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策看着歇斯底里的程潇。
怎么找都没想到会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事情。
十几年前檀郡大水之后,有部分商贾逃往京都,但因为当时时局动荡,加之周围的灾民数不胜数。
朝廷分身乏术,连管灾民抗洪都已经费去了大部分的精力,哪里还管得了这一路上烧杀抢掠,占山为王的盗匪?
他听说当年有很多名门望族在这个事情中销声匿迹,但是怎么找都没想到,程家也是其一不说,还是被京都的宫家趁虚而入剿灭的。
这件事情,算是程潇心中的血海深仇,他如今带着卓氏隐藏在宫岩的身边,机关算尽的想得到宫家的一切,站在他的角度是理所应当的。
“所以你是知道欢哥儿是你的孩子?”谢九策问。
“是,我知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算准了宫岩来檀郡的时间,便用了他当年给程家一样的计谋。
不过,让他死太简单了。
他占着程家的一切,有了今天的地位,我要的,不单单是他宫岩的命,我还要我的孩子,我的子孙后代,都继承宫家的一切!”
程潇说得言简意赅,谢九策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看着对面狼狈男人眼中的怨毒,他想若不是这邓雯的事情,剥茧抽丝到了宫府,或许,明年这个时候,宫府的男主人就已经换人了。
“所以强哥儿身边的邓雯,并不是宫岩无意间从魏家那里要来的,而是一开始就是你布置好的?”谢九策已经明白祁亭的问话逻辑,遂而接下程潇的话往下问。
程潇颔首,眼底褪去那抹怨毒,淡淡的说道:“是,不过,我不过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罢了。
从欢哥儿生下之后,宫岩就已经有了换继承人的想法。
魏家的那点事情我是清楚的,邓雯弄死了两个孩子,是司马萍把她保了出来。
但是邓雯这个人,不安分”
“怎么说?”谢九策追问。
“按道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就算她有魏府作保,也应该悄无声息地离开京都,过着隐匿的生活。
但她不一样,许是在大户人家待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她怎么能受得了苦?于是就又想着回到魏府。”
程潇的话说到这里,谢九策已经懂了。
邓雯算是通缉犯,就算她对司马萍有恩,把魏家的嫡子抚养长大,可是这份恩情在她从刑部被保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没了。
如果她为了那点富贵荣华还想回魏府,对于魏家来说就是烫手的山芋。
司马萍绝对不会容下她。
但是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个合适的地方安插,若这个时候宫家站出来,愿意把这个山芋带走
“老爷想除掉强哥儿,肯定不会自己动手,于是在我的引荐下,把邓雯弄到了强哥儿的身边。
表面上,对外百姓们都知道,强哥儿的身体不好,老爷是专门求了魏家,得了个得力的奶娘。
可背地里,他就是想让邓雯弄死强哥儿!”
程潇继续往下说着,刚好跟谢九策的猜测无缝衔接起来。
“你倒是想得周到啊,利用邓雯除掉了强哥儿,之后若是真的被官府查起来,也能把责任都推给邓雯。
顺水推舟,一石二鸟,这计谋不错!”
谢九策说出程潇的计划。
程潇摇摇头:“这还不够,谢大人你忘记了,这魏府的烫手山芋是宫府消化掉的。
所以,魏府还欠了宫府一个人情。”
谢九策眯紧双眼看着程潇。
现在他终于是知道宫岩为何对他这么信任,这个男人很聪明,知道怎么做,如何做,才能让利益最大化。
“不过”程潇深吸一口气,“邓雯在实行计划的时候被姑获鸟杀死了。
我们之后找了别的奶娘,没有一个愿意对强哥儿下手的。”
“那你们杀害慕娘子”
“这个女人管得太多了!”程潇眼底闪过一抹阴狠:“别的奶娘不想做谋财害命的勾当,大不了离开就是。
但是慕娘子不一样,她发现我们在强哥儿的膳食里面下了过量的白果,便威胁我们要把这个事情说给大理寺。
说认识什么大理寺的官人!”
谢九策怔住,和祁亭对望一眼。
“你说我们能留着吗?”程潇冷笑。
谢九策心中略沉,对于慕娘子的死,甚为气愤,他捏紧双拳:“所以你们就利用姑获鸟的事情,让她死得这么惨?
她不过是心善,却成了你们计划中的亡魂!
程潇你报仇这个事情,我没办法评价,对于邓雯的死,可算是她死有余辜,但是慕娘子她,”
“开始我们只是想把她一刀毙命的!”程潇岂能不懂谢九策的意思,他急急抬头反驳:“可是这府中突然死了一个人,若是有心人彻查起来,或者慕娘子的家人找来,我们迟早要暴露的。
所以”
“所以你就利用了姑获鸟的传说对吗?”谢九策问。
程潇颔首:“是!”
“但你们怎么知道这姑获鸟使用的武器是什么?”谢九策终于顺势问出了想问的问题。
程潇怔了一下定定看着他。
片刻,他呢喃:“起初,我们是不知道的,尤其是扒皮这个方式我们都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才能把人皮扒下来
直到
我们杀人的时候碰到了府里的一个下人!”
谢九策神情滞住,他心里清楚,这个下人就是关键。
“我们在杀慕娘子的时候,不小心被这个下人碰到。
开始宫岩说,既然被人发现了就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个下人也杀了!
没想到,这下人看懂了我们要模仿姑获鸟的案子杀人,就给我们出了主意,她说,这扒皮还是讲究方法的。
需要用到水磨禅杖!”
咯噔!
谢九策放在桌上的手用力攥紧,终于,这真正的姑获鸟终于是被他们找到了。
“是谁?这个人是谁?”他一拍桌站起身,急急逼问。
程潇抬眼,缓缓说道:“是孙氏身边的下人,也是淳姐儿的奶娘夏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