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人啊!”
谢九策的话一说完,刘侍郎再也绷不住,直直跪在地上。
“您别说了,您再别说了,本官承担不起了!”
谢九策看着刘侍郎这卑躬屈膝的样子,有着一瞬间的恍惚。
他目前的身份不过是个七品官员,如今借着皇上的声势,便能让一个五品官员这般,倘若这个事情继续深究下去。
“所以,我猜得没错,刑部偷梁换柱,做着昧良心的生意,不单单是一个是干净的!”
刘侍郎咬唇不敢吭声。
谢九策见他这般也不打算继续为难,和祁亭上前把桌上刑部的卷宗、账簿全部规整收纳好,准备离开。
“谢大人,谢大人!”刘侍郎反应上来,看着已经半只脚踏出房间的谢九策,上前几步抱住了他的双腿:“我刘家一脉单传。
好不容易通过考取功名有了今日的辉煌。
如今刑部尚书眼瞅着告老还乡!我就是那下一个刑部尚书,此刻刑部出了这样的事情”
谢九策拧眉看着刘侍郎不吭声。
“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不渴求能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但是求求谢大人,看在大理寺和刑部多有交集的份上,能不能网开一面!
把我剃除在外!”
刘侍郎说着,对着谢九策磕头。
谢九策深吸一口气,捏着卷宗的手颤抖:“若是没记错,刘大人是幸福村的人吧?”
刘侍郎颔首。
“您多久没回去了?”
谢九策记得,在京都很多从小地方来的官员,一朝飞黄腾达,好一点的拖家带口来京都富贵荣华,差一点的,背信弃义,忘祖背宗,压根就不承认自己的故乡。
到底是这京都繁华迷人眼,让有些心思奸诈的人,钻了空子。
刘侍郎听着谢九策的话,面颊一红没敢搭腔,他现在早都过了而立之年,眼瞅着要到四十,在刑部混了这么久,若是没有高官厚禄,又怎能对得起背井离乡?
谢九策见刘侍郎没回答,继续问道:“当年刘大人也算是皇榜里的翘楚,文墨水平定然是在谢某之上的。”
“不敢当!”刘侍郎拱手,眼神闪躲。
“您读了那么多的四书五经,论语春秋!兴百姓苦,亡百姓更苦!
你肚子里吃的任何一样东西都是你老家父老乡亲,缴税来的,既然吃着百姓的粮食,却又干着猪狗不如的事情!
你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对得起养育你的人吗?去了娘子忘了老娘!
你觉得,就算我不说于皇上,这刑部侍郎的位置你真的做得安稳?”
谢九策话像是戳进刘侍郎心中的一把剑。
刘侍郎怔了一下,身体开始颤抖。
或许别人不知,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在他考取功名之前,家中老母为了积攒盘缠,给人起早贪黑当牛做马!
如今他高中,因为取了京都贵胄的子女,母亲便被留在了家中,尽管日夜思念,又不敢把母亲接回京都享福。
没办法,哪怕是个男人,只要寄人篱下,就有万千的迫不得已!
而且现在他的母亲,还背负着繁重的税粮!只等他救她于火海!
“我我”
“刘大人,家人是希望自己的子嗣能平步青云,但是乌鸦尚懂反哺,人不能忘本!”
谢九策冷冷甩开刘侍郎的牵扯:“我话已到这里,剩下的您自己想,你放心,这个事情,我会绕过你禀告给皇上。
至于后面皇上要如何处理,我无能为力!”
说完,谢九策带着祁亭走出了房间。
他们在刑部待了一早上,此刻外面的阳光明媚,驱走了清晨的寒冷。
因为谢九策手中的案子紧急,他招呼了木敦敦带着祁亭准备进宫。
车上,二人也没有心思看京都的风景。
祁亭拿过放在卷宗最上面的竹简,展开之后指着上面的人。
“我想你在刑部的时候,就发现问题了。”
谢九策在看卷宗,听到声音抬眼看着祁亭,见他面色认真,随手把卷宗放下等着他后面的话。
“根据刑部卷宗上的人名看,我想那些被顶替掉的女囚,不管年纪大小,在竹简上代替她们死的人,应该有个共同的特征,就是已经过了生育的年纪。”
谢九策颔首:“是这个,我也发现了。”
“按照我们之前掌握的,这些东西都应该能对号入座。”祁亭继续补充。
谢九策颔首,这点他也能预料到。
“但问题是,剩下的人呢?那些稍微年轻一点的,现在在哪里?”祁亭问出心中的疑惑。
谢九策拧眉,也暂时给不出答案:“这个案子,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我的意思是,我先进宫面见皇上,把查到的线索禀报清楚。
之后看皇上如何决断。”
祁亭颔首,如今看也只能是这个办法了。
毕竟,谁都没想到,毋女村一个鬼案,竟然牵扯出这么多朝廷的内幕。
就之前何大人说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能做的就是谨慎再谨慎。
突然,祁亭想着想着,想起了一件事情:“谢大人,你还记得,我们之前查宋描的案子吗?”
谢九策刚准备继续手中的事情,听到祁亭这么说,眯眼回想:“记得,如何?”
“你记不记得宋描是怎么死的。”
“当然是给魏子安”谢九策说到这里,嘴里所有的话全数都有噎住了。
宋描委身于魏子安,究其原因是她爹宋康的文字狱。
而这首诗到现在他还铭记于心。
《咏梨》
梨花细雨惊海棠,一半春羞一半秋。
冬窗若剪西凉月,不知苦情弄钗头。
他正想着,祁亭已经把诗句写在了宣纸上。
祁亭道:“起初我们所有的人都以为,这不过是个写景的诗句,怎么就能让一个平头百姓成了阶下囚。
但”
“但是如果仔细看,不难发现,这首诗意有所指的是毋女村!”
谢九策接下祁亭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