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陈凯之饶有兴致地继续道:“真正的精兵,便是要捶打他们的身体,使他们任何人都要健壮和坚强,操练的本质,不只是让他们明白如何作战,如何提升他们的体质,更是磨砺他们的耐心,若是操练的苦都受得,那么这天下,便再没有什么苦是吃不得了,所以无论严寒还是酷暑,勇士营每日的操练至少要保持四个时辰,分为早操、午操和晚操。不过操练这东西,过于耗费体力,这般程度的操练,最是要人命的,若是寻常人,哪里吃得住,所以要下官重之重,反而不是督促操练,而是管理好后勤,只有他们的营养跟的,这操练才能维持,臣为了滋补他们,费尽了功夫……”
见太后一直盯着她,看起来听得极是用心,陈凯之有些惊喜,想不到这太后对此也有兴趣,这好极了,现在终于讲到了后勤,接下来该谈一谈钱的问题了。
说不准,凤颜大悦,或者是太后理解了自己的难处,大笔一挥,直接赐自己一笔钱粮呢。
银子啊,银子啊。
陈凯之现在每每想到自己倒贴钱在山补贴这些丘八们操练,便觉得自己亏了,亏了血本!
嗯,难得遇到这么一个好机会,一定要找回来,这些银子本来该国家出的,不是?
陈凯之说得口干舌燥,却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所以本质,操练便是经济之道,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便是此理,一支百战精兵,定当拥有最优良的后勤,最好的刀剑,最好的粮草供应……这些都是钱粮,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陈凯之也不知太后有没有听懂,不过见她一副很认真的样子,想来应当明白自己是来讨薪的吧。因此他一双眼眸微微一抬,很是小心地打量着太后的神色,看看她是否真的明白自己的意思。
可太后只认真听,她倒是听进去了,可很多词汇,却不太明白,什么营养,什么后勤,她半懂不懂,毕竟,她虽每天都深究于如何掌控住朝廷的局面,可实际,也只是在深宫的女人,这打打杀杀的事,她实在没多大的兴致和见识。
自然,也是不懂陈凯之的心思了,即便不懂,她也不会打断陈凯之,一直保持着一脸认真的样子。
正在这时,外头却有小宦官匆匆进来道:“陛下来给娘娘问安了。”
陈凯之一听,顿时失望,才说一半呢,竟被打断了,真是时机不对呀,他带着几许失望地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张敬则是长长地出了口气,总算是解脱出来了。
于是他笑嘻嘻地看了一眼太后,道:“娘娘,陛下倒是真体贴您,外头寒冷,不如赶紧请他进来吧。”
太后便深深地看陈凯之一眼,目光里透着浓浓的慈爱之色,陈凯之却是未察觉太后那慈爱的目光是朝自己的,因此他住了口,很是得体地起身道:“那么,臣告辞。”
太后摇摇头,则是笑道:“你留在此,不打紧,请皇帝进来吧。”
既然太后如此说,陈凯之也只好继续留在这里了。
过不多时,小皇帝便在宦官的小心搀扶之下,徐徐走了进来。
他早已能走路了,可平时,都是由人抱着,只有来向太后问安的时候,才让他行走,完成这一套礼仪。
小皇帝走到了殿,拜倒,奶声奶气地说道:“儿臣见过母后。”
太后原是看着小皇帝,可听到这句话,却忍不住看了一眼旁侧的陈凯之。
这句话,若是陈凯之说出来的,该有多好啊。
太后很快收回了视线,在心里幽幽的叹了口气,神色也是略微变了变,余光依旧偷偷地往陈凯之哪里看去。
迟早有一日会实现的吧。
她心里这样想着,却佯装着若无其事,面挤出了一些笑容,看着小皇帝道:“皇帝,免礼吧。”
小皇帝这才站起,似乎对太后,他有所畏惧,此时少了平常的娇蛮,很乖巧地道:“是。”
太后又瞥了陈凯之一眼,才凝视着小皇帝身边的宦官,列行公事一般地问道:“陛下这两日,吃睡的可好?”
小宦官便忙道:“还好,陛下天资聪明,昨日又背熟了论语的一句话,几位先生都说好呢,说是陛下将来一定能成圣君,有此天资,让人惊叹。”
惊叹?
陈凯之坐在一边,心里忍不住在想,我特么的倒是真的又惊又叹,这学习的速度,尼玛这和智障有什么区别?
不过料来,那些教授皇帝读书的翰林还有大儒,十之**,是不敢说皇帝愚笨的,无论读书好不好,都得给一百分,无数学习有多慢,总得时不时翘起大拇指,然后惊叹一番。
想当初赵王想让他去教这小皇帝读书,他不肯去,也是因为陈凯之实在是不愿教这样的弱智,尼玛的,弱智倒也罢了,还得让自己每日一惊,这样的日子,还不如死了干净。
这小家伙平时被宠坏了,动不动霸道的要杀人,这样的顽劣小孩,怎么教呢?
太后闻言,便期许的样子,颔首笑着道:“皇帝如此好学,有这天资,这是大陈的福气,天冷了,要给他加一加衣衫,还有……”
太后手指着小皇帝的鞋面,道:“他的靴子,怎么脏了?”
这一层的意思,颇为几分兴师问罪的味道,靴子本来是用来走路的,脏一些也没什么,而且陈凯之看到,这靴子其实并不脏。
那小宦官倒是吓了一跳,忙道:“奴才这擦干净。”
说罢,他俯下身,正待要卷起袖子来擦拭。
小皇帝突然尖声道:“朕不要冯伴伴擦!”他手指着陈凯之,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道:“你是哪个奴才,你来擦。”
他说话的声音虽是稚嫩,可是口气,却是颐指气使!
陈凯之微微面色一呆。
他不是奴才!
若只是帮忙,陈凯之很乐意给人帮忙,陈凯之也相信,百官之,有不少人愿意给人擦这个靴子,莫说是擦,便是舔,也有人愿意。
可让自己去给小皇帝擦靴子,即便陈凯之是个再圆滑的人,却也无法做到。
陈凯之只是坐着,并不作声。
小皇帝似乎想不到,在这宫,居然有一个除了太后和赵王之外,对自己的命令没有一点反应的人。
于是他怒气冲冲地道:“朕要砍了你的脑袋,将你的脑袋悬挂在宫,你赶紧的来给我擦!”
依旧是命令的口气。
陈凯之怒了。
真是狗屁孩子一个,他深知,违抗君命意味着什么,只是……
他的自尊心不容许自己如此,陈凯之冷静地站了起来,淡淡地道:“臣期期不敢奉诏!”
小皇帝顿时气得发狂,他身边的宦官也吓住了,忙道:“你……你这是要抗旨不遵吗?”
“无道之旨,臣不敢遵守。”陈凯之面色异常的平静,其实他心里有些震撼,也被自己的胆大吓住了。他知道自己可能面对着什么,可这番话,直接脱口而出。
小皇帝显然更气了,手指着陈凯之大叫道:“杀了他。”
他显是被宠溺惯了,所有人都得哄着他,顺着他,没有一个人敢违拗他,所以小小年纪,便觉得自己了不起。
陈凯之不为所动,他甚至想,真要逼得急了,大不了杀出宫去,这官,老子不做了,大不了回到飞鱼峰,倒要看看,谁能奈何我。
那小皇帝身边的宦官,也料不到有这样胆大的人,他忙看向太后,想看看太后的意思。
“够了!”这时,太后一声冷喝。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太后震怒,当小皇帝命陈凯之擦靴子的时候,太后心里已是不悦了,而陈凯之抗旨,却令她微微一呆,果然是自己的皇儿啊,还真是‘胆大包天’。
可当小皇帝要杀人的时候,太后终于是忍不住了。
她也不知为何自己心里会爆发出如此不可遏制的怒火,厉声道:“皇帝,你要自重!”
这声震瓦砾的斥责,令小皇帝一呆,他显然有些吓住了。
“陈凯之乃是翰林,是皇帝的臣子,为人君者,可以如此吗?先帝当初将江山社稷交给你,是让你造福万民,而不是令你这般的胡闹,这些……是谁,到底是谁教他的?是谁……”
一旁的宦官已是吓得啪的一下跪倒在地:“奴才万死!”
太后面带着杀机,她咬牙切齿地道:“万死,是该万死,到了如今,如此的怂恿皇帝,你还想活吗?来啊,拿下,拖出去杖打。”
外头的禁卫一听,已是蜂拥而入,竟当真将这宦官拿住,那宦官也万万料不到,太后动真格的,连忙哭爹喊娘地道:“恕罪,奴才万死,恕罪……”
可没有人理他,他便如死狗一般的被人拖了下去。
小皇帝见此情景,已是吓坏了,于是他惊慌地道:“冯伴伴,不可杀冯伴伴……”
等他回头想求太后,却见太后这可怖的脸色,小皇帝更是吓得面色惨然,开始手足无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