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李忱手中的书卷瞬间跌落。
“臣已查出,那日刺杀马煜的刺客正是萧仲离!”
严恒又一次将头垂下。
“你如何确定是萧仲离所为?”李忱显然并不相信这个结果。
“臣并不确定!”
“严恒,你莫不是在戏耍朕吧!”李忱沉着脸问道。
“天下之大,江湖之广,谁也说不准除了天下剑以外还有没有第二个用剑高手,倘若真有的话,那便不是萧仲离!”
尽管严恒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但这句话已说明了一切。
因为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天下剑”。
李忱闻言之后陷入沉默,而后摆了摆手道:“你先退下吧!”
“臣告退!”
说罢,严恒躬身而退。
李忱看了看一旁的王归长,道:“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王归长回道。
“你觉得严恒的话可信否?”李忱又问。
“这要看大家愿不愿意相信!”王归长躬身笑道。
听上去显然王归长并没有明白李忱的意思,只见李忱看了一眼王归长,道:“你这老货忒是奸猾!”
王归长讪笑一声便不再言语,这么多年来他早已习惯了将自己当做空气,也习惯了别人将自己当做空气。
如今面对侍奉新君,王归长也依旧希望自己是那方最不引人注意的空气。
而于李忱而言,自己需要的不仅是一名奴婢,更是一个可以信赖和偶尔能够倾心长谈的人。
而王归长虽然可以信赖,但终究太过谨小慎微,以至于李忱每每想寻个可以说话之人的时候,却始终看不到王归长的脸。
正如现在,王归长垂首而立,让李忱依旧看不到他的脸。
李忱顿时兴趣索然,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那张少年的脸,微微上扬的嘴角似乎戏谑着一切。
李忱的脸上不经意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自顾沉吟道:放眼天下,也许只有他才敢跟朕那样肆无忌惮地吵闹吧!
也许王归长听到了些什么,在李忱说完之后,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而后又再度垂了下去。
临近上元之日,整座长安城似乎都变得忙碌起来,依大唐律,正月十四、十五、十六日京城放夜三日,金吾不禁,百姓可自由出入各个坊间。
而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年上元节天子于骊山大阅,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大事,天大的事。
事大如天,朝臣们自然不敢怠慢。
对于百姓来说,骊山大阅阅的是军队,于自己并无直接利害关系,反倒是即将到来的上元节更值得庆贺一些。
既是节日,谁也不愿去骊山沾染那些肃杀之气,远不如去看灯轮旁的旱船、斗鸡舞马、摔跤相扑来得更痛快。
上元未至,但节日的气氛却早已弥漫于长安城内。
整车整车的新竹被抢购一空,只为了节日里将其投入篝火中后发出的那阵阵爆裂声,预示着祛除邪佞灾疫。
各坊间在坊正的主持下扎起五彩的灯轮、灯楼和灯树,只为了节日里获取驻足者发出的那一阵阵赞叹声,预示着来年的五谷丰登。
酒肆之内,文人雅士的酒令声和寻常百姓肆意的呼喊声,让长安城的夜变得无比喧闹。
在这样的气氛里,没有人在意角落里那个略显落寞的身影,更没有人在意其脸上现出的那浓浓的忧虑之色。
中年男人四十出头,面白无须,身着一身蓝色缺胯袍,整个人看上去正如其头上的幞巾,绵软无力。
男人已饮了整整一坛葡萄酿,稍显醉意,任凭周围人们如何高谈阔论,只是自顾饮酒。
“丌副使好兴致!”
正在此时,一清秀少年自顾坐在男人对面,脸上挂着笑,端起剩下的半坛葡萄酿便径直灌了进去。
“你”男人似乎没想到少年会出现在这里,脸上显得有些意外。
“丌副使很意外?”少年抹了抹嘴,而后咧着嘴笑道。
“李司马何故到此?”男人问道,脸上多了些警觉。
少年正是李浈,而男人则是右神策军副使丌元实。
“怎么,丌副使来得,李某便来不得?”李浈又笑。
丌元实闻言摇了摇头,道:“李司马自然来得,既然李司马有兴致,那丌某就不便打扰了!”
说罢,丌元实起身欲走。
李浈环顾四周,而后笑道:“丌副使似乎应该在军营之内整备军务吧!”
丌元实冷笑一声,道:“李司马,论官职丌某要比你大一些吧,所以丌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提醒!”
“丌副使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李浈端起丌元实的酒碗,将碗里的酒洒在地上。
丌元实本就已经起身,闻言之后微微一愣,而后面色更冷,道:“管得太多不好!”
“哈哈哈,丌副使提醒得在理,那在下便不管了,丌副使请自便!”李浈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大笑道。
“哼!”丌元实冷哼一声抬腿便走。
“可笑啊,看来有人又要步王副使的后尘了啊!”
“你胡说什么?!”丌元实登时面色大变,而后转身怒道。
“没什么,李某信口雌黄胡说的,丌副使自便,自便!”李浈头也不抬,自顾举箸拨拉着案上丌元实吃剩下的一碟青菜。
而李浈越是如此,丌元实便越是心中不安,索性再度坐回原位,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听音辨意,显然丌元实知道一些事情。
李浈此时抬头笑道:“怎么?丌副使不走了?”
丌元实哪有心思言他,直接问道:“王副使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李浈看了看丌元实,而后笑道:“丌副使知道的在下都知道,在下知道的丌副使却不一定知道!”
“你”
眼见李浈始终不肯透露半点,丌元实不由怒意更甚,猛地一拍酒案,强压着声音说道:“莫要仗着陛下的宠幸,便口无遮拦,有些事不是你一个小小的行军司马能担待的!”
李浈摇了摇头,自顾笑道:“丌副使,这可不像是一个求教的态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