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山拿起表格看了看,也觉得妻子划出来的四个人不?太合适，不?过，这都是他费心托人介绍的,见都不?见就否了，是不?是有点太浪费了？
肖姗似乎是猜透了他的心思，说道,“那要不?这样吧，还是一视同仁，都来见一见，后天周末，你没?有别的安排吧？”
对于赵明山来说，除了工作，给儿子请家庭老师就是一等一的大事儿。
他回答道，“没?有。”
周日上?午八点,陆陆续续有人来敲门。
赵明山是按照表格顺序来通知的，第?一个来的是一个年轻小伙,今年才二十三岁，幼师毕业两年,在一家机关幼儿园工作,他一进门就很有礼貌，言谈举止也都不?错,而且虽然是男性，亲和力却很强,很快就跟腾腾混熟了,腾腾一口一个何老师，人家走得时候还有点不?高兴呢。
肖姗看了一眼丈夫说道，“这个小何老师是不?错,看来的确是我武断了，你看腾腾多喜欢他！”
这位小何老师从专业上?来说是不?错，赵明山也这样认为?的，不?过，请何老师来给腾腾是不?可?能的，何老师优点很多，但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太帅了，这么一个又年轻又帅气的年轻男人天天来家里，他不?出差还好，万一出差，那就有点不?合适了。
当然了，他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对肖姗也很有信心，但，对这个小伙子不?放心。
第?二个来的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她打扮的很一般，长相也很一般，但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身?上?自带一种幼儿老师的气质，进门后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然后就开始跟腾腾沟通了，不?得不?说，她的亲和力更好，本来腾腾最近不?怎么爱学?数字了，但这位孟老师带着他做了个数字游戏，小家伙竟然很配合，而且轻轻松松就学?会了。
最后孟老师还从皮包里拿出一小红花给腾腾，说是对他的奖励。
连这样的细节都想到了，的确很用心。
赵明山和肖姗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肖姗笑着多问?了几句，“孟老师，你住的远不?远，每天来给腾腾上?课方?不?方?便？”
孟老师笑着说道，“方?便的，我家门口有公交站点，可?以直达这边。”
赵明山也说道，“孟老师，我和我爱人商量一下，如果定下来了给你打电话。”
第?三个来的是一个年轻姑娘，姓李，二十一岁，去?年刚刚幼师毕业。
这姑娘打扮是很时髦的，当给人的感觉却不?太好，她一进门就忍不?住东看西看，看完房子又看肖姗两口子，仅看了肖姗两眼，最后把目光牢牢的落在了赵明山身?上?。
她虽然是鹿城幼儿师范毕业的，但是从下面农村考上?来的，毕业分配分到了镇上?幼儿园，在鹿城读书?三年，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不?想去?镇上?了，说是镇，其实?和农村也差不?多，她可?不?想一辈子窝在那里。
但想留在鹿城也是很难的，她姑姑给她托了不?少?关系都没?能找到合适的工作，这次虽说是个家庭教师，但姑姑说，请人的可?不?是普通的人家，孩子爸爸是财政局的局长，只要能把赵局长的孩子教好了，以后肯定能让赵局长帮忙找一个好工作。
如果能有一个好工作，那肯定以后也能找一个好对象。
有了好工作，又有了好对象，到时候她就可?以衣锦还乡了。
李姑娘冲赵局长笑了笑，说道，“赵局长你好，我叫李芳，是鹿城幼儿师范毕业的，在校期间被评为?优秀毕业生，实?习工作是在机关幼儿园，带教老师对我的评价特别好，我带来了成绩单。”
她从包里拿出几页资料。
赵明山看了两眼递给肖姗，肖姗看都没?看就还给她了。
幼儿教育她是外行，但还是有最基本的判断能力，就冲着这姑娘进来后那不?安分的样子，以及盯着赵明山的那眼神，也不?可?能让她教腾腾。
看到肖姗两口子不?说话，李芳有点急了，她继续说道，“赵局长，肖厂长，请你们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教孩子的！”
肖姗笑了笑，人努力上?进是好事儿，但努力的方?向不?能错了，这姑娘不?肯服从分配，非要留在鹿城工作没?有错，但她说了好几次要好好教孩子，但从进门到现在，没?有跟腾腾有过任何沟通。
当然，人是会进步的，但腾腾绝不?可?能是她进步的试验品。
“好，我们知道了。”
在这方?面李芳很聪明，从肖姗的话也能听出来大概是没?戏了，往外走的时候还是一脸不?甘心。
“明山，你这都从哪里找的人啊，这小姑娘一看就不?行。”
赵明山歉意的说道，“都是同学?介绍的，之前我们高中同学?不?是搞了个聚会吗，本来我不?想去?的，丁同专门打电话了，就是我那个在市一小工作的同学?，我也想大家虽然都在一个城市，但平时也没?机会见面，所以就去?了。”
本来他想的聚会就是大家坐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几十个人在一起当然会很热闹了，但实?际上?，几十个人只来了十几个，大都是读了大中专或者进机关单位工作的，那些当了工人的同学?都没?来。
也是巧了，席间除了在市一小的同学?，还有三个同学?也是教育口上?的，他便拜托他们给找一个靠谱的幼儿老师。
谁能预想到一下子给介绍了那么多，而且水平也是良莠不?齐。
肖姗瞪了他一眼说道，“明山，你现在大小也是个领导，做事情要考虑一下影响，以后这种聚会还是少?参加为?妙。”
其实?她不?说，赵明山也不?会去?了，在同学?聚会上?，一开始还好，大家聊得还不?错，但后来就越来越以他为?中心了，不?管他说啥，都是一堆附和的声音，可?能有的人会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但他觉得有点别扭，毕竟这不?是工作场合，私下里也这样的话就太没?意思了。
他点点头?说道，“下次不?会去?了。”
第?四个来的还是一个年轻姑娘，姓严，也是二十一岁，也是去?年从幼儿师范毕业的。
肖姗问?道，“你是去?年刚毕业的，那现在参加工作了吗？”
小严姑娘回答，“没?有。”
肖姗觉得有点奇怪，她问?道，“刚才有个叫李芳的姑娘，也是去?年幼师毕业，也是现在还没?工作，你们学?校毕业现在不?管分配了？”
小严姑娘听到这个问?题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本来就长得很秀气，如此一来就更显的柔弱了，“不?是，学?校是负责分配的，但我对象家里看不?上?我，不?让我留在这里工作，把我的毕业证都给藏起来了！”
她这话半真半假，的确她在校期间谈了一个对象，但她这个对象不?是她的同学?而是她的老师。
这老师已经三十岁了，早就有家室了，为?了她抛妻弃子，这事儿在师范闹得很大，老师的工作没?受到影响，但给她找好的工作黄了。
至于藏毕业证什?么的，是她信口胡说。
肖姗盯着她看了一眼，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小严姑娘很会察言观色，秦老师最喜欢她这个样子了，说是宛若雨中飘落的梨花，不?只是秦老师，估计所有的男人都应该喜欢吧，这赵局长一看就是特别有担当的好男人，肯定也会喜欢的，只是她忘了肖姗也在场。
女人和女人是天生的的敌人。
她赶紧收起这一副面孔，带点讨好的意味冲肖姗笑了笑，“肖厂长，赵局长，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教孩子的，除了每天教他，我还可?以陪着他玩儿！”说着她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坐在地毯上?跟腾腾介绍自己。
腾腾从小接触的小朋友很多，成年人也不?少?，但都是自己家的人，外人还是比较少?的，就高高兴兴的和小严老师一起玩儿了。
这小严姑娘也是有两把刷子，和腾腾玩得特别开心，临走的时候，腾腾跑到储藏室，送给她一盒自己爱吃的巧克力。
“严老师你明天还来吗？”
小严姑娘说道，“我也不?知道啊，你爸爸妈妈说了算。”
腾腾立即扬起小脸问?道，“妈妈，让严老师明天来好不?好？”
肖姗拍了拍儿子的小脑袋，说道，“明天不?行，你忘了妈妈明天要带你去?姥姥家。”
一想到清清姐姐和坤坤弟弟，腾腾又觉得小严老师没?那么重要了。
他高兴的说道，“好！”
小严姑娘现在挺惨的，幼儿师范的家属院不?大，她现在不?敢去?找秦老师，借住在同学?家也不?是长久之计，她急于找个落脚的地方?，这赵家就不?错，房子那么大，上?下两层，怎么也能有个小房间给她吧。
她弯下腰不?死心的问?腾腾，“老师还有很多好玩的游戏，你想不?想玩？”
腾腾当然想玩儿了，但也很想去?姥姥家，犹豫不?觉得再次扬起小脸看妈妈。
肖姗将儿子抱起来十分冷淡的说道，“慢走不?送。”
小严姑娘还不?肯走，她站在大门口十分不?舍得往屋子里望了望，说道，“赵局长，是房老师介绍我来的。”
她说的房老师正是赵明山的高中同学?。
赵明山点了点头?，敷衍说道，“我要跟我爱人商量一下。”
此时肖姗已经抱着腾腾往里走了，小严姑娘咬着嘴唇楚楚可?怜的说道，“赵局长，其实?，我是房老师的对象。”
赵明山一惊，他今年都三十岁了，他的同学?都要比他大一两岁，而且结婚都比他早，一般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但这个小严，去?年才幼师毕业啊。
他再次敷衍的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
假装没?看到小姑娘含情脉脉的目光，关上?门进屋了。
肖姗问?道，“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赵明山摇摇头?说道，“这个不?行。”
肖姗补充一句，“小姑娘看着心术不?正。”
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把所有的人选都看了一个遍，最终两口子觉得，还是孟老师最合适了。
当天晚上?，肖姗就给她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孟老师很高兴，说是第?二天就可?以过来上?班了。
工资也都谈妥了，一个月六十块。
本来孟老师要求的是四十块，但肖姗给她多加了二十块钱。
现在已经是八八年了，物价比前几年高了，各单位的工资也都涨了，比如像汽车厂，现在普通的工人一个月也有八十多块了，再加上?每个月的加班费和奖金，都能挣一百多块。
也不?只是汽车厂，很多国?营厂子的工资也都是这个标准了。
不?光是工人，干部的工资也都涨了。
孟老师一个月的工资也不?会低，但她还出来找一份兼职，而且还表现的那么认真，很显然，她应该是有点缺钱。
机关幼儿园四点半下班，所有的孩子都被家长接走，然后又把教室清理打扫完之后，已经五点钟了。
她跟肖姗订好的上?课时间是六点到七点半。
虽然她家就住在附近，但回家吃饭显然来不?及了，因为?坐公车就要花去?大半个小时了，她去?副食店买了一个烧饼放到包里，还好没?等一会儿车就来了。
在公车车上?，孟老师把干巴巴的烧饼啃着吃完了。
还好，她是提前五分钟到的。
给她开门的是保姆张妈，待人非常的客气，说道，“孟老师，姗姗和赵局长都有事情，还没?下班，你直接给腾腾上?课就行了！”
因为?孟老师第?一天教腾腾，肖姗是打算早点下班回家的，但事不?如人愿，快下班的时候接待处的小姑娘忽然跑来说，林市长来视察工作了。
关于这个林市长，她虽然认识，但了解的不?多，而且之前也没?有打过任何交道。
他们汽车厂改成国?营以后归工业局管，工业局属于市里的直属单位，是由邓市长负责的，跟这位林副市长没?有关系。
当然了，邓市长平时很忙，实?际上?他们厂里有什?么事儿，工业局都是直接汇报给徐副市长的。
这位林副市长这个点过来，也是很奇怪了。
但不?管怎么样，市里的领导来了，她这个厂长不?过去?看看都是不?行的，那样就太落林市长的面子了。
林副市长出了名的没?架子没?脾气，对下属要求也不?像徐副市长那么苛刻，但他现在坐在接待处的椅子上?，一张脸确实?黑的。
肖姗立即感觉到一种来者不?善的意味。
她笑着说道，“林市长您怎么有空来我们厂里了，我们实?验室新上?了一批进口的设备，您要不?要去?看看？”
林副市长文科出身?，对这些理科的东西天生没?有兴趣，他说道，“肖厂长，你以为?我是来看机器的？”
肖姗很想说，那不?然呢，汽车厂除了机器也没?有别的呀。
“林市长，那您今天来是为?了什?么？”她脸上?带着笑，说出来的话却是很直接的。
林副市长将手里的烟狠狠掐在烟灰缸里，冷冷的说道，“有人反映你们汽车厂做假账，偷税扣税，损害国?家利益。”
肖姗自从当上?这个汽车厂的厂长，即便是还没?有改制的时候，厂里的账也是完全没?问?题的，大大小小每一笔都经得起彻查，改制以后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厂里现在有了四个副厂长，但财务她一直没?分出去?，牢牢的抓在自己的手里，现在厂里对内对外的账目都比之前多多了，但财务处的员工都是她亲自挑选的，隔一段时间就要盘查账目，绝对不?肯能出现偷税漏税的问?题。
即便是排名第?二的副市长，即便是他很有背景，但那又怎么样，这都不?是他能信口胡说的理由。
肖姗冷笑道，“林副市长，您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如果市里不?放心，明天就可?以派人来我们厂里查账。”
林副市长楞了一下，没?想到肖姗态度那么刚，说道，“好，既然你们自己觉得没?问?题，那就不?怕别人来查账，明天我就派人过来。”
即便是真的没?问?题，但汽车厂被公开审查了，这本身?就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了，到时候不?要说市政府，其他国?营企业也会拿不?一样的眼光看他们了，更远一点，说不?定都能影响他们的销售业绩。
一个原本不?打眼的校办企业，竟然一下子就卖出去?三个亿，林副市长一想起来就觉得特别肉痛，这政绩本来应该是他的呀。
肖姗笑着说道，“林副市长，您这一来就说要查我们的账，如果您真要查的话，应该不?会亲自来通知我们吧，所以，您肯定不?是为?了这件事儿。”
在不?了解领导的脾气之前，一味的和领导硬刚是不?行的，硬刚不?行，那就只能绕圈子了。
林副市长自己手脚不?干净，也怀疑别人不?干净，三个亿的现金无论摆在谁的面前，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那样就违反人性了。
他特别喜欢一句话：水至清则无鱼，当领导干部也是一样，如果当领导只是为?了操更多的心担更多的责任，即便权力再大，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当然顺便要给自己谋点好处了，这人世间除了权，当然就是钱最重要了。
肖姗作为?汽车厂的厂长，多拿多占一些都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听秘书?说的关于汽车厂的那些事儿，这个肖厂长的确贡献不?少?。
没?想到她还是个硬茬子。
林副市长也笑了笑，说道，“肖厂长，你这是听话听岔了，我刚才只是说，有人反映你们厂里账目有问?题，我可?没?说要查你们厂里，现在办企业不?容易，办的不?好政府和人民?都不?满意，办得好了遭人嫉妒，估计是有人红眼病了！”
肖姗笑了笑说道，“多谢林市长的理解，以前想跟林市长汇报一下工作总没?有机会，今天领导来我们厂了，肯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林市长，我代表厂里请你吃一顿便饭如何？”
林副市长笑着说道，“好。”
肖姗对林副市长了解不?多，但也听赵明山说过一些，这位林副市长特别爱吃，很喜欢让人请他吃饭。
她来接待处的同时，已经交代赵明红订了饭店的包间。
郑南方?也说道，“林市长，饭店已经订好了，这家店烤乳鸽是一绝，咱们现在就去?？”
林副市长今天来汽车厂的确是临时起意，之前他很生气肖姗抢走了三块地皮，很想找点麻烦的，但他让手下仔细查了查汽车厂，没?发现任何违规的问?题，但他还是心有不?甘，觉得这么大的厂子账目上?肯定不?可?能一点毛病没?有，就来了。
但真正走进汽车厂，他立马就反悔了，虽然他个人是有点小毛病，但作为?国?家培养的干部，他贪得那点钱也是很有限的，每个月不?会超过工资的三分之一，这工厂一看就特别井然有序，很有国?营大厂的风范，这样的厂子，万一真让他给搞坏了，那他就是国?家和人民?的罪人了。
不?过虽然不?打算为?难肖姗了，但请他吃一段饭是必须的。
肖姗让赵明红订的饭店就是夏老板开得那一家，这饭店位置偏僻，而且从来不?为?自己做宣传，而且每道菜定价都很贵，所以很多人都还不?知道，最近没?人请徐副市长吃饭，他当然也不?知道。
饭店经理认识肖姗，上?次她带来了重要的客人，不?但是夏老板亲自招呼的，客人走后，老板还给他们发了红包，很显然是心情很好。
这次夏老板出差了，肖姗领来的客人饭店经理不?认识，但也不?敢怠慢。
点菜之前，服务员先?沏茶倒水，还端来不?少?干果小点。
林副市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满口余香，忍不?住说道，“好茶！”
肖姗将菜单递给他，说道，“林市长，请您点菜。”旁边的服务员听到这个称呼，惊得长大了嘴巴，又赶紧捂着嘴匆匆出去?了。
林副市长也不?客气，把饭店的招牌菜差不?多都点了。
肖姗又把菜单递给郑南方?，郑南方?没?点，直接给了周利军，周利军也没?点，给了杨红艳，杨红艳添了两样青菜和一个汤。
菜点完之后，周利军问?道，“林市长，您喜欢喝什?么酒？”
林副市不?喜欢喝酒，确切的说，是他不?能喝酒，他酒精过敏，而且是那种喝一点点就要进医院的程度。
当然了，这是不?可?能跟外人讲的。
他很严肃的说道，“喝酒可?不?是一个好习惯，既伤胃又容易耽误事儿。”
周利军十分狗腿的点头?，说道，“领导就是水平高，领导说的很对，喝酒的确不?好，那上?几瓶饮料？”
林副市长点头?答应了，说道，“好，有橘子汽水来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