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很有一种揍他的冲动。
但是此刻不是揍人的时候,他心神不宁地又来回踱了几步,口中喃喃道:“如果院子里没有,那一定是偷偷溜出去了。现在郑善世的人正愁逮不着我们,他这不是自己出去送死么……不行,我得去把他找回来。”
韶宁和说着,转身便朝门外走。万木追着他问:“少爷,您这是要去哪里?”
“府里找不到,只能去外头找了。”
“我问过轮值的侍卫了,根本没见什么人从府里出去。”
韶宁和停住了脚步:“你怎么不早说?”
“您也没问呐。”
韶宁和想了想,猜测道:“会不会……是伶舟偷偷翻墙出去了,连侍卫都没有察觉?”
万木翻了个白眼:“您是不是太高看他了,他那小胳膊小腿儿的,像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翻墙出去的人么?”
“倒也是……”韶宁和头脑逐渐清醒下来,觉得自己方才实在是有些不冷静了。
他平顺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如果确定他没有出府,那便肯定还是藏在院子里的某个角落,只不过你没有发现罢了。不行,你这人太粗心,还是我自己去找吧,我就不信找不到他。”
万木见韶宁和一边说一边往假山的方向走去,于是跟在后头煽风点火:“是是是,我万木是个大老粗,找东西什么的最容易走眼,还是少爷您比较细心,您亲自上阵,肯定能把伶舟找出来。”
韶宁和迟疑地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盯着他瞧:“万木。”
“啊?”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特别多话?”
万里立即闭紧了嘴巴不敢再说话,只剩下一双无辜的眼睛眨巴眨巴。
“行了行了,你回去吧,”韶宁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跟在我身边聒噪死了。”
万木就等着他这一句了,一边往回走,一边还装模作样地叮嘱道:“那……少爷,您自己小心啊,别磕着碰着摔着了啊。”
韶宁和打发走万木之后,望着那一片毫无人迹的假山,以及更远处颇有些规模的小竹林,心中油然升起一种无力感。
且不说能不能找到伶舟,就算被他找到了,该如何面对伶舟,也是一大难题。
细细回想起来,当初他怎么就不假思索地说出了那样伤人自尊的话呢?那一刻的他,情绪暴躁得让他自己都感到陌生,仿佛这么多年的心性修养,一瞬间都前功尽弃。
此时太阳已经升到了正当空,虽说白露过后,繁京的气候便渐渐开始转凉,但正午时分的气温还是高得令人十分难耐。
韶宁和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突然心中一动。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抬高音量问道:“伶舟,你在这里吗?我知道,你一定藏在这里,只是不想见我罢了。但是现在天气这么热,你不觉得难受吗?再这样下去,你会中暑的。伶舟,听话,别藏了,出来好不好?”
“嘁,还真拿我当孩子哄呢。”躲在石洞中的伶舟,听见韶宁和如此自说自话,很不给面子地翻了个白眼。
片刻之后,韶宁和从石洞口堪堪擦身而过,伶舟一方面不希望被发现,另一方面,却又隐隐期待他能找到自己。
然而奇迹并没有出现,韶宁和几次从洞口经过,都不曾留意到这个狭窄的洞穴。
伶舟对韶宁和的敏锐度已经不抱希望了,好在这岩洞中遮阳效果不错,并没有韶宁和所说的那般闷热,他干脆在洞中躺平了身子,伸个懒腰,便渐渐睡了过去。
第四十六章
伶舟这一睡,便睡了整整两个时辰。当他再次醒过来时,太阳都已经偏西了。
他下意识地伸了伸懒腰,忽觉脚尖抵到了什么东西,睁开眼睛一看,发现洞口坐了个人,自己脚尖碰到的,正是那人的背部。
那人察觉洞中之人已经醒来,于是回过头朝他温和一笑:“醒了?”
“……”伶舟还没有完全清醒,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韶宁和怎么会在这里?自己这又是睡在哪里?
韶宁和见伶舟一脸不在状态的呆萌样,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也亏你能在这洞里藏这么久,睡饱了没有?”
之前的记忆渐渐回笼,伶舟想起自己还没跟对方和解,于是恢复强硬的姿态,问道:“你什么时候找到我的?”
“一个多时辰以前吧。”
伶舟一怔:“一个多时辰前就找着了?那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韶宁和叹了口气:“我这不是专程来给你赔罪的么,如果在你睡得正香的时候扰你清梦,岂不是适得其反?”
“所以你就在外头一直等到我醒来?”伶舟一脸看白痴的表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韶宁和没有答话,只是忍俊不禁地拍了拍他的脸颊:“行了,别生气了,跟我回去吧。”
伶舟还想再矜持一下的,但是一瞥眼看到韶宁和晒了一下午被晒得通红的皮肤,心里就突然有些舍不得了。
他从洞中钻了出来,却并未立即跟着韶宁和走,而是拽了拽他的衣袖道:“你还没有正式跟我道歉呢。”
韶宁和见他这副别扭样,便知道他只是一时面子上下不来而已,于是顺着他道:“那你说,如何才能算是正式道歉?”
“道歉,是要看诚意的。”
“所以?”
伶舟抬起头,点了点自己的唇:“所以,亲我一下吧。”
韶宁和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只听伶舟继续道:“我们家乡有个风俗,道歉光靠说的还不够,必须亲吻对方才能表现出诚意来。”
韶宁和抽了抽嘴角:“不论对方是男是女?”
“是啊。”
“瞎扯。”
“信不信由你咯。”
“……”韶宁和无言以对。他知道这狗屁风俗完全是伶舟信口胡诌的,但眼下风俗的真实性不是关键,关键是,伶舟就是想趁机占他便宜。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哦,”伶舟挑了挑眉梢,神色淡淡地道,“如果你愿意吻我,说明你真心想跟我道歉。如果你不愿意,说明在你心里,我就是个低贱的奴才。”
韶宁和头痛地抚了抚额:“伶舟,就算……就算我为了道歉而吻你,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我一样不能接受你,你明白么?”
“我们现在讨论的话题,一直都是道歉这件事吧?”伶舟看了看韶宁和,眼中带着戏谑,“我有说别的么,少爷你想太多啦。”
一句话堵得韶宁和好不尴尬。
“到底要不要亲?”伶舟一脸嫌弃地催促道,“亲就亲,不亲就拉倒,磨磨唧唧可不是男子汉的作风。”
韶宁和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道:“我亲了,你就乖乖跟我回去么?”
“那当然。”
“不准再耍孩子脾气了。”
“绝对不会。”
“说话算话。”韶宁和一脸慎重地伸出小指,生怕伶舟出尔反尔。
……幼稚。伶舟默默翻了个白眼,一边腹诽着,一边伸出小指,与韶宁和拉钩盟约。
韶宁和再度吸气,那神色,庄严肃穆得像是即将上战场一去不复返的战士。
“别亲错了地方,”伶舟点了点自己的嘴唇,提醒道,“只有亲在这里,才是有效的哦。”
“知道了。”韶宁和深呼吸完毕,然后双手捧住伶舟的脑袋,闭上眼睛朝他唇上压了下去。
伶舟顺势反手勾住韶宁和的脖颈,倾身迎了上去,趁韶宁和不备,伸出舌尖撬开了他的唇齿。
“……!”韶宁和心中一惊,睁开眼睛时,正对上伶舟微眯着的桃花眼,眼中情欲若隐若现。
他猛然意识到,与前两次单纯的唇瓣触碰不同,这一次,是真正意义上的亲吻。
他下意识想往后退,但脖颈已被勾住,舌尖轻触的酥麻感瞬间袭遍全身,大脑思维开始变得迟缓,以至于他虽心中一遍遍勒令自己必须停止,身体却丝毫不听使唤,甚至不知不觉间,他已伸出双臂,紧紧搂住了伶舟,使两人的身体亲密无间地贴合在了一起。
韶宁和一边不由自主地回应着伶舟舌尖的挑逗与吸吮,一边不断告诉自己,他只是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歉意罢了,他对伶舟,并没有那种令人不齿的侵占欲望。
但随着双方亲吻的加深,呼吸逐渐粗重,一波波情欲自下身席卷而来,如汹涌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猛烈冲刷着他脑中所剩无几的理智,以及他那自欺欺人的坚持。
就在两人吻至情动之处,忽听假山之外传来轻微的声响,那是靴子底部踩在石子路上发出的碾压声。
韶宁和浑身一僵,瞬间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早已将伶舟整个压在了岩石上,双手也十分不规矩地探入了伶舟的领口,将他的衣衫扯得十分凌乱。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的杰作,面上红潮一丝一丝褪了下去,只剩下绝望的苍白。
伶舟见他一脸深受打击的模样,刚要开口安抚,忽听假山之后传来轻微的谈话声。
他低头看了看衣衫不整的自己,又看了看韶宁和失魂落魄的模样,心想如果就这样被人看见了,势必会传出对韶宁和不利的流言,于是在韶宁和出声之前捂住了他的嘴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噤声。
韶宁和仍陷在自己情动失控的巨大冲击中回不过神来,心下既懊悔又慌乱,一时间没了主意,也只能听从伶舟的安排了。
那说话的两人一边低声交谈着,一边往假山这边越走越近,眼看两人即将有暴露的危险,伶舟咬了咬牙,一躬身又钻入那狭小洞中,然后冲韶宁和招了招手,示意他也跟着钻进来。
韶宁和看了看洞口高度,虽不至于把人卡在中央,但里边已经有了一个伶舟,再加上他的话,那还不得挤成肉酱了?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那两人又靠近了两步,情况十分危急,此时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忙也躬身钻了进去。
果不其然,原本便已经十分狭小的空间,同时挤下两人的后果,便是两人面贴面、胸贴胸地粘在了一处,竟比之前两人拥吻时亲密接触的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此刻韶宁和早已从情欲中抽离了出来,面对近在咫尺的伶舟,只剩下尴尬与无所适从。
倒是伶舟显得十分泰然,凑近他耳边安慰道:“少爷,你如果觉得不习惯,就闭上眼睛吧,躲一会儿也就过去了。”
韶宁和别无他法,只好依言闭上了眼睛。但如此一来,听觉却变得异常敏锐起来,连两人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之前两人忘情深吻的一幕幕又涌上脑海,韶宁和只觉身上刚刚褪去的燥热又渐渐回升,他正不知所措间,忽听洞外传来越发清晰的谈话声,瞬间夺去了他的注意力。
只听其中一人道:“明日便要受审了,我们没时间了,今晚必须动手。”
另一人沉吟了片刻,表示赞同:“我仔细观察过了,这几个证人中,只有那老大夫是一人独住的,我们就先从老大夫那儿下手。”
第四十七章
那两人又低声商量了一些细节问题,才匆匆散去。
一等两人脚步声消失,韶宁和便立即从岩洞中钻了出来,义愤填膺地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光明正大地闯入廷尉正的府邸,他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要么是侍卫中藏了细作,要么是有人买通了侍卫,让他们暗中杀掉证人。”伶舟跟着从洞中钻出来,不疾不徐地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尘土,“不过我更倾向于后者,如果他们是职业杀手,警觉性应该不至于这么低,连有人藏在附近都察觉不出来。”
韶宁和皱眉道:“不巧的是,长风这两日一直马不停蹄地在外办案,我想把这消息告诉他,也不知该去何处寻他。”
“想必那两人也正是瞧准了这样的时机,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筹谋shā • rén灭口。”伶舟想了想,安抚韶宁和,“其实周长风不在,也未必是件坏事。”
韶宁和看了他一眼:“怎么说?”
“一则,没了周长风,我们一样也能对付他们;二则,周长风不在,对方容易轻敌,作案时没了顾忌,思虑不够详尽,反而容易被我们擒获。”
“怎么听你这意思,你很有把握能抓住他们?”
“是啊,守株待兔嘛。”
“可是对方都是带着武器的侍卫,你我又都不会武功……”韶宁和顿了顿,“你该不会去向其他侍卫求助吧?这可是会打草惊蛇的!”
“我看起来有这么蠢吗?”伶舟翻了个白眼,然后一脸神秘地朝他勾了勾手指。
韶宁和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附耳过去,听伶舟如此这般将计划说了一遍,心中仍有些犹疑:“你确定这样可行?”
“行不行,试了不就知道了。”
却说这天傍晚,两人在吃晚饭的时候,借故与同一张桌子的老大夫攀谈了起来。
这老大夫刚开始还有些受宠若惊,不明白这位韶公子为何突然对自己如此热情,但几杯酒下肚之后,他也就放开了胆子,言语间没了之前的百般顾忌。
再加上一旁的伶舟舌灿莲花十分能侃,一顿饭下来,两人便与老大夫成了忘年之交,相见恨晚。
吃过饭后,韶宁和装作尚未聊尽兴的模样,又邀请老大夫去他屋里继续喝酒聊天,老大夫自然是乐得相陪,于是干干脆脆地跟着进了韶宁和的屋子。
万木在一旁一直看得摸不着头脑,之前他家少爷还和伶舟闹别扭来着,怎么一回来两人就目标一致地跑去跟不相干的人套近乎去了?如此明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