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朝。
永庆二十六年。
沈思棠被一股大力摇醒,剖了一晚上尸体,累到虚脱的她烦躁地睁开眼睛,欲看清到底是哪个佣人这么大胆,竟敢扰她清梦!
“废材就是废材,都被抄家了还能安睡到这个时辰,没心没肺的扫把星,沈大人摊上这么个女儿,真是晦气!起来!”
随着一声怒斥,她被强拉硬拽地推到了门外。
沈思棠满脑袋问号?
什么抄家?她家破产了?不能吧?首富还能破产?
沈思棠站稳脚跟抬起头,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随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怎么穿着古代官差的衣服?
强烈的危机意识让她本能地环顾四周,古色古香的宅院,清一色穿着古装的陌生人。
这不是她的家,那座到处充斥着高科技的现代化庄园去哪儿了?
“都怪你!我早跟官人说你命硬,是个不祥之人,让他把你送到庄子里去养,他非不肯,如今可好,你爹也要被你克死了!”
沈思棠被一妇人推了把,她身子往前一栽,汹涌而来的记忆突然灌入她的脑海,使得她头痛欲裂。
那妇人还在骂骂咧咧,沈思棠没空搭理她,她的大脑正在接收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
沈思棠,字千凝,燕朝刑部尚书之女,生母是当朝唯一女将军,可惜在生她之时难产去世,她也因此背上克死生母的扫把星骂名。
记忆继续灌入,后来父亲再娶,又生了一双儿女,她的处境可想而知。
沈思棠的生母乃燕朝第一高手,修为已达武尊,世人皆知武修之路极其困苦,武尊之后便是武帝,武帝之后便是超凡之境。
如此奇才,竟死于难产,实在是可惜、可悲啊!
沈思棠从小被寄予厚望,燕朝上下皆盼着她继承生母的衣钵。
岂料她天生废材,苦修至今,还处于入门人级,连地级都没晋升。
万幸她父亲并不嫌弃,依旧对她宠爱有加。
本有身为刑部尚书的父亲照拂,她的日子也还算过得去,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七天前,三皇子突发疾病,神似疯魔,残杀了数名宫人,当今永庆帝无奈之下,将三皇子关押至刑部大牢,令刑部好生看管,不得出错。
怕什么来什么,三皇子关进刑部大牢的当天夜里,无故身亡!
永庆帝大怒,问罪刑部,首当其冲便是她那任职刑部尚书的父亲沈明义。
永庆帝已下旨,刑部尚书沈明义玩忽职守,罪不容诛,于三日后问斩!
沈思棠痛心疾首,天知道她修了几百辈子的福,才能投胎到首富家,成为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千金大小姐,都还没享受够想干嘛就干嘛的美好生活,怎么就这么倒霉的穿了呢?
穿就穿吧,瞧她这运气,一来就抄家。
抄家就抄家吧,爹都要没了,她还得想方设法的捞爹。
唉,同穿不同命啊!
沈思棠眼睁睁看着还没捂热的新家被抄了,那帮官差就跟土匪进城一模一样,把她家洗劫一空,连只还在下蛋的老母鸡都没放过。
刚才推她的妇人精力旺盛,还在她身后鬼哭狼嚎。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辛辛苦苦操持这个家,一朝获罪什么都没了,官人呐,没有你妾身可怎么活呀,我苦命的儿啊,尚且年幼便要没有爹了,我可怜的女儿啊,还未婚配……”
沈思棠实在听不下去了,挖了挖耳朵,转身看向她:“我爹这不还没死嘛,您着急哭什么丧啊?”
妇人将近四十,风韵犹存,一身素雅的襦裙套在身上,哭了这么一通,杏眸酡红,我见犹怜。
沈曹氏不说话的时候,还真称得上是岁月静好的美妇人。
可惜,长了张嘴。
沈曹氏杏目圆瞪,气得浑身哆嗦,指着沈思棠哭叫:“你爹就要被问斩了,你身为长女,不想想办法也就罢了,竟还要来指责我,我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
“娘,您莫哭了。”
娇滴滴的声音来自她那同父异母的妹妹:沈乐之。
她与沈曹氏有七分像,尤其是那双杏眸,简直如出一辙,不过她的性子倒是与沈曹氏天南地北。
沈乐之娇柔,说话细声细气,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风范,沈曹氏视其为沈家门面,相当重视。
“娘,事已至此,相互责怪也是枉然,不如先找个安身之所,再细细筹谋。”
沈曹氏抽出绢帕抹了抹泪,声色哽咽:“可是我们身无分文,又能去哪儿啊?”
闻言,沈乐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母女俩愁眉不展之际,沈思棠打破了沉默:“谁说我们身无分文了?”
沈曹氏心中一惊,凑过来压低声线:“莫不是你偷偷藏了银子?”
沈思棠张开双臂:“您看我像是来得及藏银子的样子吗?”
她身上穿着里衣,连件外袍都没有,用孑然一身来形容她再合适不过了。
“那你还大言不惭?”沈曹氏翻了个白眼。
沈思棠意有所指看向了她的头顶,顺着她的视线,沈乐之也看了过去,沈曹氏顿时明白了什么,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发簪。
“不可!这是你们父亲给我的定情之物!”
沈曹氏头上戴得是木簪,抄家的官差不识货,以为木头做的不值钱,实际上这是上好的金丝沉香木。
“娘,女儿知道这木簪对您来说意义非凡,女儿也舍不得您拿此物去换银钱,女儿甘愿吃苦受累,只是可怜学屹年幼,难为他要跟着我们忍饥挨饿。”
沈思棠突感一股茶香扑面而来。
沈乐之口中的学屹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刚满五岁,胖嘟嘟的一团正趴在沈曹氏的包袱上呼呼大睡。
沈曹氏终究是当了木簪,一行四人找了家客栈暂且住下。
沈学屹一直喊饿,沈曹氏舍不得在客栈用膳,便让她们姐妹俩留下,她带着幼子去街上买些吃食回来。
沈曹氏刚走,沈乐之便看向沈思棠:“姐姐可有良策?”
沈思棠反问:“你有吗?”
沈乐之收回视线,缓缓摇头:“乐之无用,愧对父亲养育之恩,唯有在父亲斩首之日血溅当场,以死为父亲鸣冤。”
倒是孝顺。
不过看样子捞爹还得靠她。
沈思棠无奈起身:“我出去一趟,三日后我要是没回来,你们娘三儿便离开都城,走得越远越好。”
沈乐之不安地追了上去:“姐姐,你要去哪儿!”
沈思棠头也不回,留下四个字:“击鼓鸣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