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和见状连忙走上去前去,等到他看到漏斗里面的白砂糖后,顿时震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见那白花花的糖并没有变红或者消失,才颤抖着手取过一个碟子,小心翼翼的盛了一叠送到卫景晔面前。
口中还结结巴巴道:“殿、殿下,这真的是神迹啊!”说完就呆呆的看着那叠白砂糖,一脸痴迷。
卫景晔看了白糖一眼,高兴道:“这下好了,我终于可以做糖葫芦吃了!”
高和闻言立刻手一抖,差点将手中的碟子摔到地上,他看着卫景晔一脸暴殄天物的模样:“殿下,这等神物应当供奉祖宗才对,可不能随便糟蹋了!”
卫景晔睁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什么?我自己做的东西为什么不能做糖葫芦”
说完见高和还要解释,又不满的嘟囔了一声:“我做糖葫芦怎么就是糟蹋东西了,父皇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高和一脸苦涩,心道:陛下也不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啊,如果陛下早知道是这样,绝不会允许您乱来的!
想到这里,高和眼睛一亮,对啊,先去告诉陛下一声不就好了:”殿下,不如我们先把这些白糖给陛下,从陛下那里多换一些糖霜,殿下觉得如何?”
卫景晔嘟了嘟嘴,表示不能接受:“我现在有了白砂糖不想要糖霜了,糖霜做得糖葫芦一点都不好吃,不仅不好吃,还不好看!”
天竺的糖霜充其量就是红糖漂白后的黄糖块罢了,味道上还是与白糖有差别的,毕竟白糖只是甜,并不会影响食物的味道和颜色,糖霜却会。
高和都要给他跪下了,那糖霜做的糖葫芦不好吃还不好看?那殿下您之前也没少吃没少做啊,怎么没见您说那糖葫芦不好吃呢!
但想是这么想,话却是不能说的,高和也不敢真拦着卫景晔,毕竟作为下人,主子要什么,只能劝不能拦,劝了是你忠心,拦了却是不敬。
是以高和只好使了个眼色给身后的一个内侍,让他赶紧去禀报皇帝。
皇帝陛下刚刚下朝,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小十一又要给他一个惊喜,他正为朝堂上的事情生气,看到一个内侍匆匆忙忙地跑过来,顿时就有些不悦,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你们就是这么照顾你们殿下的吗?”
卫景晔的内侍都是皇帝陛下精挑细选的,每一个都身家清白,对他极为忠心,所以卫景晔但凡有些什么事,这些内侍都会轮流过来刷脸熟,毕竟忠心的内侍那么多,好的岗位却很少,脸熟的自然就能有更好待遇,比如现在这个内侍,如果不是皇帝知道他是卫景晔身边的人,只怕现在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
明白这个道理的内侍并不害怕,反而一脸激动的行礼道:“陛下,您快去糖坊看一看吧,殿下正闹着要做糖葫芦呢!”
他太过激动,话说得也不太清楚,皇帝陛下以为卫景晔制糖失败,才耍赖吵着要糖霜做糖葫芦吃。
其实有了之前的红糖,皇帝陛下对于卫景晔不能做出糖霜这件事并没有太过失望,他觉得红糖的问世绝不比糖霜差到哪里去。
虽然那些红糖经太医鉴定之后认为此物对女子比较有益,但是对于大卫国来说,这依然是一个很大的进步,所以对于现在的皇帝来说,卫景晔想吃点糖霜完全是应得的奖励。
所以皇帝什么都没有再问,直接挥了挥手道:“既然想吃就让他做吧,堂堂一个皇子,连一点糖葫芦都吃不起了吗?那朕做这皇帝还有什么用!”
说完又道:“他想做就让他去做吧,这等小事就不要向朕禀报了。”
内侍有些犹豫,刚想解释原因却见皇帝已经迈开了脚步,高平跟在皇帝身后,看着他暗暗地摇了摇头。
内侍挠了挠头,虽然这件事是他没有禀报清楚才导致了现在这个结果,但是既然皇帝陛下既然不愿意听,他也就没有必要非要禀报了,想到这里,他不禁同情的看了皇帝一眼,不知道陛下日后若是知道今日他错过的东西以后会是什么心情。
内侍回到糖坊的时候,就看到一群内侍正围着卫景晔苦苦相劝。
“殿下,这白砂糖太金贵了,陛下如果知道您用这个做糖葫芦定然会生气的。”
“是啊殿下,好歹先请示了陛下再来做糖葫芦也不迟啊,若是陛下同意我们定然不会拦着您的!”
“殿下,糖霜多好啊,您可以拿一斤白糖去换两斤糖霜,想想就划算啊!”
众人正劝着呢,忽然看到报信的内侍已经回来了,登时十几只眼睛都齐刷刷地盯着他看,眼中的寒芒似乎在说,你只要说一句陛下同意了我们就要你好看!
内侍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口水,颤着声音道:“陛、陛下说……既然想吃就让他做吧,堂堂一个皇子,连一点糖葫芦都吃不起了吗?那他做这皇帝还有什么用。”
这个内侍虽然人不大机灵,但模仿能力却很强,将皇帝陛下的神态语气模仿了个十足十,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等到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之后,又看了一眼罐子中白花花的砂糖,一脸的肉痛。
卫景晔很高兴,高呼了一声“父皇万岁”,就要吩咐人把白砂糖搬走。
内侍看着卫景晔,嘴角抽了一下,不知道等陛下因此事训斥殿下时,自己会不会很惨,高和见他表情有些古怪,悄悄的把人拉到一旁问事情始末。
内侍们正在卫景晔的吩咐下搬白砂糖,并没有看到这一幕,他们此时满心满眼都是白砂糖,一想到这些东西要在锅里融化成糖液,他们就一阵心疼。
不过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他们也没有办法再劝卫景晔放弃做糖葫芦的想法了,毕竟皇家的东西你就算是再心疼那也是皇家的,跟你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况且正主都不心疼,那他们又何必做恶人呢?
卫景晔没看到众人哀怨的目光,高兴的对高宁道:“你找个人把这罐白糖搬到小厨房去,让他们给我做冰糖葫芦!”
说完,他不禁一顿,眉头皱了起来,冰糖葫芦?他忽然觉得用白糖做糖葫芦似乎也不是那么完美了。
卫景晔止住了高宁搬白砂糖的动作:“先别忙,我又想到一件事!”真正好吃的糖葫芦应该用冰糖做才对!
既然白糖都已经做出来了,那做一个冰糖,又有什么难的呢?不就是一个饱和溶液再结晶的过程吗!
众人一喜,以为他要改变主意。
卫景晔道:“先不做糖葫芦了,把这些白糖做成冰糖再说吧。”
众人一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什么意思?冰糖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像冰一样的糖?
他们对卫景晔起名字的功夫已经深表佩服了,卫景晔说做白砂糖的时候,他们还不解其意,不明白白砂糖是什么样子,等到白砂糖做出的时候,他们才知道原来白砂糖真的就是像白砂一样的糖,那现在呢?殿下要做冰糖,那是不是说明这冰糖就是冰一样的糖啊!天呐,一定是的!神迹做出来的东西肯定是神物啊!
卫景晔向激动的开始打摆子徐安招了招手:“你过来把这一罐子白糖上锅上用热水融了继续煮,煮成糖浆为止。”
徐安小心翼翼的捧起罐子,生怕自己手一抖就将罐子摔的地上,其余人大约也是这么想的,都盯着他手中的罐子目不转睛。
徐安按照卫景晔的吩咐开始煮糖,他是煮汤的一把好手,一开始他就心不慌手不抖了,动作非常稳,一罐子白糖在他手中很快就化成了浓浓的糖水,最后又变成糖浆。
最后徐安将糖浆装入一个个大碗中,分别往里撒了点预留出来的白砂糖搅拌均匀。然后就将大碗整整齐齐的摆在桌子上,等着奇迹的诞生。
众人也屏息看着这些大碗,他们虽然不解其意,但殿下这几天制造出来的神迹太多了,他们现在对卫景晔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就算是卫景晔现在告诉他们自己其实是天上的仙童,想必他们也是会信的。
热的饱和溶液冷却后溶质因溶解度降低导致溶液过饱和,从而溶质以晶体的形式析出,这一过程就是结晶,是非常简单的化学反应。
卫景晔之所以让人往里撒上一点砂糖,就是为了做晶种,等到这几碗糖浆变凉的时候,这些溶液就会以这些砂糖为中心慢慢地、随着温度的下降自然结晶。
众人不懂这个道理,全部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个大碗看,似乎想要将那些糖浆看出一朵花来。
卫景晔打了个哈欠:“我要去休息了,等到这些糖浆变成冰糖以后再差人喊我。”
说完,卫景晔又看了一眼激动的内侍们,警告道:“你们可不许趁我不在就偷偷去告诉父皇。”
众人不禁暗暗叹了口气,他们还真想给陛下看一眼的,但是既然卫景晔有了明确的吩咐,那他们就不能再告诉陛下了,这也是他们这些人的机灵之处,有些话该说的时候说,不该说的时候不说,虽然他们都是陛下送给卫景晔的人,也确实会将卫景晔平日里的所作所为报告给陛下,但是当卫景晔有明确的吩咐的时候,他们却是不能违背的,哪怕是陛下质询,不能说的,他们依旧不会说。毕竟,没人会喜欢不听话的下属。
很多人常说,他们其实是陛下派来监视卫景晔的,不然陛下怎么敢过分宠爱一个自己无法掌控的人,养虎为患的道理谁都懂。
可是他们自己却知道那不过是一些吃不到葡萄硬说葡萄酸的人罢了。每一个能够长久跟随殿下的人,都明白照顾好卫景晔、对卫景晔忠心才是他们最大的事情,这也是陛下最大的期望,殿下真的是陛下的命根子,这种感情很难得,尤其是在这皇宫中,有时候就连他们自己也觉得不不可思议。
有人曾说,如果哪天殿下要对陛下不利,他们就是陛下最好的眼线,有他们在,殿下永远也翻不起浪花。
然而这么说是不对的,如果殿下真的想要对陛下不利,首当其冲的被除掉的就是他们,一个不得主子信任的人,是没有权利知道隐秘事的。这个度很难把握,所以他们才是佼佼者,就像刚刚去报信的内侍,他是真的不能向陛下解释清楚吗?是真的没有机会向陛下解释清楚吗?其实并不是,他们只需要表达好自己的态度,传达自己应该传达的东西,对于结果却不是他们能凭借自己的意愿去强加干涉的。
这样,就算以后陛下知道追究起来的时候也埋怨不到那名内侍的头上去,因为是你不想听解释的,内侍的做法没有错。
相反,若是内侍强行要解释的话,反而就有些想要用陛下去威逼殿下交出白砂糖的意思了,如果有了这种心思,或者说如果让陛下以为他们有这种心思,那他们的死期也就不远了,毕竟当初陛下让他们跟随殿下的时候就曾告诉过他们,殿下才是他们今生今世唯一的主子,他们与卫景晔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关系,不管他们在中间做了多少事,哪怕是打着为陛下好旗号也不行,因为他们是殿下的下属,不管他们对陛下忠心是真是假,陛下都不会信,因为一个背主的人没有资格得到他的信任。
许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擅自揣摩圣意,误以为自己还是陛下的人,那些人的结局往往都不大好。
外人经常看到卫景晔身边总是换人,猜测原因的人非常多,但是从来没有人问也没人敢问,而卫景晔也从来不问自己的身边为什么总是换人,这几乎是父子俩之间的默契。
卫景晔美美地睡了一觉,等到傍晚时分的时候他才揉着眼睛醒来。
他醒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冰糖做好了吗?”
高和一边伺候着他穿衣服,一边道:“早就好了,老奴已经命人送到小厨房去了,殿下要去看看吗,那冰糖形似冰凌,已经看呆了好多人了。”
卫景晔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天色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高和道:“申时已经过半了。还有半个时辰就要用膳了,殿下今天还要做糖葫芦吗?”
卫景晔想了想:“当然要做,现在就做,多做一些,给寿康也送一点,剩下的正好等我吃完饭再吃。”
高和笑着答应了一声。
卫景晔又问道:“我之前做的白砂糖还剩多少啊?”
高和脸上一苦,道:“殿下,那个白砂糖统共就只有那么一罐子,都被您吩咐拿去做冰糖了,剩下的糖就没有那么白了,越往下面,那颜色就越深,最下面的还是红糖。”
卫景晔皱了皱眉:“没有继续淋黄泥水吗?”他走的太匆忙,没太注意。
高和道:“没有殿下的吩咐,他们不敢随意操作,生怕坏了殿下的事。”
卫景晔有些无语:“这么简单的事,还需要我开口吩咐吗?难道你们都不知道用脑子想事情?”
高和笑道:“他们也是谨慎,小心一点总没错,万一弄错了怪罪下来,他们可担待不起,毕竟这些糖可金贵着呢。”
卫景晔有些不满:“以后为我做事的人就要有自己的想法,不能我吩咐一句他就做一步,我不说他就不敢动,如果他们能够研究出一点东西来,我自然有赏,若是他们糟蹋了东西,只要理由合理,我自然也不会追究。”
高和就等着这句话呢:“您要是早说这句话,他们早就开始做了。”
卫景晔看了高和一眼:“肯定是你故意搞鬼,想逼我说出这句话的。”
高和笑着打了自己一巴掌道:“殿下恕罪,老奴自罚。”
卫景晔挥了挥手让他赶紧停住:“好了好了,看着怪恶心的。”
高和笑着停下手:“殿下仁慈,我们身边人自然是知道的,只是那些糖匠可不知道,这制糖之事干系甚大,老奴这才自作主张,想办法安他们的心呢。”
卫景晔白了他一眼:“就你聪明。”
高和笑道:“老牛也是仗着殿下平易近人才敢如此作为,毕竟那些都是个苦命人,若是没有这些话,他们可不敢放心的去做事。既然殿下这么吩咐了,老奴这就令人让他们去做,保证,明天早上殿下就有白糖吃。”
卫景晔摆摆手道:“算了,今天反正也晚了,不急这一时,等明天天亮了,再让他们动手吧,反正做这个也费不了多长时间,对了,南边进贡来的毛芋味道不错,如果蒸熟以后沾上白糖吃,想来味道很好,你去小厨房吩咐一声,明日中午我就要吃那个。”
高和连忙答应一声下去了。
卫景晔用过晚饭之后,照例拿了糖葫芦开始吃,因他让人给寿康公主送了一些,皇帝陛下就有心想说他两句,让他收敛一些,毕竟现在他可是在禁糖期,可是见他吃的高兴,又闭上了嘴,反正就这一天,明日再让他控制一下好了。
所以皇帝陛下也就没拦着,不仅没拦着,还跟着吃了两根,喜欢吃糖是人的天性,对于缺糖的大卫国来说,吃糖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小孩子的专属,也就物资丰富的地方。才会把“糖葫芦是小孩子吃的玩意儿”这句话放在嘴边。
高和看着吃糖葫芦吃的高兴的父子二人,嘴角不禁有些抽搐,他有些期待等到日后陛下知道卫景晔拿冰糖做糖葫芦之后的反应了,不过,想来那个时候殿下也有了说辞,毕竟皇帝陛下也吃了不是,可不能说,是他铺张浪费。
卫景晔给寿康公主送糖葫芦是奔着友爱兄妹的心思去送的,但他却忽略了一点,他是皇子啊,皇帝陛下有那么多孩子,每个都是他的兄弟姐妹,为什么他单单只给寿康公主一个人送?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他不喜欢他们吗!
偏偏从勤政殿到淑妃住的凝香宫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而对于从勤政殿出来的东西,后宫上下向来是极为关注的,这就造成了寿康公主糖葫芦还没吃完,就有无数个以串门为名的宫妃前来拜访,那些糖葫芦自然又被跟着母妃过来“串门”的皇子公主们分去了不少,寿康公主很生气,但她没办法,淑妃掌管后宫,有些面子上的事情总是要顾及到的。而那些因为路远、或者好面子等等原因晚到一步的人,只能望着光秃秃的草把子哀叹了。
寿康公主因为此事哭闹了一晚上,这自然是没人知道的,或者说是,知道了也都装作不知道。
卫景晔自然就更不可能知道了,他送糖葫芦的时候也没想瞒着,他觉得左右是自己做出来的糖,又没用糖霜,做点儿糖葫芦吃,又不算违了父皇的旨意,算得了什么呢?
所以,第二天皇帝陛下毫无意外的收到了弹劾折子。
皇帝心中是暗恼的,他觉得自己的后宫也太藏不住事儿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今天就有朝臣上折子,这后宫感觉跟他们的后院似的。
皇帝陛下盯着弹劾的人看了许久,直到那人冷汗湿了半个后背,才道:“李大人看样子对朕的后宫极为了解,昨晚发生的事,今日就能在朝堂上弹劾了,真不知道这是谁的后宫,朕刚刚忽然感觉脊背生寒,觉得自己的皇宫都不安全了。”
李德汗流浃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呐呐着不知道该作何解释,难道说自己是听王丞相说的?可是王丞相他也得罪不起啊,自己还有把柄落在他手里呢!
也不怪李德这么害怕,皇帝平日里称呼朝臣都是叫爱卿的,这样显得君臣相得、友爱亲近,而皇帝只有在极为生气的时候才会称呼一个人为某某大人,而一般情况下,这位被称为大人的人结局往往都不会太好,所以李大人一听,立刻吓得唰的一声汗都流下来了,跪在地上哆哆嗦嗦,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看王丞相的那一眼并没有瞒过皇帝的眼睛,王丞相正是九皇子的外公,贵妃的父亲,这个折子其实是王丞相所拟,消息的来源自然是贵妃给的。只可惜王丞相太蠢了,这么急着就让人把折子递了上来,明显的走了一步错棋,想来经此一事,他的女儿再也不能重获恩宠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章合一,对不起,我就是一个短小但不精悍的作者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