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洛阳感觉自己做了一场荒谬绝伦的怪梦。片刻之前,他仍然正襟危坐于怀仁轩之中,为柳青原疗伤,但是片刻之后,他却已经随着一股股充满青春记忆的浪朝,飘回了十年前细雨迷蒙的鄱阳湖。他似乎再一次看到了鱼韶,看到了唐斗,看到雨过天晴那一夜如洗的星空。他的双耳清凉舒适,浸满了清新香甜的空气,在他的舌根上涌起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充溢着久睡方醒时的愉快,他的全身瑟瑟发抖,有一种充满喜悦的振颤,仿佛在这一刹那想起了一件尘封已久,对自己异常重要的往事。
剧烈的阳光透过窗缝,照射在他的双眼之上,令他的眼皮一阵颤动。
“老风醒了!”唐斗激动的叫声突然在屋子里响起,接着风洛阳感到及双手臂都已经伸到自己肩膀之上,轻轻晃动着。
“小师叔,你怎么样?”“老风,老风!”“风公子,你没事吧?”
风洛阳悠悠醒转,只见唐斗,祖菁和捷率都在紧张地注视着自己。
“出了什么事?”风洛阳茫然地四下望了望,“柳公子呢?”
“我们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唐斗抬臂将他轻轻扶起来,用右手把了一下他的脉门,“老风,你的脉象现在还好,刚才非常微弱,内力激荡,六阳真气受到极大的打击,似乎中了玄冰掌力。”
“玄冰掌力,昆仑魔教的路数?”风洛阳吃惊地问道。
“小师叔,我们一回来就看见你躺倒在地,胸前有一个掌印,冰寒彻骨,似乎受到了什么人的突然袭击。”祖菁急切地说,“你现在是不是感到胸口发闷?”
风洛阳运了运气,只感到胸口一阵发堵,仿佛压了一块千年玄冰,令他浑身冰冷。他微微点了点头,盘膝坐好,双手捏了个手诀,六阳功力瞬间席卷全身,全力驱散身上残留的寒气。
捷率仔细观察着风洛阳青白相间的脸色,沉声道:“风公子,你中的掌力似乎是明玉劫化出的武功,你受到袭击的时候,可曾看到来者的模样。”
风洛阳长长出了一口气,化开最后一丝寒毒,低声道:“我正在全力运功为柳公子化解明玉劫,接着……发生了一些事……”
“什么事?”唐斗,捷率和祖菁齐声问道。
“我……”风洛阳刚要说话,只听得一阵轻柔的呻吟声在身旁响起。唐斗听到这个声音,顿时嗖地转过身去。风洛阳追着他的身影看去,却发现鱼韶此刻正艰难地睁开眼睛,茫然地打量着四周。
“鱼韶,你也中了招?”风洛阳惊道。
“阿韶姐和你一样中了玄冰掌力,但是力度小了很多,应该没有大碍。”祖菁看到风洛阳惊惶的样子,连忙安慰道。
“阿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唐斗关切地问道。
鱼韶此刻和风洛阳一样感到胸前发闷,内力受创,奇怪的是,她对这些根本一点也不在乎,她的心中充满了莫名其妙的欢快,似乎有一个一直没有解开的心结突然消失不见。她只感到由衷的兴奋仿佛钱塘江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击着心房,令她快乐得想要放声高唱。
但是为什么呢?
“是……是柳青原,应该是他!”鱼韶扶着昏昏沉沉的头颅,艰难地说。
“柳青原?”祖菁,唐斗,乃至风洛阳都吃了一惊。
“呼,他对我施展的应该是越女宫的不传之秘,移魂大法。”鱼韶说到这里,嘴角微微一扬,向上弯成了一个优雅的弧度。
“阿韶,你……”唐斗目光炯炯地盯着鱼韶,皱着眉头,不解地轻声道,“你笑什么?”
“我没有啊……”鱼韶咯咯笑了一声,却被自己的表现惊得怔住了。
“有事发生!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祖菁用白嫩如葱的手指划着自己的下颌,认真地说。
“阿韶,越女宫的移魂大法出自搜魂大法,虽然具体的威力我不知道,但是搜魂大法随时会把人变成白痴,你不是已经……”唐斗紧张地问道。
“你才是白痴呢!”鱼韶瞪了他一眼,“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我施展移魂大法,大家看看,怀仁轩里有何不同?”
“不用看了,”祖菁叹了一口气,“我们刚才已看过,岳环的那个人偶不见了。”说到这里,她耸了耸肩膀,轻轻叹了口气,样子却没有什么沮丧。
“哼,我早就看出柳青原这个家伙不地道,整日里阴阳怪气,如今果然出阴招了吧,嘿嘿。”唐斗冷笑一声,沉声道。
“没道理啊,他身上中了明玉劫的掌力,全身明玉功都在朝着明玉劫转化,不出三刻就会毙命,他哪里有能力施展移魂大法?”风洛阳不解地摇了摇头。
“你的脑子真是木头做的。”鱼韶微微一笑,“柳青原身上的伤,自然是假装的。”
“不可能,我再三探测他的体内真气,他身子内充溢的的确是如假包换的明玉劫。”风洛阳斩钉截铁地说。
“也许……他本来会的武功就不是明玉功,而是明玉劫。”捷率的声音忽然从远处传来。众人纷纷转过头去,只见这位来自昆仑的神秘人物此刻正远远站在仁义轩的门口,将头小心地伸到门外,用力呼吸着轩外的空气。
“捷率兄说的恰中要害。”鱼韶兴奋地一击掌。她此刻毫无来由地感到一阵开心,连对捷率也没有了一直存在的反感,她友善地朝捷率招了招手,“你不用避到门口,我对你并无成见,请进来说话。”
“哦。”捷率为难地朝唐斗望了一眼,将头探到门外,深深吸了一口长气,才紧闭着嘴,慢腾腾来到鱼韶身边。
“如果他本身就修炼有明玉劫,那么他和昔日的昆仑魔教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鱼韶沉声道。
“他偷走人偶,说明他非常清楚人偶的功用,这样看来他和鬼楼有着扯不清的关系。和昔日的督红花一样,他一定是鬼楼的卧底,潜伏在越女宫伺机而动。”唐斗沉声道。他本来对柳青原观感就是极差,如今看到他终于露出狐狸尾巴,心里说不出的痛快,于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柳青原的行径。
“鬼楼也会昆仑教的功夫吗?”捷率难以置信地低声道,“我以为只有离台……”
“嗯,什么?”唐斗转头问他。
“哦,没什么。”捷率连忙摇了摇头,抿着嘴细声说。
“若真是这样,鬼楼所谋者甚大,我们务须加倍小心。”鱼韶微微一笑,朗声道。
“阿韶姐,柳青原用移魂大法迷昏了你,还打了你和小师叔各一掌,为什么你还是这么高兴?”祖菁终于忍不住问道。
鱼韶也开始感到自己的情绪反常,她紧紧闭上眼睛,仔细想了想,轻声道:“我依稀记得一些事情,似乎柳青原和我说了一些话,也和洛阳哥说了一些话,这些话,让我很高兴,但是我却已经想不起来了。”说到这里,她沮丧地叹了一口气,用了摇了摇头,似乎想通过这个方式,让这些消逝的记忆重新在脑海中浮现。
风洛阳听到鱼韶的话,也点了点头:“我似乎也想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情。”
“什么事?”鱼韶连忙问道。
“我也想不起来了。”风洛阳摇了摇头。
“呵呵……”一旁的唐斗听得笑了起来,“你忘了你想起来的事,这不就是根本没想起来吗?”
听到他的话,风洛阳也苦笑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事呢?”鱼韶抬起右手扶住脑袋用力晃了晃,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方才发生的事情想起。站在她右边的捷率看到她抬起胳膊,吓得低吼一声,一个扭身,闪电一般冲出仁义轩,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仁义轩北墙赫然被捷率撞出一个人形的巨洞。
屋内的四人面面相觑,只有唯一知道内情的唐斗仰天哈哈大笑。
瘦西湖畔,柳荫之中,离台之主宛若标枪一般的身形,静静站立在一枚突入湖面的飞石之上,默然等待。被夕阳的余晖照射得一片血红的湖面渐渐化为玫瑰紫色,接着一点点被湛蓝的夜色吞没,终于化为闪烁星月光芒的黑水晶色,然而他要等的人却迟迟未来。
“哼。”离台之主平静的双眼之中终于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众叛亲离的滋味很难消受吧?”一叶划岸而过的扁舟之上传来阴恻恻的嘲讽之声。
“夜鬼!?”离台之主淡淡一笑,“果然不愧是鬼楼双璧,我等行踪如此隐秘,竟然还是被你探到。”
“当年你初创离台,我家主人曾经鼎力相助,离台的操作,我鬼楼岂会不知。”
湖面上飞速行驶的扁舟仿佛被人用钉子钉在了湖上,突然间纹丝不动横摆在离台之主面前。
“柳青原不会来了。”夜鬼悠悠说道。
“你知道?”离台之主眉梢一挑。
“我本已隐匿在镇恶堂之中,却无法接近仁义轩尺寸之地,正踌躇间,却让我看到柳青原演的一场好戏。直到现在我还难以置信,原来天下闻名的超海公子竟然是离台神剑之一。”说到这里,夜鬼的声调中也不由得显出几分振颤,似乎这个消息对他本人的震撼仍然很大。
离台之主微微一笑:“如今事情暴露,说也无妨,他乃是我麾下离台十二剑之首。”
“他就是夜半剑客?”夜鬼沉声道。
“不错。”
“难怪他如此机警,刚一得手就发现我在附近隐匿,只花了一炷香的工夫就摆脱了我的追踪。”说到这里,夜鬼的语气中透出一丝钦佩,似乎柳青原的功夫令他刮目相看。
“青原自幼修习明玉劫,入到越女宫,又对凌空虚度的身法颇有心得,说到轻功,恐怕只有昔日郑东霆的燕子飞云纵可以相提并论。”离台之主淡淡说道。
“他也不姓柳?”夜鬼不依不饶地问道。
“他本无名,柳氏一族既然式微,便让他随了柳姓,更容易进入越女宫。”
“不对,不对!”夜鬼思索片刻忽然想起一事,“他还有个父亲,数年之前,他曾经为父亲逝世守过灵,我记得那正是风洛阳欲上山挑战他的超海剑法之时。”
“那个柳家后代早被我重金收买,他的死也是我一手安排。”离台主人淡淡说道,“当时夜半还太过年轻,太早取得天下第一之位对他的剑法修炼有害无益。”
“可惜,你对他实在太过优厚,让他没了规矩,如今你派他偷取行蛊分身,白白赔上平旦剑客的性命,换来的却是他的背叛,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夜鬼得意地冷笑道,“他如今得了行蛊分身,可以操控天下第一的高手岳环,再也不用听你这位昔日主人的吩咐。别告诉我,你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
离台之主微微一耸肩膀:“平旦是必须死的。夜半偷得行蛊分身,至少能够令它摆脱唐门和你鬼楼的掌握。若他还有一丝故旧之情,把东西给我,自然最好。若他不给,也让我看清了他的本来面目,使本门扫清了一个叛徒,这样也算有所得,我本人没什么可抱怨的。可惜的却是鬼楼,你们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魔人如今却给外人掌握,为他人做嫁衣裳,这样的事,我猜鬼楼也不常做吧。”
“……哼!”离台之主句句诛心,夜鬼方才的那一丝幸灾乐祸之情,此刻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满怀的愤懑。
“离台之主,若离台和鬼楼联手,相信便是柳青原逃到天涯海角,恐怕也难逃一死。”夜鬼沉声道。
“你要买柳青原的人头吗?”离台主人悠然道。
明明是离台的叛徒,夜鬼却要自己抢着买单,这让他感到极为郁闷,但是此时却再无他法可想:“好,我就买柳青原的人头。”
“告诉我当初是谁泄露了离台暗杀唐斗的情报,我就亲自为你出一次手。”离台主人淡淡说道,仿佛自己给了夜鬼天大的便宜。
“一言为定。”夜鬼斩钉截铁地说,随即又问,“至于事成之后行蛊分身……”
“到时候,就看离台和鬼楼谁更有本事。”离台主人露齿一笑。
赤鬼鲜血淋漓的尸体呈大字形仰天躺在扬州城外一处幽林之中,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个一身蓝色苗服的鬼楼楼众。七八个被捣得稀烂的竹筐散落在尸体的旁边,筐中花花绿绿的蛇虫鼠蚁在草地上没头苍蝇一般疯狂爬动着。赤鬼周身要穴上布满了用竹签刺出的血洞,狰狞的污血染黑了他的蓝衫。他双眼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嘴大大地张着,似乎在临死前曾经声嘶力竭地惨号。能够让这样一位绝顶高手死得如此凄惨狰狞,不难想象下手之人的阴狠毒辣。
“鬼楼主人?”唐斗仔细检查完赤鬼的尸体,仰起头来,喃喃说道。
“不象,”在他身边鱼韶抱臂在胸,淡淡地说。赤鬼的尸体乃是乘风会风媒首先发现的,当值的彩翎风媒知道兹事体大,第一时间报告了鱼韶,所以风唐祖鱼四人之中,她是第一个到场的,“我已经检查过他周身的伤口,每一处伤口都处于奇经八脉的要穴之上,以竹签刺血,辅以奇毒,这是江湖上流行的逼供技巧,有人想要从他口中知道一些消息。”
“这符合鬼楼的行事手法啊。”唐斗争辩道,“赤鬼显然是因为弄丢了行蛊分身而受责于鬼楼主人。鬼楼主人想要知道行蛊分身被何人拿去,赤鬼不说,所以才遭酷刑。”
“但是他为什么不说呢?他和小师叔,还有我又不是亲戚。”一旁因为不忍目睹赤鬼惨状而双手捂脸的祖菁轻声问道。
“赤鬼乃是鬼楼双璧之一,对鬼楼主人忠心耿耿,怎会不说?”鱼韶淡然一笑,“而且,他身上受的刺穴多达六十处以上,他虽然是江湖上有数的绝顶高手,但是并非铁人,连续受六十下刺穴仍然不屈不挠,我有些不敢相信。很显然,行刑之人对他恨极,在问出消息之后,仍然痛下毒手折磨于他,直到他气绝身亡。这个江湖上,谁对他有这么大仇恨?”
“还是鬼楼主人啊。”唐斗执拗地觉得自己的推断没有错,“他身负重任,居然把行蛊分身搞丢了,是可忍孰不可忍,鬼楼主人一生气……”
“又或者……”听着他胡搅蛮缠,一旁的风洛阳只感到头痛欲裂,忍不住插口道,“是岳环。”
鱼韶啪地一拍手,朝风洛阳甜甜一笑:“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剑,神思敏锐,不错,因为赤鬼的失误,连累他三个兄弟无辜被杀,他当然恨不得生食其肉。而且,他也需要知道是谁拿走了自己的行蛊分身,这才有这一番刑讯逼供。”
听到她毫不掩饰的奉承,风洛阳和唐斗互望一眼,脸上都露出古怪的神情。
“呼。”祖菁长长出了一口气,轻轻拍着胸脯,一脸轻松,“岳环真是太可怕了。幸好柳青原偷走了行蛊分身,岳环要找也会去找他,我们真是躲过一劫。”
她话一出口,唐斗,鱼韶和风洛阳都怔怔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妖怪。
“怎么了?”祖菁秀眉一挑,“我说的不对吗?”
“嘿嘿,小祖你真是……啊,这个……天真烂漫。”唐斗用扇子挠着后脑勺,“赤鬼只知道是你一剑斩断了三个行蛊分身,而且抢走了岳环的那一个,至于柳青原偷盗一事,他可还不知道。”
“啊,这么说……他,他会找我寻仇?”祖菁大吃一惊,睁圆了双眼脱口说道。
扬州镇恶堂在收到赤鬼惨死的消息之后就进入了一级戒备。乘风会的弟子在镇恶堂附近的大小街道上加强了巡查,桂花园,怀仁轩,悬红阁,东南西北四门之地也遍布了唐门的明桩暗哨。祖菁在风洛阳的陪同下,胆战心惊地呆在怀仁轩之中,不敢出厅堂一步。赤鬼身上惨不忍睹的伤痕和他脸上死不瞑目的表情不停浮现在她的眼前,令她心慌意乱,如坐针毡。
“其实,我哪里知道那一剑刺出去会不小心割断那三个人偶,这也是无心之过嘛。”祖菁神经质地说着,“要怪就怪赤鬼到处作恶,终于引得小师叔和我为民除害。如果他老老实实的,我怎么会去找他的麻烦,也不会不小心弄死他三个兄弟。”
“最该怪的是鬼楼主人,他让人魔化也就罢了,还要做什么行蛊分身控制他们,如果不是这些行蛊分身,岳家三兄弟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了?他应该怪鬼楼主人嘛,和我一个女孩子过不去,太失身份了。”
“而且,我们弄明白行蛊分身的真相,也并没有加害于他,对他也算有恩,我不求他感激涕零,至少也该放过我吧?”
听着祖菁的念念有词,风洛阳不得不摇头苦笑:“菁儿,虽然说人不可轻易结怨,但是江湖子弟快意恩仇乃是平常之事。岳环此人凶狠毒辣,行事不留余地,已经是正派之敌,我们迟早要和他决一死战……”
“小师叔,你也说是我们要和他决一死战啊。现在是他要来找我决一死战。你看见赤鬼的样子啦,死得多难看。我才十八岁,还不想这么早就死,就算要死那也要死得够壮烈。生如春花,死如秋叶,你没听说过吗?”祖菁头脑混乱地说。
“菁儿,想当初我与人争天下第一剑,难免与人结怨,很多人也恨不得生食我肉。我刚开始和你一样,日夜心惊,睡不安寝。”风洛阳连忙开解道。
“小师叔你怎会和人结怨,你一向宽厚,下手都留余地啊?”听到风洛阳讲起当年之事,祖菁不禁来了兴致。
“但是那些争夺天下第一的剑客们不乏很多心胸狭窄之辈。有的人一时想不开,纵身一跃,跳崖自尽,有的人羞愧难当,横剑自刎,还有人干脆在比剑之时,飞身一扑,撞死在我的剑下。临死之前还穷形尽相地对我说:‘风洛阳,我的儿孙迟早会替我报仇。’”风洛阳说到这里,脸色也是一白,“当时我还真信了他的话,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后来才想起来,这家伙是个番僧,哪来的儿孙,番僧……是不能结婚的,对吧。”说到这里,他浑身打了个寒颤,用力摇了摇头,似乎想要把这一段记忆晃出脑海。
“啊,小师叔,我真不知道,你居然还有这么惊悚的过去。那你是怎么克服这种被人痛恨寻仇的恐惧的?教教我吧。”祖菁急切地问道。
“呃,也没什么具体的法子,刚开始谁都不适应,不过过个十年,也就看开了。”风洛阳挠着头说道。
“呃——!”祖菁哑着嗓子低吼一声,毫不掩饰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不再去看风洛阳。就在这时,怀仁轩的窗户突然无风自动,一个人影从窗口现出身形,阴恻恻地说:“祖菁,你的时辰到了。”
“啊!”祖菁用手捂住耳朵,尖叫一声。
“哈哈哈哈!”肆无忌惮的大笑声顿时响遍了怀仁轩每个角落。
祖菁睁眼看去,顿时大怒:“阿斗,你再这么吓我,我以后都不再理你了!”
“嘿嘿,小祖息怒,我来是跟你说个好消息,想不想听?”唐斗双手扶住窗台,笑嘻嘻地说。
“现在还能有什么好消息?”祖菁沮丧地问道。
“我已经将赤鬼被杀的消息托乘风会的人传遍江南。”唐斗笑道。
“这……和我有何关系?”祖菁闷声道。
“嘿嘿,岳环这样一个横行天下的魔头,现在可是香饽饽,我们几个傻瓜当初不知珍惜,但是想要他做小弟的家伙那可是大把。就说那个千方百计偷走行蛊分身的柳青原,现在他知道岳环要来找祖菁,肯定会第一时间来到咱们镇恶堂附近潜伏。”唐斗说到这里,摇头晃脑,格外得意。
“为什么?”祖菁奇怪地问。
“我明白了。柳青原为了控制岳环,必须向岳环出示人偶,以示自己是他的主人。如果见不到岳环,行蛊分身自然就成了废物。所以,知道岳环会在镇恶堂出现,他必然也会随之到来。”风洛阳沉声道。
“不错,当然,这还不是最有趣的。我又托乘风会的风媒散出消息,把行蛊分身的妙用昭示江湖,嘿嘿嘿嘿,两位,今日就和我一起看一场大戏便好。”唐斗说到这里,已经眉飞色舞,意兴湍飞。
“大少,莫非你还为柳青原安排了什么好节目不成?”看到唐斗的样子,与他相熟多年的风洛阳微微一笑,沉声问道。
“果然还是老风知我,这个柳青原,我早就想整他,今日他居然胆敢动你老风还有阿韶,我不整死他就不是唐门大少。”唐斗阴狠地说。
“说到阿韶姐,她不是和你一起出去的吗?她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祖菁好奇地问道。
她话音刚落,鱼韶一身红衣的身影已经宛若一道彩虹从远处疾驰而来。
“阿韶!”看到她由远及近,倏然而至,唐斗和风洛阳同时开口道。
“嗯。”鱼韶朝唐斗点点头,朝风洛阳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纸书信,沉声道,“洛阳哥,年帮帮魁宋无痕已经公告天下,他想尽快和你在华山绝顶,一决胜负。”
“这么快!?”风洛阳接过鱼韶手中的书信,仔细一看,“宋先生这么快就已经交待好年帮帮务了?我以为他至少要等到明春才能摆脱俗务。”
“宋先生似乎非常急切,好像已经迫不及待。”鱼韶沉声道。
“那就在半月之后,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立刻起程去华山。”风洛阳道。
“好,依照唐斗的布置,岳环之祸不会持续多久。我这就去回复宋先生。”鱼韶点点头,深深望了一眼风洛阳,吸了一口气,又道,“洛阳哥,宋先生号称昨夜剑客,剑法之快,已经到了惊世骇俗的境界,当年和他比剑的高手几乎没人看到他的出手,仿佛刺入他们身上的长剑,一天之前就已经插在那里。他喜欢和人在夜半时分比剑,所以得了昨夜剑客的盛名。你千万小心。”
“我晓得。”风洛阳点点头,温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