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殿。
姒癸望着多宝道人远去,眼中闪过一丝迷惑:“你说圣人都已经站在了这座天地的顶点,超然于世,万劫不灭,瞎折腾这些是为了什么呢?”
过了半响,祭坛回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知道?”
姒癸鬼使神差说道:“直觉。”
祭坛似乎不太乐意回答:“我说他们只是活在惶恐不安中的可怜虫,你信吗?”
姒癸翻了翻白眼:“圣人是可怜虫?您可真会说。”
“哎,说说怎么个可怜法?”
祭坛:“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况且你又不信,说那么多干嘛?”
姒癸怂恿道:“说说嘛。”
等了许久,没有得到回应的姒癸,忍不住吐槽道:“不想说也不说声,就这样没声没息了。”
在他的印象中,祭坛从未大放厥词,因此祭坛说圣人是可怜虫,他其实有一点信的。
那么圣人们的恐惧是天道吗?
姒癸甩了甩头,将脑海里的杂念摒除,继续埋头处理事务。
等过了这阵,一定得花点时间整个三省六部内阁制,不然每天处理政务都要忙个不停,哪有时间修炼?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名近侍来到大殿门口轻轻唤了一句:“陛下。”
姒癸抬头问道:“何事?”
“大冢宰求见。”
姒癸把笔一丢:“愣着干嘛,还不快请?”
“喏。”
近侍匆匆离去。
大冢宰龙行虎步踏入大殿,躬身行礼:“老臣拜见陛下,刚刚涂山氏运了一批灵药灵材过来,说是奉了陛下之命,无偿献给大夏使用。”
“老臣此来想问陛下,此事是否属实?这批物资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姒癸微微点头:“没错,本皇以不禁止涂山氏晋升巫神境为条件,换取涂山氏一半族产,这只是第一批,接下来还有许多。”
“还得麻烦大冢宰和天官府盯紧一点,以免涂山氏偷奸耍滑,以次充好或瞒报族产。”
大冢宰闻言一震:“陛下,遏制各大部族兴起,可是祖制啊,陛下怎可轻易废除?各大部族受压制多年,积怨甚深,倘若各族巫神境迭出,恐有昔日有穷氏之祸。”
“老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若陛下不便出尔反尔,老臣愿当恶人,涂山氏若不识趣,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他们彻底消失。”
说到最后,大冢宰杀气腾腾,大夏镇压天下,靠的可不是能说会道,而是绝对的武力。
考虑到接下来还需要大冢宰配合,姒癸只得耐心道:“此一时彼一时,以往大夏海晏河清,四方安定,自然要镇压各大部族,以防神器移位,而今大夏内忧外患,四面皆敌,若不加以改变,唯有败亡一途。”
“若再不给各大部族一丝机会,他们可就要投敌了。”
大冢宰语调拔高:“他们敢?陛下可有想过,几万年以来,他们在大夏的镇压下老老实实,如今陛下态度转变,他们或许会以为大夏处境堪忧,反而得志猖狂。”
“如老臣所见,陛下完全没必要对他们这般客气,想要资源,大可下旨强令上交,稍有怠慢者,即处死族长,敢反抗者,族灭。”
“老臣保证陛下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得到想要的一切,狗做久了,就不再是人了。”
姒癸不得不承认,大冢宰说的不无道理,但他不只是想要各大部族出人出力支持平叛,更想要人族繁荣昌盛,以便他这位当代人皇聚拢气运,得天之助。
这点就不便对外人说了。
“过犹不及,本皇担心镇压太狠容易反弹,尤其现在是特殊时刻,大夏渐渐失去对四疆的掌控。”
大冢宰难以理解道:“陛下平定南疆轻而易举,区区叛乱,难道不是疥癣之疾吗?”
姒癸摇了摇头:“当是本皇请先皇退位,大冢宰亦在场,那位自称上古人皇帝师的广成仙人,弹指可灭巫神,大冢宰觉得他是疥癣之疾吗?”
“练气士、妖族,可与那广成仙人比肩者,不在少数,不可轻视。”
大冢宰不像大宗正一样肯无条件相信支持姒癸,而且没那么容易被糊弄:“这似乎和陛下废除禁令没什么关系?”
姒癸只好继续编下去:“大冢宰对被本皇称为师尊,制服广成仙人那位可还有印象?”
大冢宰叹道:“如此高人,印象不可谓不深。”
深就好。
姒癸正色道:“他以及他所代表的势力,希望本皇做个英明神武仁德的人皇,本皇为了获取他们的支持,不得不有所表现啊。”
大冢宰若有所思:“这倒说得过去,可都是些什么人啊,英明神武好说,仁德算什么?靠仁德能打到猎,在野外活下去吗?”
姒癸脸色一黑,转移话题道:“大冢宰刚刚不是还想问这批灵药灵材该怎么处置吗?本皇想拿来供平叛大军消耗和奖赏。”
“即日起,所有参与平叛之人,无论是战场厮杀,还是暗中打探情报,甚至只是运输物资,军饷和奖赏翻倍,立有大功者,本皇不吝重赏。”
大冢宰本能反对:“参与平叛者少说也有数百万乃至千万人,翻倍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姒癸认真说道:“家里进了贼,不但杀人还抢劫,大冢宰觉得,是坐等被杀,人财两空,还是舍财保命?”
“灵材灵药没了,只要夏后氏依然享有天下,假以时日,必然失而复得,假若夏后氏失了天下,不但这些宝物会被他人占据,还要被赶尽杀绝。”
“大冢宰认真想想,就想的通了。”
当然,这只是托词,资源是有限的,若像以往一样被各大部族和皇室藏在库房,其他人只能分润一点,还怎么出头?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修炼更是如此。
大冢宰凝视着姒癸明亮清澈的眼神,赞叹道:“陛下比先皇要看的长远,更加果断。老臣唯有恪职尽守,方不负陛下一番良苦用心。”
姒癸微微点头:“辛苦大冢宰了。”
大冢宰不置可否道:“本该做的,何足挂齿?老臣告退。”
缓缓退去时,祭坛突然冒出:“让他先别走。”
眼看大冢宰就要退到殿外,姒癸连忙制止道:“大冢宰且慢。”
暗中沟通祭坛:“怎么了?”
祭坛:“你难道不觉得混沌钟威力较弱,当不起这个名头吗?我有办法提升它的威力。”
姒癸:“我记得你曾说过,要想混沌钟恢复,需要更多的碎片,现在一摊子事,哪有时间去寻找那些不知散落在何处的碎片?”
祭坛:“还有另一种办法。”
大冢宰停下脚步:“陛下可是有别的吩咐?”
姒癸挤出一抹笑容:“有的。”
“那你赶快说啊,此事和大冢宰有什么关系?”
祭坛:“混沌钟来源于传说中的开天神斧,上刻有鸟虫花鱼,山川河流以及无数神篆,实则对应此方天地的神兽、地脉和天道。”
“混沌钟之所以威力非凡,敢硬抗圣人之力,便是因为它与天地遥相呼应,具有天地之威。”
“因而你若能将承载大道的巫神境之流修士烙印上去,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虽不如初版,但威力会提升许多。”
姒癸似乎听明白了:“你想让我把大冢宰烙印上去?这样会不会对被烙印者有损害?”
祭坛:“有所得必有所失,损害倒不至于,顶多损失一点道韵,休养一段时间,会获得自动补充。”
见姒癸有些犹豫,祭坛慢悠悠道:“巅峰状态的混沌钟,甚至要强过你刻录的周天星斗大阵,和学了半吊子的盘古真身,你当真舍得?”
大冢宰见姒癸说了一半,又沉默不语宛如发呆,不由试探性喊道:“陛下,陛下?”
姒癸回过神来,严肃道:“本皇有件事想请大冢宰帮忙。”
大冢宰连忙摆手:“陛下折煞老臣了,只管吩咐便是。”
姒癸唤出混沌钟:“本皇这件本命巫宝,是仿造天地一脸至宝炼制而成,需通过烙印有神之物提升品阶和威力,虽然有点冒犯,但本皇希望大冢宰能配合烙印一下。”
大冢宰闻言一滞:“这……”
姒癸坦然道:“请大冢宰放心,只是烙印一下大道,不会对你造成任何损伤,本皇敢以先祖禹皇的名义担保。”
大冢宰神色复杂:“老臣亦是禹皇后裔,无需陛下以禹皇的名义担保。”
“既能帮到陛下,老臣何惜这把老骨头?需要老臣怎么配合,陛下只管直说。”
姒癸暗中沟通祭坛:“该怎么做?”
祭坛:“简单,你用混沌钟罩住他,让他在里面尽情展现大道,混沌钟会捕捉他散发出来的道韵,自动烙印上去。”
姒癸依言和大冢宰说了一遍。
大冢宰亦是果断之人,当即在大殿门口处盘腿坐下:“事不宜迟,陛下开始吧。”
姒癸手一挥,混沌钟迅速扩大,将大冢宰笼罩在内。
抛开大冢宰配合烙印之事不提,姒癸在想还能烙印谁。
大宗正那里问题不大,大祭师的话,可以采取别的手段。
“练气士和妖族可烙印吗?”
姒癸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截教万仙,要是把截教万仙一个不落烙印上去,那得有多强?
虽说不现实,但别忘了多宝道人可是截教首徒,不仅在截教威望很高,人脉关系也好,若有他帮忙打招呼找人配合,烙印一半以上应该不成问题。
至于妖族的话,反倒好说,下次对上,就用混沌钟困住他们,啥时候烙印成功再放出来。
“当然可以,仙道、巫道、妖道看似三条路,实则殊途同归,可融合在一起。”
姒癸嘴角上扬,那就好。
再看场中,大冢宰的烙印还没成型。
“这烙印似乎没那么容易?”
祭坛:“这种方式当然不容易,最简单就是将人杀了,尽数融入其中,几乎下一刻就会成型,且品质威力提升的最多,禹皇炼制大夏禹贡九鼎,用的就是这种方式。”
姒癸连连摇头:“杀鸡取卵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除非鸡是别人家的。”
祭坛:“那你就安心等着,有空练练斡旋造化这门神通,等你哪天晋升等若祖巫准圣的境界,或有大用。”
姒癸问道:“巫神境可以将这门神通修成吗?”
祭坛:“有可能,但希望渺茫,你要做好长期打算。”
姒癸略有失望:“那就先放在一边,有那功夫,我还不如进一步参悟混沌大道,再不济,剖析最初火种,尽早领悟何为薪火相传,也比修炼那门不靠谱的神通要强啊。”
祭坛只作提醒,从不强求,闻言只是说了一句:“斡旋造化比你想象的要重要,说不定哪天用的上。”
说完直到混沌钟外表多出一团虚影,并迅速转化为一枚神篆,都没再出声过。
姒癸立刻将混沌钟收回,放在脑海里温养。
大冢宰颤颤巍巍从地上站起:“陛下不是说,不会造成损害吗?老臣为何觉得损失了不少本源之力?”
姒癸断然否决道:“绝对没有,那只是大冢宰脱力后的错觉,待过段时间恢复如常,大冢宰就知道本皇所言非虚。”
谁知大冢宰摇头道:“都一把老骨头了,晋升返祖境无望,就算有所损害,亦影响不大,陛下若无其他事,老臣告退。”
这一次,大冢宰得以顺利离开。
而姒癸提着混沌钟,直奔皇宫后面,原本摆祭坛的院子。
某些人反正被镇压了,废物利用亦不为过。
简陋的周天星斗大阵里,大祭师被从天而降的混沌钟罩住,顿时发出冷笑:“终于忍不住要痛下杀手了吗?”
姒癸闻言灵机一动:“你就等着被本皇炼化吧。”
大祭师怒道:“老夫绝不认输,不会让你奸计得逞的。”
随即身后大道显化,对抗不存在的“炼化”。
姒癸惊喜发现,混沌钟表面的虚影凝聚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一刻钟之后,大祭师气喘吁吁,姒癸带着烙印成功的混沌钟,满意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