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之彻底服了吴佥事,再三告诫:“万万不可和任何人说。”
吴佥事格外郑重的说道:“殿下放一万个心便是。”
不得不说,陈凯之对吴佥事办的事,还是觉得妥当的。
吴佥事对此事,也不敢多问,却有些踟蹰,忍不住提醒:“公爷,其实这一对母子,彻底销声匿迹……”
他意思是杀人灭口。
其实留着,确实是不妥当,无论怎么说,赵王是造反大罪,何况,此人本来和公爷很不对付,斩草除根,未必是坏事,一旦留着,怕夜长梦多。
陈凯之微微一笑,朝他挥了挥手:“我自有考量,你下去吧。”
吴佥事便行了个礼,告退而去。
陈凯之心里却想,如此一来,陈贽敬所说的话,绝不会有假了。
这赵王,在临死之前,倒也够狠的,将自己在这世最后一点牵挂,竟敢交给自己手里,他竟一点都不怕自己如吴佥事所说的一般,为了免得夜长梦多,杀人灭口。
不过……这也确实是他最后的手段了,不取信陈凯之,如何达到他保存大陈江山社稷的目的。
这等于是告诉陈凯之,他若是说了一句假话,这一对母子,都可以任由陈凯之处置,可教他断子绝孙。
这赵王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若是能早有这番醒悟,也许不会落得这个下场了。
现在怎么样,为时已晚。
陈凯之吁了口气,事实,他从陈无极和自己查证的事里,确实觉得陈贽敬的话绝没有作假,那么,唯一的问题,怎么办?
太皇太后现在定是希望操纵陈无极,而陈无极呢?
陈凯之想到当初那个为了自己,朝小皇帝打去的家伙不禁心底深处微微一软,脑海不自觉的冒出一句话来: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眼下,也只有这么一个可行性了。
此事,只怕要和陈无极通通气才好。
此时陈凯之已倦了,当即睡下。
而这几日,在大乱之后,京师开始渐渐的恢复了往日的平和,冬去春来,万物复苏,而在此期间,一封封的懿旨和大行皇帝的遗命已传遍天下,其实不需要懿旨和遗诏,赵王的败亡,其实许多人已明白,新君即将登基了。
整个朝廷,几乎进行了一场清洗,随即,宫便人人穿了素缟,自然是为了祭奠病逝的大行皇帝,大行皇帝下葬之后,吉日已到,陈凯之一大清早穿了朝服,今日是大日子,不过不必太早去,因为清早的时候,是宫先去祭太庙,等祭祀完太庙之后,百官才入朝称贺。
不过虽不能及早入宫,提前去宫外等着却是必定的,陈凯之一路至正定门,而在这里,却早有百官在此等了。
平叛一役,使得朝廷焕然一新,至少这百官之,陈凯之发现少了许多熟悉的面孔,满朝武,竟是去了三成,明镜司那儿,可没少捉拿钦犯,这一番大动干戈之后,终于是平息下来。
而今日能在此的大臣,心里怕也是舒了一口气,算是自己安全下庄,而今,只是觉得心有余悸,因为在此之前,谁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被株连,赵王当年可是辅政,这朝谁没有或多或少和他打过一些交道。
陈凯之的出现,再不是像从前那般,大家假装若无其事了,待陈凯之下马,便有许多人前,纷纷和陈凯之打招呼,谁都清楚,陈凯之这一次立的是大功,在朝的地位,怕是又要一台阶了。
“凯之。”陈凯之还未摆脱武百官,便听到姚治唤他。
姚治距离宫门最近,笑吟吟的等着陈凯之,陈凯之便疾步前,朝他行礼。
姚治捋须道:“近来你们锦衣卫可忙碌的很哪,老夫几次面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都问起你,本想召你入宫,可念着你们锦衣卫现在正是忙的时候,也作罢了此事,太皇太后,还是很器重你的。”
陈凯之含笑道:“哪里,娘娘太抬爱了。”
姚治显得精神不错,与一旁的陈一寿对看一眼,陈一寿便只是笑笑,越是这个时候,陈一寿反而不愿意和陈凯之多聊了,他性子是如此,当初陈凯之被孤立的时候,他反而站在陈凯之身边,现在陈凯之万众瞩目,陈公反而默然无言了。
这个才是为人之道。
雪送炭见真情,锦添花无人记。
这么多人都来吹捧他,陈凯之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得透他们什么想法,他更明白什么人才是朋友,什么人才不是泛泛之交。
姚治道:“此番,陈贽敬等人已经议罪,处死之人,有七百之多,而陈贽敬因为是叛党之首,所以要明正典刑,由大理寺执行,不过你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怕也要去看看,陈贽敬此人,真是触目惊心啊,明镜司抄没王府的时候,发现了不少罪证,都察院弹劾他的罪证,罗列起来,竟有三百七十多条,真是罄竹难书啊。”
陈凯之抿抿嘴,却没有接茬。
姚治却是有些不解皱眉,看着陈凯之问道。
“怎么,凯之似乎有什么心事?”
陈凯之摇摇头:“倒也不是,只是想着,锦衣卫的诏狱里,还关着不少乱党要处置呢,许多人,其实并非是主犯,大多数,只是被将军蒙蔽,这才从逆罢了,这些兵丁,可是为数不少,难道俱都杀了?若是如此,牵涉到的人,怕是有七八万之多了,可一直关押着,却也不是什么好事,诏狱地方狭小,现在已是人满为患。”
“这个……”姚治笑了笑,淡淡提醒着陈凯之:“何不询问太皇太后,看她如何处置。”
陈凯之心里想,陛下今日要登基,从今日开始,无极便是天子,可是姚治却说,何不询问太皇太后,姚治这个人,是个老狐狸,他似乎一眼看穿了即便是无极登基之后,谁才是这朝的主事者。
他很明白陈无极不过是傀儡,而太皇太后才是掌权人。
陈凯之心掠过丝丝笑意,面容里却是平静淡定,徐徐开口道:“正有此意。”
正在这时,宫门大开,宫的素缟俱都除去,开门的宦官和禁卫,也在今日清早系了大红色的腰带,代表着喜庆。
百官鱼贯而入,一路至正德殿,陈凯之入殿之后,便见太皇太后坐在御椅一旁,而陈无极则跪坐在御案之后,他一身龙袍,头戴通天冠,显得精神奕奕。
这也是陈无极最尴尬之处,满朝武,他几乎一个都不认得,天下的军民百姓,有为数不少人,现在方知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叫无极的皇子。
不过不管认识不认识吧,现在他已经是皇帝,没人敢有异议。
百官们一齐行了大礼,道:“臣等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旁的宦官唱喏:“平身。”
陈无极随即,将目光落在了陈凯之的身,这眼,似乎带着促狭,更透着几分旁人看不见的笑意,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随即他便开口说道。
“朕今克承大统,奉祖宗之命,登基为帝,今已告太庙,今日见了诸卿,心甚慰矣,朕初登大宝,许多礼制,也不懂,不过,我大陈的规矩,似乎是历来都需在此时,下一道诏书的,是吗?”
此时站出来的乃是一个礼部郎,这礼部挺惨的,据说从尚书到侍郎,几个头头脑脑,都是附逆,而今都在明镜司里,因此只能是这位郎出来回应了:“回禀陛下,正是,这叫开门诏。”
所谓开门诏,便是皇帝下达的第一个旨意,往往有祥瑞的意思,大多都是大赦天下之类。
陈无极一张清逸的面容平静无波,眼眸微眯着,徐徐开口道:“赵王等人谋反,幸亏护国公陈凯之竭尽全力,才稳住了京,叛乱的平定,既仰赖了祖宗的洪恩,却也亏得了陈凯之的忠心耿耿,因此,朕预备封赏,本来,这封赏朕已与太皇太后商榷过,是留待明日放旨的,可既乘着朕的开门诏,便索性便以封赏为始吧,以显示我大陈奖励忠贞之愿。”
开门诏啊,竟是直接从封赏开始,许多人忍不住朝陈凯之看去,目不无嫉妒。
陈凯之则徐徐而出,道:“臣汗颜。”
“护国公不必汗颜,朕赏罚分明,这是应有之义。”陈无极说着,看向太皇太后,笑道:“皇祖母,朕说的对吗?”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道:“陛下能有此愿,实乃万民之福。”
“那么,朕下口谕了?”陈无极对太皇太后一脸敬畏的样子道。
太皇太后朝他颔首点头。
陈无极便打起精神,看向陈凯之正色道:“陈凯之听封,朕念你劳苦功高,敕你北静王爵,愿你尽心辅佐,好生用命!”
这一席话出来,顿时满朝哗然。
北静王爵,北静这个爵位,不该是郡王爵吗?
怎么成了王爵了?
要知道,若是不是郡王爵,这属于亲王之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