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陈武无奈,不敢怠慢,自是遵照着去办了。
姚治等人,只得告辞,眼下是多事之秋,他们自觉得太后还未冷静下来,接下来的事,怕是要从长再议。
姚治等人刚回内阁,交代待诏房草了诏,接着诏书颁发了出去,用不了多久,在这京师的西城门,已有快骑飞奔而至,这人的身后背着朱漆染了的竹筒,口里大叫着:“加急,加急……”
凡有加急,说明定是最重要的奏报,洛阳人在天子脚下,但凡听到这种声音,便会自觉地让出道路,瞬间,这高喊加急的人便风驰电掣一般的飞马而过。
哒哒哒……哒哒哒……
到了通政司前,此人迅速的下马,门前的差役一见,不敢怠慢,并不拦他,而是火速地提过他拉住马的缰绳,紧接着,这人快跑着穿过通政司的几个仪门,口里大叫:“加急,加急,函谷关快马加急。”
过不多时,便有人迎出,朱漆的加急奏报送到此人手里,此人则接力一般,飞跑至通政使的公房:“函谷关,八百里加急。”
“拿来。”
不久前送去的噩耗,已让这通政使大人头痛得很,他有预料,这等加急的噩耗,应当很快的还会接二连三的送来,他每一次出入宫禁将消息送去宫和内阁,便觉得沉重得很,怕怕看到了奏报之后,有贵人加怒在他身。
虽说通政司只是负责传达消息,可谁都不喜欢做乌鸦,都喜欢做喜鹊啊。
他脸色冷峻,取了朱漆竹筒,将蜡封打开,这蜡封的函谷关关防大印确认无误之后,自竹筒里取出一扎牛皮纸。
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次,又是什么噩耗呢?
太皇太后诸人被虏了去,已是震动京师了啊,满朝武,俱都对此胆战心惊,若是再有什么噩耗,自己该如何交代?
只是当他打开牛皮的手札,却是一呆,脸的神色像是见了鬼似的,接着直接一屁股的跌坐在了椅,老半天回不过神。
过了半响,他像是想要确认什么似的,又拿着那手札来看,眼睛直勾勾的,一旁的书吏忍不住提醒道:“大人,大人……”
他醒悟了过来,回眸看了这书吏一眼:“火速入宫,入宫。”
通政司本靠近宫墙,通政使握着手札,疯了一般的朝内阁而去,什么斯形象也不顾了,直接气喘吁吁的狂奔到了内阁。
刚到内阁的门口,恰好陈一寿出来,一见到他毫无规矩的样子,此时陈一寿也已是心烦意燥,忍不住呵斥:“做什么?这般毛毛躁躁的,一点规矩都没有了吗?”
通正使一愣,随即拜倒道:“急奏,急奏,陈公,函谷关传来的捷报,大捷!”
大捷……
这个时候,能有什么大捷?
莫不是函谷关那儿派出了兵马,截住了叛军?
又或者……
陈一寿方才还呵斥别人不晓得规矩,可一听之下,整个人却是急了,忙不迭地接过了手札,快速地取来看,这一看,也如那通政使一般,似见了鬼似的。
随即,他匆匆的进入了内阁,边走边高呼道:“诸公……诸公……”
各个公房,有人出来,陈一寿则脚不沾地,直接进入了姚治的公房。
“姚公,捷报!”陈一寿急不可耐,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直接将奏报送到了姚治的案头。
姚治皱眉,觉得陈一寿有些冒失,却还是耐着性子将这奏报拿起,一看之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一封捷报。
而且是大捷。
乃是函谷关的守备所发。
说的是太皇太后的车驾已至函谷关,不只是太皇太后和赵王平安无恙,最新的消息是,他们遭遇了叛军的袭击,两千多叛军精锐与护卫凤驾的勇士营进行决战,最终勇士营大胜,杀敌千五百人,俘获数百,贼将刘壁,亦是俘虏在军。
而勇士营……勇士营……姚治看到了这捷报,顿时大喜,他是真正的喜出望外,若是太皇太后和赵王能够平安无恙,这实是再好不过了,眼前的一切疑难,都霎时间的消逝得无影无踪,这是天佑大陈啊。
可再往后看,竟是说勇士营毫发无损,却令他一呆。
他狐疑地抬眸,与陈一寿对视:“正,你以为这捷报是真是假。”
陈一寿也是带着忧虑之色道:“半真半假。”
姚治苦笑,是啊,半真半假,函谷关那儿的时间、地点、人物,都对得,若是真有大捷,函谷关的捷报是一日前写出,接着发出来的,这里头很难看出什么蹊跷。
可说它是假,却在这战果,要知道这两方的战斗力本有点悬殊啊,一个是毫发无损,一个却是死伤殆尽,这怎么可能呢?
陈一寿忍不住道:“疑点有二,这其一,便是勇士营如何做到毫发无损,这是旷古未有的事,若不是虚报功绩,肯定有其他的问题。”
“这其二,叛军如何做到全歼?若是勇士营十倍于叛军,将其团团围住,密不透风,两千多人诛杀千五百人,俘获数百,这没什么问题。可勇士营不过三百余,算加其他的七七八八,满打满算,也不过五百人,远少于叛军,即便大胜,也绝无可能做到尽歼,至多是一场击退战,而绝不会是歼灭战。”
能成为内阁大学士的人,都是大陈最顶尖的人才,何况他们每日署理无数的军政事务,即便没有真正领过兵,对于军务也是耳熟能详,这才觉得不可思议。
“那么。”姚治皱眉道:“这份奏报到底什么意思?”
陈一寿深吸一口气才又道:“老夫绝不相信,这个战果,要嘛,是虚报了功绩,这是最好的结果。要嘛……”他眉头皱得更深:“这头是函谷关的关防倒是没错,会不会是叛军趁函谷关不备,或者是他们挟持了太皇太后,骗开了函谷关,这叛军以函谷关的名义,用来迷惑朝廷的奏报……”
“你是说那刘壁……”姚治深吸一口气,他已经明白陈一寿话里的意思了。
“若是前者,固然是报了假功,倒还好说,若是后者,姚公,这是要出大事了啊,原本我们以为叛军劫持了太皇太后,定会远遁,可若是他们拿住太皇太后只是第一步,而下一步,却是直取函谷关,那么再下一步,他们是要做什么呢?”
陈一寿的分析很厉害,把这件事的可能性结果都列举了出来,姚治亦是凝重起来:“你的意思是,刘壁的图谋更大,远不只是挟持太皇太后这样简单?”
陈一寿沉着脸道:“未必不是如此。”
姚治立即豁然而起:“来,来,来人,请诸都督来……立即去宫传报,要出大事,出大事了……”
却在这时,有人飞报:“姚公……城外……城外……出现了一队人马,似是勇士营,还有太皇太后的凤驾……”
姚治一呆,今日还真是撞鬼了,什么样的消息都有啊。
又是噩耗,又是大捷,紧接着,太皇太后到达京师了?
这……怎么可能呢?
姚治惊疑不定,忙道:“验明了没有,是不是太皇太后?”
前来奏报的书吏却是一怔,不解地道:“这……如何验明啊。”
是啊,谁敢跑去验明啊,这不是找死吗?
陈一寿也满是狐疑,犹豫不定的样子。
“先去奏报太后娘娘,请她定夺。”姚治还是有些不信,所以当机立断,找了个最折的法子。
………………
此时,在洛阳西城门外,一队人马,正以极快的速度进城。
这正是护送太皇太后回京的队伍,除了匪首刘壁,其余的俘虏都留在了函谷关,紧接着,勇士营直接舍弃了辎重,这函谷关距离京师不过数十里地,索性护着凤驾疾行,经历了叛军的袭击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害怕夜长梦多,害怕再出什么意外,因此马不停蹄,即便是太皇太后,也不得不忍受着颠簸,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洛阳。
陈凯之骑在马走在最前面,他远远地看到了那洛阳城的城廓渐渐浮现在眼前,不禁心潮澎湃,总算是……回家了……
嗯,回家了!在经过一场激战后,他心里不禁对着平和的地方有着更多的亲切感。
这一路走来,即便是体力极好的陈凯之,也是疲惫不堪,他现在只想舒舒服服的沐浴一番,然后躺在温暖的床榻被褥里,美滋滋的睡一觉。
不过……眼下似乎还有许多事要交割,他打马到了凤驾前,道:“娘娘,洛阳已至,是否在此歇一歇,娘娘这一路颠簸,想来也是受累了。”
凤辇里,传出太皇天后的声音:“不差这一时半会了,火速入城入宫去,这是这一程的最后的一段路了,哀家倒也受得住。”
陈凯之的确想尽快办完这件事差事,既然太皇太后也如此发话了,便再无疑虑,立即对众人下令道:“火速入城,至洛阳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