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韩克已
此刻的韩克己不在城内。
而在城外庄园之中。
他一身短打,看上去干净利落。与之前在京中的装扮大为不同。反而与他的气质更吻合一点。
他此刻正在布置任务。
他一只脚踩在桌子上,桌子上铺开一个简单的地图,正是邺都东郊的地图。他用匕首指着地图上一些地方。说道:“这里,是杜家的庄园,里面全部是那些菜棚,用了大量稻草,还有煤炭。这些天天气转暖,这些东西都不怎么用了。但是还有大量堆积。想来,他们一时不慎,失火也是很正常的。”
韩克己看着一个手下,这个手下立即会意,说道:“小的明白。”
韩克己说道:“做仔细点,既然是失火,所有人都要被烧死,决计不能有别的死法。毕竟在京城,治安司软趴趴的。但是刑部还是有高手的。给上面面子是一回事,但是事情也不能做的太潮了。”
“是。”这个手下说道。
韩克己说道:“这一条路,是大部分菜农入京的道路。与官道有些距离。我觉得这一条路年久失修。要出些问题。那就一定要出问题。至于怎么出问题,比如卖块临路的田,收过路费,说这道路侵占了我家田,硬生生掘断。总之,这一件事情不要见血。”
“是。”另外一手下答应下来。
韩克己说道:“还有京城里的事情,杜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是好好闹一下闹,他们这些菜,吃死个把人。有义士看不过去了。那也是再正常不过了,对吧。”
“是。”又有一个手下答应一声。
韩克己对这些手段,根本是轻车熟路。不管是杀人放火的黑道手段,还是恶心人又黑白相间的灰色手段。早已做惯了。
韩克己挥挥手让这些人都下去了。只留赵管家一个人。韩克己说道:“这些手段,只是让杜安疲于奔命而已。最好的办法还是一击必杀。杀了杜安,杜家连一个承嗣的人都没有了。茂陵杜家就不存在了。剩下的事情,不是我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了?”
“上一次,因为郭家郡主。现在你亲自带人盯死了杜安。在城中最好不要动手,一旦他出城,不管是失足落马。还是有野兽,甚至偶遇强盗。乃至于马车翻车,都是可以的。”
赵管家说道:“我从王府里调人。”
韩克己说道:“行,有劳了。这一件事情上面没有说,想来是越快越好,不要误了大事。”
两个人刚刚商议好。就听外面有人来报,说道:“永和张县尊。请你去一趟县衙。”
韩克己一愣,浑身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他虽然而今一步步洗白了。但是骨子还是运河上好勇斗狠的人。他即便再附庸风雅,骨子里想当官,但是一旦真遇见官府的人。就感到浑身不自在。
这大抵是叶公好龙。
韩克己立即对赵管家说道:“王府哪里有没有消息?”
赵管家说道:“没有官面上的消息,之前盯着杜安的兄弟说,杜安进过一次县衙。”
韩克己沉吟片刻,说道:“让兄弟们等等,我去一趟,这位父母官也不能太怠慢。”
-----
县衙之中。
韩克己换一身青衫,看上去好像是一个读书人。如果寻常人来看,或许发现不了什么。但是张起岩是真正的读书人,一眼就看出有很多别扭的地方。
想起他看到卷宗之上的种种。自然知道眼前这人。手上的人命不下百十。
张起岩对他,与对杜安是完全不同的态度。杜安好歹是开国功勋之后,父兄死于王事。张起岩对杜安还是有基本的尊重的。但是对韩克己就不一样了。
张起岩说道:“韩克己,不管你最近在准备做什么。也不想管。但是我一日为永和县尊,就一日为治下百姓着想。今后一段时间之内,杜家发生任何事情,我第一个拿你是问。”
韩克己先是一惊,随即低声说道:“县尊,你这是要与天水郡王作对吗?”
张起岩说道:“你信不信,就凭你这一句话,我现在就拉你去与天水郡王对质,看看天水郡王怎么说?”
韩克己顿时无言。
张起岩知道,他带着韩克己去与天水郡王对质,且不说能不能进门。进是请他老师张养浩一并登门,天水郡王很有可能的反应是,立即杀了韩克己,以证清白,然后换一个人来主持此事。从此还会大大得罪,天水郡王。说不定今后某个关键时候,天水郡王一指头按下来。他张起岩大好前程,就付诸东流了。
这事情是万万不能做的。
韩克己到底是为上层一些政治规则不大了解。他倒是能猜到,张起岩真要这样做,他的下场不会好的。属于他办事不力,死有余辜。
韩克己暗道:“不能让他这么做。”韩克己说道:“县尊,与那杜家没有任何关系,又何必为杜家蹚浑水,请县尊开个价码。即便韩某做不到,定然有人会让县尊得偿所愿。”
张起岩微微心动,随即又按下去了。如果没有夺嫡这一件事情。张起岩未必不想与太孙做一个交易。攀攀关系。但是有夺嫡这一件事情了,张起岩自然不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赌一赌。
张起岩的语气也缓和多了,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我在永和一天,就不想让永和县出乱子,影响我升迁。至于你们的事情,自己解决。”
“张某人自然要为治下百姓着想,但是你与杜某谁是平头百姓?我今日找你,不过是不想闹大了,伤及无辜。想来,你后面的人,也不愿意某一天让御史台上门吧。”
韩克己说道:“拿按县尊的意思?”
张起岩说道:“我做东,你与那杜安,坐下来谈。还是刚刚那一句话,你们怎么做我不管。不能见血。”
韩克己眉头微微一皱。他做事情总是要见血的。怎么不见官而已。而今张起岩既然盯着这一件事情。依然见官。一时间,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他心中暗道:“今日暂且答应下来。回去问问上面怎么说吧。”
韩克己说道:“韩某恭敬不如从命。”
----
金凤楼。
金凤楼之名,承袭邺都三台。金凤,铜雀,冰井。然此邺都非彼邺都,此金凤也非彼金凤。
汉魏南北朝之邺都,乃在漳河之北,后世之临漳。后迁入漳河之南,为唐宋之相州。而今之邺都新城。乃是在相州城之东。相距几十里。非一城也。
至于曹魏之三台早已雨打风吹去了。没入荒草之中了。
此金凤楼,乃是借此旧名而已。不过,的确是京师最大的酒楼之一。有五层高,濒临御街。遥望大内。而在楼顶更是有一展翅之金凤。纯铜所制,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如金光流火。乃是邺都名胜之一。
外地文人骚客,来邺都不来金凤楼。似乎就好像没有来到邺都一样。
杜安虽然来过金凤楼,但次数也不多。
无他,太贵。虽然杜安家产不少,但是金凤楼更是销金窟,任你多少钱,都能销的干干净净。当然了,杜安不来这里,也不单纯是贵,也是因为这里的特色太多,姑姑对杜安别的要求不多。只是不让他在婚前来这里太多,徒徒坏了名声。就不好说亲了。
杜安走在金凤楼之中,丝竹之声,若隐若现。侍女来去如云,香飘遍地。让人骨头都酥了几分。
杜安来到定好的包厢,却发现是这先来了。
这里的隔音不错,门一关。杜安独自坐在这里。外面的乐声也消散许多。
片刻,声音忽然大了一点。门被推开。张起岩一身,宽袍大袖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在主位坐下来。韩克己随后跟着过来了。在杜安对面坐下来。
杜安向张起岩见礼过后,上下打量着韩克己,说道:“久仰,久仰。”
确实久仰了。
杜安从知道韩克己要对付他,这一段时间之内,一直在找韩克己的资料,不敢说,比韩克己还了解自己。但的确久仰大名。
韩克己说道:“杜公子,也是失敬,失敬。”
在此之前,韩克己一直小瞧杜安,从来没有将杜安当成对手,仅仅当成案板上的肉,想怎么切,就怎么切。但是杜安不知道怎么地说通了张起岩这个毫不相干的人,为杜家出头。一下子让韩克己刮目相看。
还真是失敬。
张起岩说道:“你们而今也算见过面了,
一时间房间之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两人谁也不说话,似乎在比拼定力,都等着对方说话。房间里的空气好像凝固了,外面的欢声笑语一点点地渗透进来。
好一阵子,韩克己才开口,说道:“杜公子,而今房间里,只有你我两人。相距不过数步,你就不怕,我此刻突然出手,将你斩于此地。”
杜安微微一笑,说道:“韩君说笑了,你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