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设宴瑞门谈白燕

算着算着,全相公脸上露出了喜色,对着戈广牧说:“好好,这是飞天禄马格。嗯嗯我算一下你的大运,你一岁运在十一岁,也就是今年,明岁,后年运气更好,一定可以入学了。到了十六岁,运势到了巅峰。不是进士就是拔贡。若是十六岁不行,那么二十二岁也可以,到了那时候,必定重进士。你这是高官的命,妻财子禄皆是兴旺,更喜的是父母高寿。”

听到这话,张氏不由大喜,笑出了声。

全相公笑着说:“老嫂夫人你日后少不了诰命的。”

张氏让人去烧酒,招待全相公,这时候王忠上来,全相公笑着说:“王忠,你地阁方圆,看来也是一个有出息的人,这样吧,等到广牧有了科名,到时候提携你一下,你可以当一个小官。”

王忠自幼就到了戈家,对于这些自然不信,不过张氏愿意听,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也不好说什么。

隔了几日,去看了阴宅,全相公更是曲意迎合,说到张氏心花怒放,认为这个先生真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古往今来,未有之博学之士。

而戈广牧也心中高兴,这全相公日子久了,旧病复发,今天不是去哪家玩玩牌九,就是去哪家喝喝下花茶。

丁汪管理太严,如今这全相公一放松,戈广牧就乐得逍遥自在。

张氏见到这个情况,倒是不以为然,生怕自己儿子读书闷出一个病来。

张氏和戈文英事事难以同心,唯有在当官上,和戈文英一样,认为守住如今家业就可以了,没必要宦海浮沉。

在京城的戈文英不知道家中的情况,如今只能在京城等着。

因为去年开了两科,这两科进士自然先补官了,他们这些保举的,天官府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戈文英也曾和丁汪抱怨过,如今京城还有十年未补官的进士,如今开了两场恩科,多了数百人,朝廷又如何处置。

丁汪也没有多说什么,说朝廷开科举士,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这崇文六年的四月,圣人在瑞门设宴,新科进士,还有贤良方正破例陪同。

戈文英等人到了瑞门,在内臣的指引下,依次入座。

九卿能够陪在圣人御座前,其他人都坐在两旁阶下。

这案几旁边放在一瓶御园的名花,表示春瑞。

圣人和四妃到了之后,众人行礼,圣人曰平身,众人回到座位坐下。

这皇家筵席,自然不比凡家,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酒过三巡,大司农恐这些新科进士,贤良方正,醉后失了仪态,于是离席奏请,群臣谢恩请辞。

圣人笑着说:“朕凉薄之躬,继承大统,日忧废堕,赖众爱卿辅弼之功。今海内粗安,所赖祖宗庇佑,上天生成。前钦天监太史令奏象纬吉昌,归功于朕,朕惧不敢当,众卿不谅,复表称诵。朕实无德当此,益深戒惧。”

“依次可见君臣同心,如今卜兹春昼,圣人和臣工通饮,以识一时名朋雅意。如今虽然不敢效前人夜饮无度,如今春昼正长,尚可同乐。略有失态,所不计也。”文妃敬了一杯酒,对着圣人说道。

圣人点点头,对着众人说:“朕闻太宗文皇帝上每宴群臣,必有诗歌鸣盛,前太史令奏文昌光亮,主有翰苑鸿儒为文明相助。当此春昼,群贤云集,当有词赋示后,记今日之盛。”

官员自然不敢有违,开始打稿子来了。

戈文英见圣人一直提到太史令所奏,询问身边的人是怎么回事,这才明白,崇文四年,大皇子出生的时候,太史令奏文昌六星大明,这个预兆上天赐博学鸿儒,协助圣人以成文明之治。最为出奇的是,奎星流光,散满天下,这预示海内当生不世奇才,是麟是凤,藏匿在民间。

这两次恩科,也是因为这个奏章而起。

戈文英心中不以为然,但是想到这件事说到底也是一件好事,也就没有多在意。

在众人沉思稿文的时候,一对白燕突然飞到瑞门,只见这白燕上下蹁跹,如同跳舞一样,圣人看了之后,心中颇有百兽率舞之感,于是询问说:“这禽鸟以白为贵,这是何缘故。”

在场大臣都没有听说过有这个说法,他们也不好解释,最后还是一个翰林学士禀奏说:“臣等才疏学浅,不能深明其故,臣等愚见,或是宣父所言绘事后素之意。”

圣人听到这个回答,心中不是很满意,他心想若是林泉在此,会有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不过圣人不愿意坏了气氛,转移话题说:“这白燕前代可曾有吟咏?”

大司农等人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这白燕本来就难见,自然很少吟咏之作,就算有吟咏,未必是高明之作,不会流传下来。

“臣等戴罪中书,政务倥偬,辞赋文章实以久疏,乞宣翰林诸臣,当有知者。”这个皮球再一次往翰林院那边踢过去,翰林院诸生觉得刚才回答不好,于是搜肠刮肚,仔细想了一下,最后还是新来的丁汪走了出来,对着圣人说:“这白燕在前代未必没有吟咏,只怕非是佳作,难以传世,国朝初,文泉阁学士刘歆曾有七言律诗一首,为当时所称。”

前面是实话,后面就是假话了,丁汪是因为十三经集注,对刘歆这个大儒有了兴趣,于是翻了一下刘歆的文集,对于刘歆诗词文章熟悉才知道有这么一首诗,这首诗别说民间了,就算士林之中,知道的都很少。

“这首诗卿可记得?”

“臣记得。”

“录呈朕览。”

丁汪写了之后,圣人亲自御览。

“故国飘零事已非,旧时王榭见应稀。

月明汉水初无影,雪满梁园尚未归。

柳絮池塘香入梦,梨花庭院冷侵衣。

赵家姊妹多相妒,莫遣昭阳殿里飞。”

圣人看到首句,脸上就有不悦的神色,后来读完整首诗,心中不满,但还是说:“果然名不虚传,终是世宗朝臣子有如此美才。”

这赞赏完毕。对着四周说:“尔在廷诸臣,亦是文坛所望,如有再赋《白眼》诗一首,可与刘学士并驱,朕当有不次之赏。”

这朝中大臣,察举乃是世家公子,平时就有不学无术著称。这科举的,又是以时文取出来的,大家替圣人立言倒是头头是道,这为自己写诗,那就是千言万语,难以写在笔下。

圣人见他们为难的样子,不悦地说:“众臣济济多士,无人敢以应诏,莫非是薄朕不足言诗乎!亦或是今人不及古人乎!”

大臣见圣人是真的动怒了,大多惶恐,这时候文妃再次为群臣解围说:“群臣既然能饵笔取禄,岂不能做,又蒙圣谕,焉敢不做。只是刘学士之作在前,极进白燕之妙,后人再言,难以再出新意。当日崔颢题诗,青莲搁笔,此乃前人故事,望圣人明鉴。”

圣人也不愿意好好一个宴会,因为这件事而坏了,只能退一步说:“如今夔龙在望,英俊盈廷,若白燕一诗不能应诏,惜令文明减色,非苛责于众卿。”

众位大臣准备谢罪的时候,一个大臣到了玉阶前,匍匐请奏:“微臣有白燕诗一首,望请圣人赦臣不学之罪,臣方敢录闻。”

圣人见有台阶下来了,管他好不好,于是说:“爱卿既有白燕之诗,自然高妙,朕所宾师以观之,有何不学之罪。”

这位大臣继续上奏:“此诗是非微臣所作,乃是林太傅幺女步刘学士之韵所做,小女俚词,本不当轻奏至尊。臣因见圣心急于一览,群臣困于七步。故冒死奏闻,以慰圣怀。”

圣人见提到林泉,心中又是悲又是喜,他连忙说:“林太傅之女能为诗,更为快事,速呈朕览。”

这位大臣将这一首诗写好,递了上去,圣人急忙接过,看了起来。

“夕阳凭弔素心稀,遁入梨花无是非。

淡去羞从鸦借色,瘦来止许雪添肥。

飞回夜黑还留影,衔尽春红不浣衣。

多少朱门夸富贵,终能容我洁身归。”

这首诗比不上刘歆那一首诗,但是圣人想到林泉的女儿,如今不过八九岁,能写出这诗,已经算是难得了。

圣人夸奖说:“形容既工,又复大雅,乃是难得佳作,想林太傅此女,尚不满十岁,焉能有词作,莫非是她先草创,书院诸生为其润色。”

“句句皆是她所作,臣等和书院众人未尝改一个字。”

圣人听后心中大喜,对着这位大臣说:“若真是如此,可谓是女中神通,林太傅后继有人了。”

这时候文妃对着圣人说:“这位姑娘乃是天地灵气所钟,人间凡女岂可同日而语。”

“臣听书院言,当日此女将要生的时候,林夫人梦瑶光星坠入庭院,吞星如肚。这女出生后,三岁不言,既能言也不多言,每出一言,必是既有道理,教之读书,过目成诵,如今,诸子百家,莫有不知。想必天怜林太傅一生忠义,故遣此女,以报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