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簇在表哥身边的人,便都打量起陈凯之这个不曾见过的少年来,嗯,生得倒是颇为白皙俊秀,一身华服,看去也不像等闲之辈,只是为何此前不曾见过呢?
表哥突的将手一闪,直接抽出了腰间一支香妃扇来,猛地一打,扇子张开,露出了桃花的扇面,头的字看不甚清,大抵是‘桃花寄相思’之类的东西。
他开始摇着扇子,挥洒自如,给陈凯之一个白眼,道:“噢,若是这样,你运气不太好了,因为本公子恰好也是来拜师,不过不要紧,输了也没什么,毕竟你是无名之辈,本公子出山,即便输了,那也是你的荣幸。”
卧槽……
我佩服睁眼说瞎话,还能把逼装了的样子。
陈凯之也是服了,却只淡然一笑:“噢。”
表哥倒是略显愠怒:“噢是什么意思?”
陈凯之很认真地看着他,然后一脸关切地道:“张公子,你我也算是相识一场,这天气这么凉,张公子还摇着扇子,不冷吗?”
表哥本是轻松写意地摇着扇,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听到这里,手摇不动了,这纸扇顿在半空,他憋着脸,终是咬了咬牙道:“不冷,热得很。“于是拼命地猛摇起来。
其实,还真有点冷飕飕的,这一顿猛摇,表哥顿时感觉不适起来,甚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刚要找陈凯之晦气,可是陈凯之这小子,竟是不见了踪影,已经率先进县学去了。
“这个家伙,今日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诸生都已经到了明伦堂,接着纷纷缴了荐信,陈凯之发现,自己开始被分化了,似乎表哥在这里很有影响力,大家见自己和表哥不对付,居然也自觉地和自己保持距离。
被孤立了啊。
可是陈凯之心如止水,这明伦堂很宽敞,倒也站得住人,这时有人道:“教谕大人与方先生来了。”
便见一个头戴翅帽之人当先出现在门口,却在门口驻足,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接着一个头戴纶巾,身穿儒衫仙风道骨的年男子徐徐踱步进来。
方先生年过四旬,身子干瘦,倒是气度非凡,自进了这里,便顾盼自雄,神采奕奕,反是那头戴翅帽的县教谕对他很是殷勤,即便是方先生摆谱,也是甘之若饴的样子。
方先生和教谕谦让之后,便各自落座,教谕站起身,带着笑意道:“诸生此来,想必都是想要一睹方先生风采的,今日方先生莅临我县,本县下,与有荣焉,哈哈,话不多说了,请方先生吧。”
方先生便站起来,大家都向他行礼。
陈凯之见这方先生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也很是佩服他的风度,跟着大家一起行礼。
方先生笑容可掬地压了压手,随即跟众人客套起来:“不必多礼,老夫是闲云野鹤,当不得教谕大人这般称赞,噢,老夫想收个门生,早听闻这江宁县青年才俊不胜凡几,所以特来与诸生一会。”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个个看着这挥洒自如的方先生,心都是敬仰。
这时,有一个声音道:“小侄见过世叔。”
世叔……
怎么还有人攀亲了?
陈凯之连忙朝说话之人看去,却见那表哥排众而出,深深朝方先生作揖行礼。
陈凯之心里咯噔了一下,你逗我,黑幕啊,原来你们还认识?
他观察着方先生的反应,却见方先生眼眸一闪,目光落在表哥的身,眉梢微扬,面也带着慈和之色,却是有些犹豫着,似是在想此人是谁。
“是小侄张如玉。”张公子自报家门。
如玉……原来姓张的叫如玉,这个臭不要脸的张如玉,死变态!
陈凯之心里想,却还是松了口气,张如玉毫不避讳地跑来认亲,可见在私下里,应当没有运作过,否则没有必要在这里打招呼了,直接假装不认识可以,这样还显得公平公正,反而是方先生若是一副避嫌的样子,板起脸来训斥张如玉一顿,才是真正危险了。
不过……陈凯之微微皱眉,这确实是个麻烦啊,人家有交情,这得了先手,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的机会又少了些许。
可是张如玉很嘚瑟啊,他仿佛脸贴了金一样,道:“世叔的言传身教,小侄一直铭记在心,一别经年,甚为想念,真希望能够时时刻刻在世叔座下,聆听世叔的教诲。”
方先生似想起来了,朝张如玉含笑着道:“好,好。”
连说了两个好,其他诸生的脸都拉了下来。
方先生说罢,精神一震,道:“老夫择才,自然是公平公正,今日只出一题,谁能答,老夫便亲自将他收入门下,如何?”
于是众人纷纷说是。
方先生便背着手,徐徐出题道:“何谓无耻小人?”
“……”
一下子,明伦堂落针可闻,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谁也没有想到,方先生会出这样的题。
于是大家都苦思冥想起来。
方先生则端坐其,老神在在的样子,只等人来答。
陈凯之不急,这个问题很简单,按理来说,大家大抵都能描述出什么是无耻小人,可方先生只收一位门生,所以,这题看似平淡,但是肯定很不简单。
他先看看别人怎么答再说。
倒是这时,却有目光朝他看来,陈凯之抬眸,正见张如玉那双桃花眼朝自己森森地盯来,哎,这个家伙,看来是要死盯着自己了,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终于,有人站出来答道:“见风使舵、反复无常者,即是小人。”
陈凯之很佩服他的勇气,大哥,你是来打酱油的吧,要是这样容易,你去考状元好不好?
果然,方先生默不作声。
那人便耷拉了头,又有人禁不住道:“心胸狭隘、表里不一,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便是无耻小人。”
方先生依然不做声。
这时众人七嘴八舌起来:“拨弄是非,挑拨离间者便是无耻小人。”
“吹毛求疵,自以为能……”
诸生各个绞尽脑汁,纷纷作答。
方先生只抱着手的茶盏,在这嘈杂声,垂下眼帘,轻吹茶浮起的茶沫,微笑不语。
果然很不简单啊。
陈凯之细细观察,显然这些回答,都入不了方先生的法眼,这倒了,这些都可以算是无耻小人,可方先生为何不为所动?明明是他自己出的题这样简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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