的道:“人要发财,山也挡不住。”
金雷哼了两声道:“我说出来你千万不要失望。”
丁杰诧异地道:“关于哪方面的?”
金雷淡淡地道:“当然是关于金银岛的财富。”
丁杰精神一振道:“怎么样?”
金雷道:“金银岛地居东南,原是一个无名小岛,因为那岛太小了,平常无人去注意,只有渔民偶尔在那里歇足,可是自从海上之王占据了那小岛之后,这岛便出名了。”
丁杰道:“快说,快说!”
金雷斜视了他一眼道:“你急什么?这又不是赶时间……”
丁杰喜道:“我只是希望早点看看那笔大财富而已。”
金雷不屑地道:“你将来一定是个守财奴……”他继续道:
“那小岛由一个荒凉无人的小岛,一下子变成海盗聚合之所,变成他们的海上乐园,因此金银财宝源源而来,那无数的珠宝,几乎能把金银岛都盖起来,因此海上之王便利用天然和人力的并合,建成了一座神秘之洞,把岛上所有财富藏在这大洞里……”
丁杰目中满是燃着火样的欢欣,道:“怎样才能进这大洞?”
金雷道:“这个我目前还不想告诉你。”
丁杰一愣道:“为什么?”
金雷道:“我告诉你后,你便会一剑杀死我了,如果我把部分秘密保留一点,也许你还会让我多活一些时候。”
丁杰大怒道:“你以为我现在便不能杀你吗?”
金雷道:“那个秘密你还没有弄到手,至少你不敢……”
丁杰冷厉的道:“这可说不定,我既然已知道东海有这个地方,凭自己摸索,恐怕也能找到,惹我火上来会照样杀你……”
金雷冷冷地道:“你杀我之后才会真正后悔!”
丁杰道:“为什么?”
金雷道:“说起来你会更失望,因为那批财富落进我手中后,我淡泊这些身外之物,通通抛进水里。”
丁杰哎呀一声道:“该死,该死,你居然通通抛掉!”
仿佛这些财富已是他的一样,一听金雷把那么多金银珠宝抛进海中,宛如剜他的肉样,连声惋惜之至。
金雷哈哈大笑道:“所以说你只为了一种空想而去杀一个人,未免太不值得,我始终不愿把真相说出来,是不忍看你失望之色……”他故意拿丁杰开心,说话更无顾忌。
丁杰却听得脸色苍白,道:“你……”他狠声道:“我非杀你不可。”
金雷道:“你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的身子突然跃了起来,挥手一掌劈在丁杰的脸上,借那突发的势子把碧血剑从丁杰手中夺了过来。
这变化殊出丁杰的意料,他不禁被惊愣在地上,一时手足无措,面色苍白,不知金雷何以会穴道自解。
良久,他颤声道:“你……”
金雷道:“你那一剑柄撞的虽然是我的穴道,但你却没想到,在你撞我之前,我已把穴道封住了,因此你撞我那一下,根本没撞着,而我故意像是受伤的样子,你便误以为真。”
丁杰听得心中生凉,勉强笑道:“金兄,我哪是真正要撞你,只不过是……”
金雷大笑道:“天下虽大,脸皮厚者,惟你也……”
丁杰苍白着脸道:“金兄要杀我?”
金雷道:“你认为我会留着你吗?”
丁杰突然跪倒在金雷脚前,抱着金雷的双脚,道:“金兄,请你原谅我不懂事,我家中尚有八十岁老母,两个孩儿,你若杀我,他们便要挨饿受冻……”
金雷一怔忖道:“此人岂真是大丈夫本色,能屈能伸,能软能硬?呸!大丈夫宁死勿屈,这种混蛋简直丢脸……”
他怒声喝道:“你娘怎会养你这种儿子?”
丁杰道:“这……”
金雷长叹一声道:“看在你八十岁老母亲的面子上,我暂时饶了你。”
丁杰暗暗欢喜,忖道:“看来你这小子死在我手中的机会又来了。”
但他面上却丝毫不露形色,道:“金兄义薄云天,小弟感激不尽。”
金雷不再理会这个阴沉而又狡猾的青年,一个人默默的拿着长铲挖起土来,碧血剑放在旁边,绝口不再谈那件事,仿佛根本就没发生过那件事情一样。
丁杰上前道:“我给你挖?”
金雷一怔道:“噫,你怎么突然好心起来?”
丁杰伸手接过长铲,道:“不瞒金兄说,你饶我一命,我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你这比天还厚的恩情,这点小事自是应该代劳。”
金雷淡然一笑道:“说的倒很动听。”
他寻着一块干净的地方,闭目躺在地上,不一会,便沉沉睡去,像是非常劳累一样,睡得非常之熟。
丁杰高声叫道:“金兄,金兄!”
金雷呼呼大睡,根本没有一点反应。
丁杰望了金雷那熟睡的样子,脑海中疾快忖道:“我如果乘他熟睡之时,一铲敲在他脑袋上,他一定会猝不及防下,惨死我的长铲之下,那时……”
但是一个念头又转过他的脑海之中,忖道:“不可以,我一铲敲死他后,伤心女一定晓得是我杀的,那时胡中玉岂会和我罢休,况且金银岛的财富只有金雷一个人晓得,我岂可放弃这一个大好机会!”
他脑海之中念头连转,目光不觉瞥在放在旁边的茶具之上,他灵光一闪.心头暗喜,不觉忖道:“我若在那茶杯之中放些毒药,他岂不是连想都想不到,那时就以死相胁,相信他一定一字不漏的把金银岛的秘密全告诉我。”
他觉得此计大妙,见金雷始终没有动静,故意大叫两声道:
“金兄,你怎么睡着了……”
“嗯。”金雷翻个身后又睡去。
丁杰急忙自怀中拿出一瓶药水,倒在茶杯之中,他自己便若无其事似般的,安心的在挖着泥土。
那里共有一个茶壶两个杯子,一个有毒一个无毒,金雷睡得根本没有知觉,自是不晓得杯中有毒之事。
丁杰想到此计太过高明,不觉更加高兴,一高兴手上遂用起力来,刹那间,泥沙翻飞满屋子都是湿泥。
他不时偷偷瞧金雷一眼,忖道:“他妈的,这小子还不给我快点醒来……”
金雷这一觉睡得时候真不算短,丁杰只想亲眼看着金雷喝下那杯毒药,拚着辛苦在那里工作,否则恐怕他早就离开了。
“嗯!”
金雷长长地吸了口气,双目缓缓启开,身子缓缓坐了起来,一眼看见丁杰在那里挥汗工作,道:“丁兄,辛苦了。”
丁杰道:“不苦,不苦。”
手下不停,泥沙翻飘,金雷轻声道:“睡觉起来,怎么口干欲裂……”
丁杰道:“我已给你倒出一杯凉茶了。”
他当真是殷勤的使金雷大是受用,急忙跑过去端过那杯茶来,金雷淡淡的瞪了那杯茶一眼,道:“谢谢!”
轻轻放在嘴唇上喝了一口,丁杰看他果然不知内中放毒之事,心神大定,自己也倒了一杯道:“莫谢,莫谢。”
他把那杯茶放在地上,抹抹额上之汗珠,目中倏地隐隐透出一股凌厉的杀光,面上的笑意愈来愈浓。
金雷道:“丁兄,刚刚我做了个梦。”
丁杰道:“梦见什么?”
金雷轻笑道:“我梦见金银岛的财宝全在我眼前放着,只要我高兴随时可取,所以我准备把那些财宝送给一个人……”
丁杰紧张的道:“给谁?”
金雷道:“给世上最听我话的人……”
丁杰道:“那些财宝你不是已丢进海中了吗?”
金雷冷笑道:“傻瓜,偌大的财宝谁会轻易丢掉?我说的丢进海中,只不过是寻一处最隐密地方把它放起来。”
丁杰喜道:“你是世上最聪明的人。”
金雷道:“你更聪明,总想不劳而获。”
丁杰面上一红道:“金兄真会说笑话。”
金雷突然叹了口气道:“丁兄,说老实话,我已是快要死的人了。”
丁杰一怔道:“为什么?”
金雷道:“三年前,我得了一种怪病,看遍世上最有名的医生,几乎都说我活不过今年,我心灰意懒之下,心想要那么多财宝干什么?”
丁杰道:“是呀,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之将死,空有那多财富又有什么用处,唉!上苍待你真是不公平……”
金雷苦笑道:“我今天觉得浑身不舒服,好像大限即将来到,唉,如果我今日不幸言中,那些财宝将永没水中了。”
丁杰道:“这倒是件可惜的事情。”
金雷嗯了一声道:“所以我想喝点酒,把藏宝之处告诉你,让你生前多享受点荣华富贵,也让你替我做几件有益的事情。”
丁杰大喜道:“酒我倒有,咱们便对酒长谈,虽死也是人生一大乐事。”他干笑数声,身子一掠而去。
丁杰满心欢喜的带来一壶酒,再加上两个咸蛋及数碟的小菜,高高兴兴的拿了进来,平放在地上。
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道:“金兄,我来把水喝光,换酒。”
金雷突然道:“丁兄,我觉得不太对劲,已没有喝酒的意思了!”
丁杰悚然一震,忖道:“不要是毒药发作了,那就惨了,他如果在最后关头突然毒发而死,那我所花的整个心血岂不白费!”
他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金雷道:“我觉得心里像是火烧一样,口干欲裂,肚肠欲断,丁兄,在我死前,我有几句话要告诉你。”
丁杰紧张道:“请说,请说。”
金雷喘道:“关于那些财宝我是藏在……”
他的话声未完,突然一翻白眼,晕了过去,身子一挺,直直地躺在那里,仅有喘气的份儿。
丁杰一颤,道:“妈的,你现在可不能死!”
他一手抓起金雷的头发,摇着金雷的身子叫道:“姓金的,你给我醒醒。”
金雷喘声如雷,就是没有醒过来,丁杰心中大急,双掌不停的在金雷身上紧捏,双目冷厉的叫道:“金雷,你怎么啦!”
金雷仿佛清醒过来,道:“丁兄给我杯水!”
丁杰急声道:“那藏宝地方在哪里?”
金雷喘声道:“给我水给我水……”
丁杰倒了杯水,道:“你先说出来,再喝水!”
金雷怒声道:“你的心中只有那些财宝吗?”
丁杰嘿嘿地道:“当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千古科律!”
金雷喘声道:“我现在才发现你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还好我没有把那个地方说出来,不然,我岂不是……”
丁杰凶狠地道:“你不说也不行!”
金雷道:“那倒未必见得!”
丁杰道:“如果你不说,我便用匕首将你的肉一块一块的剜下来,直到你说出来为止……”说着便自身上拔出一柄冷厉的匕首在金雷面前直晃。
金雷冷冷地道:“你认为我真的会死?”
丁杰道:“当然,我在你那杯茶里已放下了穿肠毒药,发作之后,全身不对劲,你刚才正是这样现象,想是那杯毒药已经发作了。”
金雷淡然地道:“怪不得你那么着急呢!”
丁杰道:“我着急的不是你的生死,而是那笔财宝……”
金雷怒声道:“你真是人面兽心!”
丁杰得意地道:“你现在晓得已经是太晚了。”
金雷道:“不晚!”
丁杰一怔道:“为什么?”
金雷道:“因为在我死前,奋起余力还可把你杀死,如果阁下不相信我尚有这个能力,眼前便可试试。”
丁杰吓得倒退数步,满怀焦急地凝视着金雷,因为金雷的那句话是那么有力,似乎是举手之间便可将他杀死,他是个既阴险又狠毒的人,脑海中不得不对金雷的话做一个重新的估计,不得不另外布署一切的计划!
他突然纵声大笑道:“金雷,我差点上当了!”
金雷冷笑道:“这话怎么讲?”
丁杰道:“凡服下那穿肠毒药的人,有哪个还能支持到半个时辰?你中毒已深,全身此刻根本没有一点力气,试想你还有什么能力杀我?”
金雷突然长叹道:“你臬然是个世上最聪明的人。”
丁杰得意地道:“你现在才知道我的厉害,不是太晚了吗?”
金雷道:“不晚,”他朝丁杰招招手道:“丁兄,我倾刻间便要死去,一个人如果在死前再和自己过不去岂不是太不识时务,现在我已想通了,尤其那个秘密永没世上,不如把那件秘密告诉你这个世间最聪明的人,这样不知道是否能给我一个全尸?”
丁杰面上突然变的苍白,道:“识时务为俊杰,金兄,你……”
他身子突然一个踉跄几乎栽倒地上,双目之中杀机愈来愈浓,狠厉的凝注在金雷的脸上,道:“你更厉害!”
金雷腾身而起,一掌击在丁杰的脸上,道:“我只不过是投之桃李,报以琼瑶而已……”
丁杰浑身直抖道:“你下的毒!”
金雷摇摇头道:“我不会施那种手段……”
丁杰惨声道:“那我怎会,怎会,中毒?”
金雷道:“那是你自作自受!”
丁杰大颤道:“你刚才没喝那杯茶?”
金雷冷笑道:“我当然不会喝有毒的茶,在你去弄酒的时候我已和你换了杯子,因此,哈哈,你是害人不成反害己!”
丁杰怒声道:“你怎么知道杯中有毒?”
金雷大笑道:“这道理更简单了,我在假装睡觉看看你在捣什么鬼,果然你存心不良偷偷下毒,我记下杯子之后才真正呼呼睡去,可惜你还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呢?”
丁杰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说道:“你才是最聪明的人?”
他急忙奔了出去,金雷哈哈大笑,倒出一杯酒呷了一口,遥空一晃道:“谢谢丁兄的美酒和小菜!”
地室之内,只剩下他一个人在享受着由生命换来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