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章 南宫琉璃

长春宫。

皇城占地极广,房屋众多,其中大部分的宫殿都是空着的,宫殿是否有人入住,得看后宫的嫔妃人数,还有皇帝子嗣的多寡而定,长春宫是当今皇后南宫琉璃的寝宫。

长春宫的风格奢华而内敛,既然是皇后的寝宫,规格自然很高,但是,房间内奇珍异宝有,却并不多,南宫琉璃并不喜欢这些东西,当然,她不喜欢主要还是因为李建民不喜欢。

在寝宫靠近卧房,有一间单独的房间,房间常年紧闭,房间内光线昏暗,门窗皆用厚重的纱布覆盖,房间不大,在房间的正中心放置着一个建筑。

初看似乎是佛教的寺庙,可细看又像是道教的道观,若是从侧面看,又仿佛是儒家的书院,看的久了,就会发现,这是一个似庙非庙,似观非观,似院非院的东西。

在这建筑之前,放着一尊雕像,是一个女子的雕像,雕像紧挨着建筑,雕像上的女子身材婀娜,无比曼妙,一袭连体长裙,跟大多数雕像不同的是,其他雕像都是正面面对世人,然而,这尊雕像却只有一个侧面,女子的面容只露出了三分之一,难道是有人摆错了?

若是有人进到这里,绕到侧面去看的话,就会发现,无论从哪个发现去看,雕像都是侧对着世人的,永远只有小半张脸展现在世人面前,女子脚下有云团充当底座,其腰间悬挂着一个酒壶,还有一把刀,其右手负后,倒握着一把长剑,另一只手握着一本书籍,是儒家典籍,在其手腕的位置,有一串佛珠,而其头上则带着一顶道教的莲花冠,在其肩膀位置,停留着数只拇指大小的虫子,猛地一看,还以为是什么脏东西,而在其身后,有一圈宛若佛光,又仿佛是修士真气外泄的光晕,光晕十分的奇特,一半漆黑,一半猩红,若是离远一些去看,会发现在这光晕当中,有一双眼睛半睁着,眼睛一黑一红。

在女子身后的建筑,大门紧闭,却没有完全闭合,大门开了一道缝隙,而在门框之上,有一只手,似乎在门后有什么人即将要出来一般,那只手被女子的圣身躯遮挡大半,唯一露出来的,只有三根手指,若是凑近去看,就会发现,这似乎不是人的手指,更像是什么怪物的手指。

另外,在女子的脖颈处,有一块空缺,看样子应该是一个圆形的玉坠之类的东西,可是这东西似乎被什么人硬生生的掰下来了,留下一个宛如伤疤的缺口,破坏了这尊雕像整体的美感。

在建筑和雕像之前,并没有放置什么贡品或者牌位,只有一盏油灯,灯盏只是寻常百姓家的灯盏,粗糙而劣质,在灯盏当中,还有三分之一的灯油,灯油漆黑如墨,宛如油脂,似乎是什么动物的脂肪,一根灯捻笔直到底竖立着,正在熊熊燃烧,火焰不是常见的橘黄色,或者淡蓝色,而是犹如鬼火一般的白色,烛火不算明亮,仅仅只是把女子和建筑的容貌囊括其中,在这之外,周围一片漆黑。

“咯吱!”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开门声响起,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宫女出现在门口,她低着头,双手叠加放于腹部。

在房门推开的一瞬间,烛火纹丝不动,但是,萦绕在雕像身后的光晕当中,那一双半睁着眼睛,微微睁开了些许,看了一眼宫女。

原本脸色红润的宫女,却在这一眼之后,脸色瞬间苍白,娇弱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那双眼睛无情而冷漠,不是人的眼睛,它或者说祂,只是瞥了宫女一眼,微微睁开的眼睛,再次恢复原样,笼罩在宫女身上的危机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刚才只是错觉,然而,那名明显是大修士的宫女,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却告诉世人,那不是错觉。

“何事儿?”

即便房门被推开,房间内还是漆黑一片,唯有那盏油灯在燃烧,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房间内,却响起一道声音,那是女人的声音。

顺着声音望去,这才发现,原来在那建筑和雕像之前,还放置着一个蒲团,蒲团上跪着一个人,此人正低着头,背对着门口。

“御书房那边传来消息,陛下要过来用膳。”

“让人准备就是,下去吧。”

“喏!”

宫女从始至终都低着头,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连忙应承一声,伸出手,把门关上,然后快步,悄无声息的离开。

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可是,每次来,她都会被吓出一身冷汗,尤其是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一股大恐怖的气息,笼罩着她,让她感到窒息。

待到宫女离开之后,跪在地上的人,缓缓抬起头,在烛火的映照下,这人的脸庞被清晰映照出来,那是一张女人的脸,大约二十出头,女人很美,倾国倾城,妩媚至极,可这张妩媚到了极致的脸庞,却苍白如纸,这种苍白不是病态的苍白,也不是长久没有照射阳光的苍白,而是一种类似于死人的苍白,其脸上表情冷漠,眼神更是冷漠到了极致。

女人在抬起头之后,缓缓站起身,然后转身离开,朝着门口走去,当她打开门,走出去,再关上们之后,原本纹丝不动的烛火,微微跳动了一些,而在烛火跳动的短短一瞬间,没有了烛火照耀的女子女子,却猛地转过头,原本只有半只眼睛露在外面,此刻却露出了一整只眼睛,那是一只桃花眸子,眸子当中一片空白。

雕像转过头之后,并没有看向门口,而是看向了东北方向,然后在烛火恢复正常的时候,雕像再次恢复正常,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错觉一般。

然而,在女子背后的那扇门上,原本只有三根手指的手掌,此时出现了第四根手指,虽然只有一个指尖,原本微微打开的大门,似乎又打开了些许,只是,幅度很小,极难察觉。

只是,这一切发生的悄无声息,无知无觉。

女人走出房间之后,并没有直接去往外面,而是径直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在女人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两名宫女快步走来,站在女人身后,开始为女人梳妆打扮。

此时,桌子上那面镜子上倒映着女人的脸庞,那张妩媚至极的脸颊红润无比,一双桃花眸子秋波流转,这是一个内媚到极致的女人,即便她坐在那里不动,也让人觉得她正在无时无刻的勾引着你,诱惑着你。

女人看似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其实,她已经三十多岁了,十六年,她就是这般模样,十六年后,她还是这般模样,岁月没有在这个女人脸上留下哪怕一丝一毫的痕迹。

梳妆台的陈设很简单,也很老旧,东西都是贵重东西,可很有年代感了,至于说现在在所有女人当中流行的各种奢侈品和化妆用品,这里都没有,即便是镜子,也只是一面铜镜而已。

而在这张梳妆台不远处,还放置着一张梳妆台,上面的东西琳琅满目,似乎是把半个百货楼搬了过来,各种型号的香水、奢侈品,以及其他的用品,这里应有尽有。

在这张梳妆台的中间也放置着一张镜子,从这张镜子摆放的位置,可以清晰的倒映出那张梳妆台的情况,然而,让人感到诡异的是,镜子当中空无一物,一片白净,似乎是镜子上蒙了一层灰一般。

能够居住在长春宫的女人,当然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后南宫琉璃。

在一番简单的梳妆打扮之后,南宫琉璃就站起身,缓缓走入里间,在宫女的服侍下缓缓褪去衣裳,一具极其诱人的胴-体,就那么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气当中,然而,在南宫琉璃转过身的时候,在其胸口有一道伤疤出现,说是伤疤,却更像一种胎记,或者是纹身。

宫女的手法很熟练,速度很快,不消片刻,南宫琉璃就宽衣完毕,在换上一套素雅却不失庄重的衣裳之后,就缓缓的走出房间。

当南宫琉璃走出里间的时候,恰好听到外面的太监的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太监的话音未落,李建民就身着常服走了进来,看到准备下跪的南宫琉璃,直接说道:“免了。”

南宫琉璃也没有扭捏,只是平静的站起身。

此时,桌子上已经摆放好了食物,都是李建民平时爱吃的,李建民径直走过去坐下,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微微皱眉。

桌子上的菜肴不多,八菜一汤,就是一般殷实家庭的标准,菜肴色香味俱全,但大部分都是素食,若是两个人吃的话,肯定吃不完,可每道菜的分量都很少,只有一点,几筷子就能夹完,如此一来,这八菜一汤两个人吃足够了。

很多百姓都闲暇之余,都在想深居皇宫的皇帝,每天都在吃什么,是山珍海味,还是八珍玉食,亦或者是珍馐美馔,当然不会有人真的天真的以为,皇帝家会是皇后娘娘剥大葱,吃那葱油饼。

大炎王朝的皇帝,历代都比较节减,平常的饭菜都是八菜一汤的标准,分量极少,可即便如此,每次还是有大半会浪费掉,而菜肴的材料也都是寻常之物,只是,跟大部分不一样的是,寻常人家往往是一日两餐,殷实之家是一日三餐,而富贵人家则是一日四餐,而到了皇家这边,则是一日九餐,少吃多餐。

不过,虽然是一日九餐,可大部分的时候,皇帝也都是一日四餐到六餐的样子,甚至有时候是一日三餐都达不到,毕竟,皇帝是很忙的。

不管是在吃上面讲究少吃多餐,在穿着上面,也很节减,除了上朝的时候,还有在御书房会见大臣的时候,皇帝会穿着龙袍之外,大部分的时候,皇帝都是身着便服,要知道,一件龙袍可是需要数百,甚至上千人,忙碌忙碌碌做三年才能制作出来,而龙袍制作出来之后,是不能洗的,穿完就丢弃的存在,如果无时无刻都穿在身上的话,一件龙袍最多穿几天就废了。

当然,对于掌握着整个中原的皇家来说,这点儿钱不算什么,可大炎王朝的皇帝却历来如此,如果单论节减,大炎王朝的皇帝肯定不是最节减的,在过去的王朝当中,有不少吝啬至极的皇帝,人们常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一件衣服可以穿九年,可有皇帝却能一件龙袍穿了四十多年,从其登基开始,一直到其死去,始终就那一件龙袍。

凡事都讲究一个度,若是矫枉过正的话,那就是有病了,大炎王朝的皇帝固然节减,却没有病态到这种地步,他们只是不喜欢不必要的浪费罢了。

在大炎王朝近千年的时间里,历代皇帝对大臣都是极为宽厚的,很少听说有哪位皇帝,在生活上苛刻对待大臣。

“饭菜不合胃口?”李建民只是一个微微皱眉,南宫琉璃就连忙问道。

李建民摇摇头,说道:“那倒不是,就是突然想吃火锅了。”

“臣妾这就让人去准备。”

李建民点点头,然后问道:“有冰块火锅吗?”

“嗯?”

此话一出,南宫琉璃愣了愣,显然,她是第一次听说,于是,她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贴身的宫女,见宫女摇摇头,她就收回目光,看向李建民问道:“四季楼又出新菜品了?”

李建民闻言,则是笑了笑,摇摇头,说道:“新菜品倒是没有出。”

“那......”

李建民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对洪四喜说道:“去弄个鸳鸯锅吧。”

“喏。”

洪四喜闻言,轻声应承一声,就转身消失在门口,不消片刻,就重新出现在门口,而桌子上的饭菜,很快就被撤走。

“把这些饭菜赏给今日巡视的内卫吧。”李建民随口说道。

饭菜被撤走之后,大部分宫女都已经退下,只有少数几人能远远的站在角落,随时听候吩咐。

“陛下今日怎么想起吃火锅了?”

南宫琉璃是一个极其内媚的女子,说话的嗓音也软软糯糯的,可她在炎武帝相处的时候,从来不刻意显露这些,二人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夫妻一般。

“承德带着妙甄去那小子家里蹭饭去了,若兮那丫头也带着玲珑过去,此时正在吃火锅呢,朕也馋了。”

“咯咯!”

闻听此言,南宫琉璃捂嘴轻笑起来,斜眼白了炎武帝一眼,那一眼的风情,格外的动人,若是寻常男人看到这一幕,估计早就疯狂起来了,可炎武帝却视若无睹。

在京都,没有炎武帝不知道的事情,别说一个许府了,就是当朝宰相徐肱,还有仆射房巨鹿家里的发生的事情,他若是想知道,也是分分钟的事情,而许一凡家里的事情,连齐若兮都能知晓,更何况是李建民了。

“陛下方才要吃的冰块火锅,就是他弄出来的?”南宫琉璃笑着问道。

李建民点点头,说道:“是啊,听说味道不错,别有一番滋味。”

南宫琉璃看着李建民,笑着说道:“陛下若是想吃,差人让他送一份来就是了。”

李建民却摇摇头,说道:“这个不急。”

说完,李建民又问道:“承德那孩子跟妙甄相处的如何了?”

“还不错,妙甄本来就喜欢承德,而此次见面之后,更是喜欢,承德也不排斥,臣妾觉得挺好的。”

“那玲珑呢?”

“也挺好的,那小丫头对承德甚是喜欢,今天还约好,过几天去拍卖会玩儿呢。”

“嗯,喜欢就好。”

李建民满意的点点头,随即,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骂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承德跟他老子一个货色,都是一个风流种。”

南宫琉璃闻言,却笑着说道:“陛下这是羡慕了,若陛下羡慕了,待到明年就选秀一次,后宫太大,人却太少,冷冷清清的,也该添些人了。”

然而,李建民却摆摆手,说道:“选秀就算了吧,现在这样挺好,冷清是冷清了些,可安宁的很,人一多,麻烦也就出现了,你知道的,我最怕麻烦了。”

“唉......”

听到李建民这么说,南宫琉璃叹了口气,说道:“你啊,这是何必呢,都是臣妾无用,没能继续给陛下增添子嗣,臣妾......”

不等南宫琉璃说完,李建民就打断了她的话,伸出手,握住那只一年四季都冰冰凉凉的手,说道:“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

见李建民如此,南宫琉璃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转移话题问道:“他已经入京了,陛下打算何时召见他啊?”

“这个暂时不急,再等等。”

“陛下还要等啊,臣妾可有些等不及了。”

李建民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南宫琉璃,然后笑了笑,说道:“也就是几天的事情,再等等也无妨,这么多年都等下来了,何必急于这一时半刻呢。”

“陛下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