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去往登莱,但李嘉到了青州,却不想在动了。
青州,古之临淄所在,齐国的都城,也称作益都,自古以来就是山东半岛的政治中心。
而如今,山东府的府治在于济州,偏离其太多,如果看地图,就会发现其太过于偏西,不适合府治所在。
那为何府治在济州?
主要是为了方便调转物资,看顾梁山泊罢了,就相当于一座内河港口,看中其便利性。
外加济州附近,在民乱中受到的危害比较轻,经济较为繁荣,所以暂时在此。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府治太过于偏僻,不利于地方的治理,所以还是要迁徙。
至此,李嘉就来到了青州,一边巡查,一边勘察其地,是否合适作为府治。
其实,还有一处地方,也适合为山东府的府治,那就是齐州,也就是后来的济南。
不过,考虑到黄河的肆无忌惮的特点,以及齐州过于偏北,所以综合考虑,还是得到青州看看。
某种意义上来说,青州滨临莱州湾,与渤海有接触,拥有一个比较不错的港口。
这样一来到时候适合发展贸易。
而更关键的一点在于,莱州湾附近,有北方最大的盐场之一,莱州湾盐场。
而在渤海西岸,沧州附近的长芦盐场,也是赫赫有名的。
沧州距离幽州太近,所以青州的莱州湾盐场,李嘉肯定要去看看的。
海风拂面,数百里的芦苇浩浩荡荡,极有气势,数百名盐丁弯着腰,赤裸着脚,在芦苇荡中砍伐着芦苇,捆起,充当熬盐的燃料。
地面上虽然没有荆棘,但却满是碎石沙子,太阳烤着,颇为滚烫,但盐丁们却仿若未觉一般,不停地忙活着。
骨瘦如柴,瘦骨嶙峋,皮肤黝黑,脸色蜡黄,四肢如同芦苇杆一般细小,但却不停地打捞着海水,熬煮。
“陛下,莱州湾盐场,每月可熬煮两万三千余石盐,供应整个山东府绰绰有余。”
青州刺史恭敬地在一旁引路,一边介绍道。
李嘉眯着眼睛,看着这群盐丁如此的凄惨,不由得摇摇头,说道:“这样的盐丁,共有多少?”
“约莫五百户,三千来人。”
“怎么来的?”
“要么是附近的流民,要么是世袭的盐户……”刺史轻声道。
“呵呵!”李嘉笑了笑,说道:“自前唐初,直开元,天下就没有盐税,更是没有盐户,随之安史祸乱,朝廷无以为继,只能以盐税而敛财,如此,盐户就来了。”
皇帝一边说着,一边临近这些盐户。
这时,是没有铁锅的,盐户们熬盐,一般采取的平底锅。
两三寸厚的大平底锅,由数块铁片拼成圆盘状,直径达到了六尺。
各块中的间隙,用泥拌石灰填塞。铁盘搁在用泥块砌筑成的与铁盘直径相同高约二尺的矮堰上,即为灶。
灶内砌若干砖柱,以承搁盘块,留出烟门。
盘上四周用泥石灰茅草混合而成的灰料筑成二尺高的围边,灌入浓卤,盘下灶内点火,以芦苇茅草等为燃料,即可煎熬。
海风,以及烟雾的侵袭,让许多盐户都成了瞎子,在这个时代,是养不起一个残疾人的。
盐户们对于陌生人的到来,很是惊诧,尤其是其衣裳特别,前呼后拥,看上去就非同一般。
李嘉走进一瞧,看着平底锅中的海水,不由得好奇道:“这里面熬煮的是海水吗?”
“这位郎君,并不是盐水——”老人嘴唇干裂,脸颊削瘦,眼珠子凸出,见到这般大人物,不由得说道:“这是卤水熬煮的,若是海水,一百斤,也不过得盐五六斤,耗费上百斤的芦苇。”
“卤水?”李嘉颇为好奇道:“那是如何得到的?”
“卤水,就是天刚亮时,从沙滩上,采集表面的那层沙子,然后上面放芦苇,再浇灌海水,也就成了卤水。”
似乎察觉这个年轻人是个大官,老人说的话越发的谨慎:“卤水熬盐,五六十斤,就能得十来斤盐,这是从古至今传来的法子。”
“而且,海水也不能随便取来熬,还得挑个好位置,比较咸的。”
这番话,与李嘉认为的大为不同,这种古人所积累的法子,的确是有所奇异之处,他继续问道:“那如何是个好的海水?”
“石莲子。”老人疑惑了半晌,这才继续说道:“把石莲子放到卤水中,它要是下沉,则代表不行,浮一半,就是半盐卤,浮于水面,则是全盐卤,可以进行熬盐。”
李嘉恍然,所谓的石莲子,就是莲蓬的果实,芯比较苦,需要拔出来才能吃,可以用药,清热解暑。
不曾想到,竟然有这个法子来辨别卤水的含盐量,真是好玩。
虽然不知晓原理,但看其信誓旦旦的模样,想必是做不了假。
随后,李嘉则直接离去,路上,他不由得说道:“盐场的盐工这般苦楚,逃丁很多吧!”
“这些年安稳许多,很多人就耐不住苦,就逃走许多!”刺史一边紧密跟随,一边说道。
“那,贩卖私盐,赚了不少吧!”
“微臣萧规曹随,并未贪图太多——”
青州刺史随口说道,但立马反应过来,拱手,低头不语。
李嘉笑了笑,看着他瑟瑟发抖地身体,不由得说道:“如果我没记错,无论是周还是宋,贩卖私盐都是重罪,约莫十斤即可斩首是吧?”
“陛下饶命——”青州刺史匍匐在地,泣不成声地说道:“所有人都在弄,微臣若是不参与,恐怕性命难保,微臣不得如此……”
“你是哪里人?”
李嘉毫不理睬他的言语,厉声问道。
“微臣是广州府人士——”
“我就知道!”李嘉冷声道:“难怪口音那么熟悉,我就猜到了,真给我长脸啊!”
看着脚下如同死狗一般的刺史,李嘉冷哼道:“朕三令五申,又有黜陟使巡查,不料来的青州半年,你就变成这般模样,还有脸见朕?”
“臣,臣,并非在青州就这般的……”
男人哭腔道,涕泗横流。
“好,很好——”李嘉被气到了:“不曾想,你倒是个实诚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