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如峰闻言,这才喜眉梢,笑呵呵的朝宴先生说道。br>
“是,我的意思也正是如此,远来是客,客从远方来,岂有逐客的道理。”
那王庆书却是阴沉着脸,微垂的眼眸黯然无光,几乎是暗淡了。
陈凯之这么快收服了陈如锋的心,这手段实在是厉害,是他不及的,因此王庆书心里不禁忌惮起来。
其实一开始,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担心,可这陈凯之竟是凭本事能见到晏先生,这小子愈发的让他担心了。
事已至此,他知道此事已无法阻止,便笑吟吟的捋须干笑,附和着。
“其实见见也无妨。”
他笑着,一双眼眸看向宴先生,似乎在提醒着,见个面而已,只要不当行了。
晏先生轻轻点头。
这时,那陈凯之和邓健二人联袂进来。
晏先生抬眸,打量着陈凯之。
这是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精神奕奕,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儒气,面容里更是带着书卷气。
只是……眉宇之间……
晏先生有些恍惚,他突然感觉看到了一个相似的影子。
这倒并非是眼前这个少年和从前某个人生得有多相像,而是他能感受到这少年的身有股子锥入囊的英气,竟让他为之目光一滞,瞬间有些看呆了。
陈凯之并不知道这晏先生此时心里所想,不卑不亢地来到宴先生的跟前,朝他长长作揖。
“学生陈凯之,久闻晏先生大名,今冒昧来访,还请见谅。”
陈凯之的声音倒是令晏先生回过了神来,他微眯着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陈凯之:“你是陈凯之?是大陈的宗室?”
“正是。”陈凯之带着淡淡的笑容回答道。
倒是一旁的陈如峰觉得怪,晏先生历来对于官职、爵位不甚看重,只看重人的品行,可今日,却特意提起陈凯之的宗室身份,却不知是何意?
今日晏先生有些怪呀,让人琢磨不透。
晏先生双目微微闪了闪,似乎洞悉了什么,却只是莞尔一笑:“大陈的宗室……此前不曾听说过你。”
一旁的王庆书漠然道:“他本非宗室,原只是宗姓罢了,机缘巧合,才成了宗室。”
“噢。”晏先生颔首,却对此表现出了浓重的兴趣:“这又是何故呢?”
王庆书笑了笑,竟是冷幽幽的介绍起来。
“因为立了功劳,救了太皇太后的凤驾。”
话里话外都是嘲讽之意,完全是在鄙视陈凯之,这言外之意似是在说,陈凯之是靠女人位的。
晏先生闻言笑了,双眸微微闪过一丝光芒,满是赞许的说道。
“太皇太后是个直爽的人,她可不是一般的妇人啊,俯仰古今,这也是一位女子了。陈凯之,你可知道陈先生为何非要来老夫这里为你说情,定要老夫见你一面吗?”
陈凯之看了一眼陈如峰,旋即谦虚地回答晏先生。
“学生写了一些章,蒙陈先生垂爱,实在是汗颜。”
晏先生朝陈如峰看了一眼,目光里透着审视之意,似乎在询问他,是什么样的章,会让他失去了分寸。
陈如峰笑了笑,便取了章给晏先生看。
晏先生大抵的看过之后,目也不禁露出几许惊诧万分,抬眸看着陈凯之,格外认真的问道。
“这是你的感触?”
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陈凯之轻轻颔首。
“正是,有感而发,见笑。”
态度谦虚。
王庆书虽没看过章,却也知道,陈凯之这章里是什么,便冷笑起来。
“我看不然,倒更像是投其所好。”
这家伙总是阴阳怪气。
陈凯之一直忍着,懒得和他争论,可是现在却不同了,自己已经见到晏先生,也得到了陈如锋的认可。
因此他很不客气的反问王庆书。
“在先生的眼里,什么不是投其所好?”
这话的攻击性,谁都听得明白。
可谁也没料到,陈凯之突然对王庆书火力全开。
这让人觉得非常意外,包括王庆书也是没想到陈凯之会顶撞自己,一时间他仿佛受到了侮辱,面色发青,声音随即尖锐起来。
“你山来,本来带着目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现在却假装自己是闲云野鹤,其实不过是想套近乎罢了。你的小伎俩,我早看透了。”
面对王庆书的咄咄逼人,陈凯之的嘴角勾起,笑了。
“不错,我是负有使命而来,这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有两种,一种是公,一种是私,我陈凯之山,为的乃是边镇的军民百姓,为的是苍生,这是我的目的,反观先生,一直说三道四,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先生不是汉人,先生不是大陈的子民?”
王庆书闻言,整个人变得格外激动起来,指着陈凯之,冷笑不迭。
“你看,你承认了吧,你…你可知道,这是天心阁,天心阁根本不理俗事的。凡尘俗世,晏先生早已经厌透了,你死了这条心吧,晏先生是不会插手的。”
陈凯之却是摇了摇头,才叹了口气,这才朝晏先生失望地道:“晏先生,此人当真是先生的同窗?”
“是。”晏先生继续暗暗打量着陈凯之,也没有阻止陈凯之与王庆书的口舌之辨。
甚至……有些纵容。
王庆书不给他面子,三番五次的阻扰,那他也不必客气了,因此他朝晏先生正色道。
“此人虽为先生旧时的同窗,也是晏先生的友人,可是……学生斗胆在此说句真心话,此人竟对晏先生一无所知,实在可叹。人生在世,果然是知音难觅啊,学生也为晏先生可惜。”
“……”
这番话,口气大了。
晏先生动容了,觉得陈凯之无礼,却又默不作声,只是捋须浅笑,一双眼眸浅浅眯着,暗暗观察着陈凯之。
一旁的陈如峰却是连忙咳嗽起来,提醒陈凯之不必如此咄咄逼人。
这是要得罪人的。
不管怎么说,这王庆书是晏先生的同窗,好歹给个面子嘛!
这边陈凯之还没说话,王庆书却已是怒了,失笑道:“这样说来,我竟还不如你了解晏先生吗?”
王庆书冷冷看着陈凯之,一双眼眸里满是得意之色,你喜欢瞎,那我问问你,你了解宴先生什么。
陈凯之面对得意的王庆书,只是淡淡一笑,道:“何止是不了解,甚至可以说的是无知。”
“你……”王庆书眯着眼,心里却是窃喜,这家伙太狂妄了,现在说这等话,也不怕被人打出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因此他挑了挑眉,一脸嘲讽看着陈凯之问道:“那么倒要请教,晏先生是何等样的人?”
“和我一样的人。”陈凯之正色道。
“噗……”倒是一旁的邓健没憋住,笑了。
他是实在没忍住,因为陈凯之说晏先生和自己一样,这岂不是说,晏先生也和师弟这般,跟个小孩子一样的,喜欢跟他抢鸡吃?
一想到这个场景,他便忍俊不禁。
而王庆书闻言,则是大笑道:“和你一样,倒是愿闻其详。”
陈如峰一脸汗颜的样子,不禁为陈凯之担心起来。
便连幻想力丰富的邓健,也不禁为陈凯之的大胆堪忧。
那晏先生的脸色已是微微板着,褶皱的面容里似乎带着愠怒之色。
陈凯之面对王庆书的质问,他没慌,也没恼,而是从容自若的开口道。
“至圣先师讲究的是入世,我等尽是至圣先师的子弟,晏先生所学,想来也是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大道理,可是先生为何隐居此山呢?别人所见的,便是先生淡泊名利,已看破了尘世,可于我而言,先生并非是看破,不过是失望罢了,如老庄一般,老庄修的是自己,所以尘世的事,可以不关心,不在乎,真正做到清静无为。可晏先生不同,晏先生乃是儒门,至今也未见他读过什么道书,可为何要出世呢?如我方才所说的一样,不过是觉得,庙堂之,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丘墟,天下不安。所谓的太平盛世,却又有多少流民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晏先生有经世之才,可各国权贵,不过是想要借他的声名来给自己贴金,又有几人,肯让他施展呢?”
王庆书皱眉,瞪着陈凯之厉声呵斥道:“陈凯之,你言过其实了,当今天下太平,什么朽木为官、禽兽食禄,你果真好大的胆子。”
陈凯之却是不理会他,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只看着晏先生,铿锵有力的说道。
“诚如孔圣人一样,他奔走各国,各国对他俱都有礼遇,却没有人真正肯任用他,不过是想借用至圣先师的虚名,借此来贪慕虚荣而已。食肉者鄙,这世,哪里有什么真正的礼贤下士,放眼看去,却多是朱门酒肉臭,却又路有冻死骨,晏先生看的多,见得广,深知无能为力,既无能为力,不如求去,隐于山,忘却山外的事。这样不会心痛,不会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