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雷起

轰隆!

闪电和惊雷,几乎是同一时间,从远处倾泻而下。

刺眼的雷光划破了苍穹。

然后,将那夜幕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雷声滚动。

好像将天地之间的雨幕都是给震得摇摇欲坠。

此时已经到了黎明之际。

积攒了数日。

压抑了数日。

这雨终于是不可遏制的倾盆而下。

雨水一瞬间覆盖了整个长安城。

地上全部被雨水覆盖。

哗啦啦的。

好像是水流一样,正飞快地朝着远处流淌。

一些低洼的地方已经是完全地被水淹没。

就连高地,也是积攒了一层水流。

即便是黎明。

有雨水,有阴云,这天空上依旧是一片昏暗。

没有一丝光。

所以。

这天地之间也是没有一道人影。

皇宫之内。

若大的万和宫。

此刻依旧是灯火通明。

屋檐下的灯笼,被寒风吹的剧烈摇晃,一些雨水打在上面,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

但即便如此。

那火光依旧是没有灭掉。

这灯笼是工部的能工巧匠特别制造的。

能够简单防水。

有能够防风。

火光摇曳着。

也是勉强能够将周围的情形看个大概。

屋檐上的雨水已经是完全汇聚成了细流,正不断地流淌下来,在地面上激荡出了一连串地水泡,水泡里的水往外流淌,带走了被风雨打落的花瓣和落叶。

宫殿里面。

万贵妃和老皇帝都已经醒来了。

万贵妃换上了端庄的贵妃仪容,安静的坐在卧榻之上。

那一双眸子里,充满着无尽的威严和冷冽。

她旁边的老皇帝。

虽然昨夜睡的不多,但也依旧是龙精虎猛。

一双眸子里闪烁着峥嵘的精光。

“誉王给了你暗示了?”

在老皇帝和万贵妃的下方,便是誉王所收买的那位宫女。

赵萍儿。

她跪在几案之后,脑袋深深的贴在了地上。

她的身上有一些水。

是连夜从居住的地方赶过来报信儿,被雨水打湿的。

发丝粘在了脸上。

衣衫在往地上慢慢的滴水。

她似乎都浑然不觉。

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

“王爷给奴婢的东西,就是这些,他让小的明日早上,给陛下准备参茶的时候,把这些东西给放到参茶里面。”

“这是王爷给奴婢的字条。”

“奴婢也拿过来了!”

赵萍儿把一个小纸包,还有纸条,都是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皇帝和万贵妃面前的几案上。

然后这头磕的更加厉害了。

她是真的很害怕。

害怕到连说话都有些哆嗦,结巴。

但她还是勉强把所有的东西,都展示在了老皇帝和万贵妃面前。

毒药。

以及指令。

“把东西带去给御医局检验,看看是什么毒,吃了以后会有什么反应。”

“把这东西拿过来,给朕看看。”

老皇帝面色淡然,吩咐道。

“是!”

陈暮把毒药小心翼翼的取起来,交给了外面的黑衣太监。

那是大内的人。

在这种关键时刻。

只有大内的人,才能够让老皇帝安心。

不只是这传信儿的太监,还有这整个万和宫里面,都布满了大内的高手。

就算是先天高手来了。

也进不来。

“辰时三刻,服药。”

老皇帝看着手里的字条,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这字条,是誉王写的。

他认得出来这熟悉的字迹。

“看来,他是真的完全不顾兄弟之情了啊。”

“也不顾朕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了。”

老皇帝轻轻的哼了一句。

然后将纸条扔在了地上。

万贵妃捡了起来,交给了一旁的陈暮。

这些都是证据。

要保留的。

“知道该怎么说吧?”

万贵妃来到了赵萍儿面前,居高临下,声音里的威仪让人心颤。

“奴婢知道。”

赵萍儿点了点头。

她早已经被教了几百遍。

对自己要做的事情,已经记在了灵魂里。

“去吧。”

“小心些。”

“大内的人就在你身后盯着,胆敢出什么岔子,你知道后果。”

万贵妃拍了拍赵萍儿的肩膀。

后者的身子明显在发抖。

她低声道,

“奴婢知道。”

“下去吧。”

赵萍儿得了命令,咽了口吐沫,然后仓皇起身,走出了这宫外。

很快,那道身影便是在一个黑衣太监的监视下。

布入了雨幕之中。

“陛下,御医局的判定。”

而这时候,又有人带回来了口信儿,

“此毒乃七步攻心毒。”

“服毒之后,心脏如烈火焚烧,七步之内,便是爆裂而死。”

“是无解的剧毒。”

“若是少量服毒,哪怕只是沾染一点,心脏也会剧痛如绞,眼不能视,口不能言,耳不能听,五观尽失。”

“五日必死。”

哗啦!

老皇帝听着这些介绍,原本平静的脸颊上,浮现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愤怒。

他直接把刚刚端起来的白玉琉璃茶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茶杯碎裂。

琉璃溅射了满地。

老皇帝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道,

“他倒是够狠啊。”

“不给朕留一点机会。”

“好,很好。”

老皇帝抬起头,看着陈暮,道,

“知道怎么做了吧?”

“老奴这就去办。”

陈暮作了个揖,然后走到了这万和宫的门口。

两名黑衣太监凑了过来。

他们也不说话。

就是对着陈暮拱了拱手。

“即刻封锁万和宫。”

“再传消息出去,陛下身体突然抱恙,有驾崩之危。”

“请所有御医局所有御医,包括沈老御医,即刻以最快的速度来万和宫。”

“再传令。”

“取消今日的早朝。”

“另外,命十二卫御林军,全部取消调休,全部回岗,守卫皇宫安全。”

陈暮一条一条的吩咐。

都是早就演练好的。

这些命令,直接是将皇宫封锁,把所有的消息封锁。

而且把所有的御医都调遣到了皇宫里面。

这就是给外面一种假象。

皇帝出事了。

再加上大内传递出去的消息,誉王一定会上当。

不只誉王会上当。

整个长安城的那些官员们,都会上当。

到时候。

老皇帝就会看到所有官员的百态。

是真的忠于皇帝?

忠于权力?

还是忠于这天下,这万民,这社稷!

他不仅要借着这个机会。

扳倒誉王。

他也要给自己死去之后的大魏朝,准备一些足以可靠的,足以维持这江山稳定,足以继续让这繁华盛世延续的。

真正的治世之官。

当然。

他也要试试三皇子和九皇子。

看看这两位,是不是,也能够真正的以这江山社稷为重。

轰隆!

又是一道惊雷从天而降。

闪电划破苍穹。

雷声滚滚而来。

整个万和宫都好像是颤抖了一下。

宫殿里的那些火光,也是被这闪电,映衬的一瞬间黯淡了下来。

老皇帝的脸。

万贵妃的脸。

陈暮的脸。

都在这一刻,被映衬的清晰无比。

有沉稳。

有担忧。

也有杀意峥嵘。

……

“雨还真是不小啊。”

陆府里。

同样能够看到那风,那雨,还有那惊雷闪电。

瓢泼大雨。

整个院子都是已经被雨水覆盖。

老槐树原本就有些泛黄的叶子,被这风吹雨打之下,落下的更多。

然后又是被雨水冲走。

屋檐上。

雨水也是形成了瀑布一般。

飞快地坠落。

它们形成了一道雨水形成了窗帘。

然后,将一片水蒙蒙地世界和这窗户隔绝了起来。

陆行舟站在窗户前。

双手负在身后。

看着这漫天地雨色,听着那不断传来地雨声,面上的神色异常平静。

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就等誉王入瓮。

虽然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但这一刻。

陆行舟觉的,自己一定能成。

这种自信。

比当初谋划李因缘的时候,更加浓郁。

也更加坚定。

因为他已经不是当初的陆行舟。

东厂,也不是刚建立时候的东厂。

他的眼线,他的手,已经可以看的很远,也伸的很远。

他相信。

誉王插翅难逃。

哗啦!

无尽的雨幕,随着时辰的变幻,那黯淡逐渐的减弱了些。

天空上出现了一丝丝的明亮。

就像是黄昏的时候。

也像是刚刚黎明的时候。

但其实。

现在已经是卯时了。

应该是天大亮了。

不过是这阴云和雨幕,把大部分的光都遮掩了而已。

嘎吱!

连接着后宅的那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然后,汪亭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身上披着蓑衣。

没有停顿。

穿过了那道门,走下了石阶,也穿过了雨幕,趟着没过了脚踝的雨水。

来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他没有进屋。

只是站在这窗前之处。

然后对着陆行舟拱了拱手,眼睛里带着笑,道,

“主子,开始了。”

密谍司的人。

一直盯着长安城里的一切。

所有的动静。

刚刚,他已经得到了消息。

皇宫被封锁了。

十二卫的御林军也开始动了。

一些他们早就知道的消息,也是被传递了出来。

正按照计划行事。

“很好啊。”

陆行舟点了点头。

他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一眼汪亭身上。

虽然有蓑衣的遮挡,但他身上依旧是沾染了不少的雨水。

他的发丝湿了。

粘在了脸上。

他的靴子也因为趟水的时候完全湿了。

裤腿也湿了。

还有雨滴,正顺着蓑衣往下落。

他站着的位置。

那青石板上,已经是出现了一小堆的水洼。

陆行舟微微颔首,道,

“辛苦了。”

汪亭心头感激,跪在地上,给陆行舟磕头,道,

“给主子办事,是奴才的荣幸。”

“去备车吧。”

陆行舟笑了笑,吩咐道,

“咱家亲自去誉王府盯着。”

誉王谋划了这么久。

一定也是有些准备的。

此事事关重大。

陆行舟不可能真的完全坐于幕后。

他需要确保万无一失。

誉王。

真正的誉王。

绝对不能够逃掉。

“是!”

汪亭早就知道陆行舟会出府,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没多久的功夫。

黑色马车便是已经停在了这陆府的门口。

汪亭撑着伞,弓着腰。

将陆行舟送到了马车前。

然后,他也不顾这漫天的风雨,依旧是跪在了地上,给陆行舟做上马车的踏板。

他身上完全被雨水浸湿了。

陆行舟低头看着他。

然后踩着他的后背,稳稳地走了上去。

“去做你该做地事情。”

“不要出岔子。”

陆行舟关闭了马车车帘,临走之前,吩咐道。

汪亭,是不能留在陆行舟身边的。

他需要盯着长安城里的那些官员的一举一动。

还要配和陈慷做事。

所有人都很忙。

这次盯着誉王府。

还有后续跟踪誉王,一直到沧江口拿人。

东厂方面。

都只有陆行舟一个人,还有车夫。

“主子放心。”

“长安城里,断然无恙!”

“奴才等主子归来!”

汪亭又是跪在了雨幕之中,然后向陆行舟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他的脸扎进了雨水中,雨水飞溅了起来。

“吾等待陆公公归来!”

守在马车四周的那些东厂番役们,也都是随着汪亭的样子。

纷纷跪在了雨水中。

喝声穿透雨幕。

峥嵘冷冽。

“走吧。”

陆行舟靠在了马车里面的软榻上,对着外面的车夫吩咐道。

驾!

马车徐徐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