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盐贩,可谓是神通广大,陈凯之所写的材料繁多,他们也只用了一夜,便一车车地让人运了来。
陈凯之命这些盐贩,在后院搭起了一个炉子,因为材料所需太多,所以堆满了不少的库房,便连前院,也不能幸免。
这炉子已经开始生火,陈凯之开始搜集材料,做好准备。
在这院子里,显然已经布满了人手,随时盯着陈凯之的一举一动,便连那江晨景,也饶有兴致地跟在陈凯之的身后看着。
陈凯之自然知道,他是想要获得提炼的方法,却也不点破,脸色自若地对这江晨景道:“需先将炉内的温度提到非常高不可,所以才需要这么多燃料,如若不然,只怕要前功尽弃。”
“这个容易。”江晨景笑了笑,他总是这般温尔雅,至少在陈凯之的面前。
此时,他手里摇着一柄白扇,口里又道:“这些事,不劳贤弟了,让下头的人来做便是。”
说着,他朝自己的部众使了个眼色,便有几人开始升炉。
陈凯之则是吩咐陈德行道:“凯之,你去配料。”
陈德行心里千万般不情愿,却还是乖乖地去了。
如此一来,陈凯之反而是无所事事起来,那江晨景的心情格外的好,似乎很期待接下来陈凯之炼出来的东西,他笑了笑,道:“这些许小事,让这些粗汉去做便是,无极贤弟,可会下棋吗?”
陈凯之点头道:“会下一些。”
江晨景便笑道:“那么不妨,你我对弈一局,如何?反正时候还早,其实也急不来。”
陈凯之耸耸肩道:“自是江兄说了算。”
陈凯之看似轻松,心里却是紧张,他知道,很快,这些人便要对天赐庵动手了,而自己,今日无论炼不炼的出vip的盐之王,最后的结果都是被灭口。
到了如今,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退路了。
而眼前,只有最后的一条路,一条连陈凯之都不确定的路。
成则生,不成,死!
所以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要表现得轻松,甚至这时候,他的面还刻意俏皮地笑了笑道:“江兄可要让一让学生,学生棋艺不甚精湛。”
江晨景哈哈一笑,道:“这是自然,输赢是小事。”
说罢,江晨景便让人在长廊下摆了几案,寻了棋盘来。
陈凯之一看这棋盘,将发现是后世的围棋,他问了规则,大致也和后世也没什么分别。
其实此时,他的心里颇为紧张,陈凯之正需下棋分一分心,大方的坐下,瞥眼看到陈德行那逗跑前跑后的,按着自己吩咐‘配料’,心也渐渐静下来。
陈凯之执的乃是黑子,因此先下,陈凯之落了子。
江晨景便笑道:“无极贤弟规矩,下了这棋,便能知你的秉性。”
陈凯之露出苦笑道:“读书人,若是不规矩的,如何得功名呢?”
江晨景也已落子,面却是不以为然的样子,挑了挑眉道:“这却不然,读了书,定要卖给帝王之家吗?敢问,这五百年前,又是谁家天下?那时候,陈氏不过是颍川的大姓而已,天下大姓,何其多也,他陈家坐得了天下,别人坐不得吗?我读了书,却偏不卖陈氏,自己卖给自己,凭自己本事立足在这世间,岂不是好?”
他的话,在别人听来是大逆不道,可是陈凯之听来,觉得颇有道理,一面下了子,一面道:“学生不过是随口一言,想不到先生竟如此大发感慨。”
江晨景一挑眉道:“你一定不以为然吧?”
他的眼睛,有一种锐利,仿佛刀锋一般,在陈凯之的脸扫过。
陈凯之没有露怯,只是淡淡一笑道:“学生认同。”
“嗯?”江晨景似笑非笑地看着陈凯之,似乎不信的样子:“无极贤弟当真相信?”
“江兄说的一丁点也没错。”陈凯之很干脆地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辈读书人,读的学问,也未必要卖给帝王将相家不可,这有什么错的?”
江晨景凝视了陈凯之一眼,才道:“可是我觉得,你话里有话。”说着,他捏着一枚白子,旋即落入棋盘。
陈凯之想了想,道:“学生只是有一事不明。”
江晨景不轻不重地道:“你说罢。”
陈凯之拧眉,叹了口气道:“自己的学问,卖不卖给别人并不打紧,甚至……说句实在话,算是贩盐,在学生心里,也不算什么天大的罪过,可是……江先生为何非要迁怒寻常的百姓呢?”
问出这番话,陈凯之觉得自己是有点冒风险的。
本以为江晨景这时会暴怒,谁知他只是抬眸深深看了陈凯之一眼,笑了:“因为大丈夫行事,只求结果,而不问过程。一将功成万骨枯,我虽非大将军,可是官府要断我财路,那么我也只好剑走偏锋了。”
陈凯之见他说得轻松,也笑起来,他又落了子,突的道:“再敢问一句,江先生有家人吗?”
江晨景这时似乎注意力在棋盘,不自觉地道:“无极贤弟为何这样问?”
陈凯之突然将手的旗子丢入了棋盅里,道:“我只是在想,若是江先生有父母妻儿,那么何以可以杀戮别人的父母,杀戮别人的妻儿?这丧亲之痛,江先生从前、现在、将来,总会有所体会的,却为何体会不到别人的痛苦呢?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一点,学生自是知道的,可是要成大事,难道可以丧心病狂吗?那些死在庙里的人,他们什么都没有做,有的人,家里刚刚生了幼子,有的,只是来给新结发的妻子买一对首饰;有的……”
陈凯之的话还没说完,江晨景却是猛地抬眸,他目如刀,眼里有些发红,厉声道:“住口,你在说什么?”
陈凯之住了口。
江晨景便冷冷地盯着陈凯之,而他身后的几个护卫,有意想要前。
江晨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却是冷笑道:“无极贤弟,似乎是一身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