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让住在亲仁坊,就在安邑坊隔壁左侧,两坊之间仅有一条坊道相隔,所以二人也算是顺路,事实上许多朝中大臣都住在亲仁坊,只是李浈与旁人并不熟识而已。
二人一出花萼楼,便早有各自的侍从掌灯引路,而在李浈前面掌灯的正是管家吴申。
因还未出宫所以二人不能骑马,只能缓步而行,途中各位官员经过时仍不免对李浈多看上几眼,眼神中有赞许,有欣赏,也不乏有妒忌的。
“后己公,不知方才为何不让小子完成十步?”李浈轻声问道,他知道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这位有些干瘦但性格倔强的老者绝不会害自己。
“呵呵,此前文饶公在信中可是对你不吝赞美之词,怎么今日就偏偏看不透这其中的玄机呢?今日无论你走了九步还是十步,对你来说没有区别,但对于延庆公主却是颜面大损,以她的脾气日后断然不会放过你!不过好在你也机灵,故意做了几首文不对题的诗文然后乖乖认输!”李景让笑道。
“嘿嘿,还是瞒不过您的一双慧眼!”李浈山笑道。
“什么慧眼,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你是有意如此,能够九步九诗的人又怎会犯了这等错误!这朝堂之上的人哪个不是老狐狸,你这点小聪明骗不了他们的!即便是延庆也看得出来!”李景让大笑。
闻言后,李浈轻叹一声,道:“唉,只怕是人家并不领情啊!”
“领不领情是她的事,如今你得陛下垂青,她若是动你的话还真得掂量掂量呢!”
“嗯,小子多谢您指点了!”李浈叉手拜道。
“哼,若不是李文饶来信让老夫多照顾你的话,老夫才不愿管你这闲事,如今为了你老夫将延庆公主和白敏中已是都得罪彻底了!”李景让佯怒道。
正在此时,李浈指了指前面的一名紫服老者,道:“不知前面那位是朝中哪位大臣?”
李景让顺势望去,不由笑道:“御史大夫封敖,这货做得一手酸腐好文章,早年文饶公为相时一应制诰均是由他代笔!”
“哦?那小子倒是有意讨教一二,还劳您为小子引荐一二!”李浈赶忙躬身笑道。
“闲来无事结识他做什么?这老货虽做得一手好文章,但却素来性傲,又小肚鸡肠,所以文饶公虽然用他,但却从不重用!”李景让撇嘴说道。
“呵呵,无妨无妨,想来他也不会对一个后辈为难吧!烦劳您引荐一二吧,算小子求您了!”李浈嬉皮笑脸地说道。
闻言之后,李景让也没了法子,只得快步走上前去,道:“硕夫兄慢走!”
封敖闻言驻足回望,见是李景让,当即把脸拉了一尺多长。
封敖看上去五十出头,要比李景让还要更瘦些,也没有李景让那般的精神矍铄,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用李浈的话来形容的话就是,给人一种行将就木的病态感觉。
“是你喊老夫?”封敖拉着脸说道。
“这不废话么?难道这里还有别人么?”李景让不禁笑骂。
而封敖却用下巴指了指李景让身旁的李浈,“他不是人?”
李浈闻言顿时哭笑不得,心中暗道,这位还真会聊天啊!
“我便是来为你引荐的,这是李浈,江陵”
李景让话还未说完,便听封敖直接回道:“不劳你引荐,今日这大殿之内谁不知道江陵府李浈!”
李景让:“”
“晚辈李浈见过封大夫!”李浈赶忙上前拜道。
见状之后,封敖的脸色竟是稍稍缓和,“嗯,今日你可是出尽了风头,能让延庆都无言以对的人放眼大唐怕是只你一个了!”
“前辈谬赞了,小子不过侥幸”
“什么侥幸,在老夫面前莫要装,你师承何人?”封敖问。
“呃”李浈闻言顿时不知如何作答,这一切都是老爹李承业逼出来的,再加上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哪有什么师承。
“自学成才您信么?”李浈怯怯地说道。
封敖:“”
三人边走边行,距离通阳门还有一段距离之时,却只见李浈突然惊呼一声,道:“哎呀,小子忘了自己的马还在金明门!”
还不待二人答话,李浈便紧接着说道:“今日见到二位前辈小子格外兴奋,竟忘了这马栓在了金明门附近,吴总管你也不记得提醒我!”
吴申闻言赶忙笑道:“呵呵,您瞧这一路我也尽跟着少郎君高兴,竟把此事给忘了!”
“若两位前辈不嫌小子才浅,不如您便随小子同去金明门,这一路上小子还有很多东西要向两位前辈讨教呢!”
话已出口,即便是如封敖这般孤傲的性子也不便回绝,若是回绝了岂不是等于认同李浈才浅,但若李浈才浅,谁信呢?
无奈之下,两个老头只得跟着李浈走至金明门,待得出了兴庆宫后,三人这才骑马而行。
今夜之辱,让这个自诩诗文之才堪比上官婉儿的延庆公主颜面扫地,虽说是赢了,但却比输了还更要难看。
一袭胡服的她看上去面色阴沉得可怕,侍从们见状虽不明所以,但也不敢相问,只是默默将马备好。
这是一匹来自西域的高大公马,浑身枣红不见半分杂色,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怒火,今日的它看上去也有些烦躁不安,口中不断地打着响鼻,四蹄不安地胡乱轻踏。
“这畜生这是怎么了,出府的时候还好好的!”一名公主府侍从轻声说道。
而此时坐于马背之上的延庆见状更是怒不可遏,当即怒声骂道:“今日就连你这个畜生都跟本宫作对!”
说罢之后扬起马鞭狠狠抽了下去。
吃痛之下,只见一向温顺的胡马竟是扬起前蹄沿着胜业坊的坊道狂奔而去,而延庆公主则结结实实地摔落而下,幸亏身旁侍从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接住,否则这一摔定要在床榻上休养几日了。
“还愣着做什么,给本宫把马追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