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上,冲起速度来的骑兵对上来不及结阵步兵,就是一边倒的屠杀。转眼间,突厥死士就倒下了一小半儿,剩下的一半儿吓得肝胆剧裂,尖叫着丢下兵器,转身逃命。
曲彬带领众瀚海健儿紧追不舍,将被吓破了胆子的突厥死士从背后一个个砍倒。直到羯盘陀派出了另外一队狼骑出来接应,才摆了摆染血的刀,扬长而去。
这一场冲杀下来,突厥方面可是吃了大亏。派出去偷袭瀚海都护府的五百死士,逃回来还不到一百个。剩下的四百人,包括小伯克里胡在内,全都被瀚海健儿给砍倒在血泊之中。
反观瀚海都护府方面,除了在开始的对射过程中有一部分弓箭手受伤之外,其余损失微不足道。特别是最后出场的那支骑兵,几乎是毫发无伤。
瀚海都护府营地内的灯火,陆续熄灭。所有瀚海将士,放心大胆地休息,就当近在咫尺的突厥狼骑是自家友军。
而突厥狼骑们,却被折腾得精疲力竭,士气岌岌可危。
“该死,该死!传令下去,拿下回纥汗庭之后,立刻屠城,永不封刀。所有缴获,谁拿到归谁,不用上缴!”羯盘陀气得两眼冒火,咬着牙宣布了自己的最新决定。
白天文斗(斗嘴),他一败涂地。夜里互相骚扰,他又大败亏输。如果不赶紧想方设法鼓舞士气,这场仗,不用继续打,就败局已定。
而鼓舞士气的最简单有效的策略,就是杀戮了抢劫!
突厥人以狼为祖先,骨子里就带着几分狼的天性。对杀戮和劫掠,有着与生俱来的痴迷。听到羯盘陀承诺永不封刀,原本士气低迷的众狼骑,立刻就又来了精神,一个扯开嗓子,高声嚎叫,“嗷嗷,嗷嗷,嗷嗷——”
凄厉的声音,给黎明前的夜风,平添了几分幽寒。
“泥步设,我建议派一部分人严守营寨四门。其他人赶紧休息。待养足了精神之后,一举将回纥汗庭拿下,不要再跟他们在小打小闹上浪费体力。”一片鬼哭狼嚎声中,大食讲经人阿不德缓缓走到羯盘陀身边,半躬着身体建议。
“严守四门?由着回纥人折腾?那岂不是让他们更嚣张?”羯盘陀扭过头看了阿不德一眼,皱着眉头反问。
他作战经验丰富,当然能判断出,阿不德的提议有一定道理。但是,内心深处,却本能地产生出一股抗拒之意。
原因很简单,前几天讲经人阿不德主动帮忙,派了四十多名所谓的神仆,去追捕两名大唐斥候。当初说得好像手到擒来,而最终结果却是,四十多名神仆,只逃回来三个。其余全都死在那两名大唐斥候及前来接应他们的瀚海勇士手中。
承诺与现实之间相差如此悬殊,令原本就对讲经人就不怎么感兴趣的羯盘陀,愈发觉得这帮家伙只会吹牛皮。所提出来的任何建议,都没有认真对待价值。
“我军远道而来,身体疲惫,又一整夜没睡觉,急需休息。而马上就要天亮,天亮之后,敌军除了强攻之外,根本不可能再继续偷袭。”讲经人阿不德经验丰富,对羯盘陀的态度见怪不怪,笑了笑,缓缓补充,“所以,泥步设只需要派遣少量兵马,就能确保军营不会受到威胁。让其余人休息到中午,恢复了体力,然后才好一鼓作气拿下回纥汗庭!”
顿了顿,不待羯盘陀做出决定,他又迅速补充,“此外,还请泥步设调派五百名葛逻禄人,供在下指挥。在下当年参于过对波斯的惩罚之战,受真神指引,学会了一些破解拒马钉和鹿砦的办法,只要花一上午时间准备,就能替泥步设清楚掉回纥汗庭西侧的所有障碍。”
这几句话,可比先前那几句有效得多。正为瀚海都护府营地周围的拒马钉和鹿砦头疼的羯盘陀,眼神迅速发亮,果断抓起一支调兵的信物,直接递给了对方,“也罢,既然智者已经有了破敌之策,我就按照智者的意思,让弟兄们休息一上午。五百葛逻禄人太少,我给你一千,你可以随意调遣他们,如果有谁不听你的话,直接杀了就是,不用上报!”
“多谢泥步设信任,真神一定会照亮你前进的道路!”讲经人阿不德再度俯身接过信物,无论语言还是动作,仍旧不疾不徐。
“姑且再相信你一回,反正不成也没什么损失。”看着讲经人阿不德离去的背影,羯盘陀再心中偷偷嘀咕。
对于这批大食来的讲经人及其下属的神仆,他内心深处,始终生不出太多的好感。哪怕是奉了车鼻可汗的命令,强迫自己表面上对这些人礼貌有加,骨子里都本能地想跟这些人保持距离。
在他看来,突厥与大唐争夺的事塞外和中原统治权,哪怕打得再激烈,再血腥,失败的一方,都还有重新崛起的机会。胜利的一方,也无法将对方彻底铲除。而大食讲经人的到来,却会在根子上,毁灭突厥和大唐,甚至将他们的子孙,完全变成陌生人。
当狼神的子孙,改信了那个真神,忘记了自己的祖先,他们还能叫突厥人么?如果讲经人,在突厥发展出足够多的信徒,他和他父亲车鼻可汗,还能够光拿大食人的财物支持,拒绝真心皈依么?
这些事情,羯盘陀不敢往深了去想。有时候,却又不能不想。
“狡猾的野蛮人!”在羯盘陀忧心忡忡的同一时间,保持着平和且彬彬有礼的仪态,讲经人阿不德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冷笑不已。“如果不让你见识一下真神赐下的智慧,你怎么可能安心做真神的猎犬?”
羯盘陀对他的真实态度,他心里头其实非常清楚。车鼻可汗的肚子里在做什么打算,他和他的老师,也早就探讨得明明白白。
但是,他不在乎这些。作为一名虔诚的讲经人,他早在爬上向东的骆驼脊背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一去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