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魔有魔路,道有道途

    当!当!’刺耳的锣声在江都县城中游荡一匹骡车只大木笼木笼里枷着一人嘴角青淤、神情呆滞地望着天空。

    “各位父老乡亲!此乃倒卖私盐者数额巨大按律死罪!”

    人群围看着木笼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不是张千户吗?怎么要被杀了?’

    ‘听说是少登记一处盐田被人告了人要被杀家产没收妻女也被配充军。’有知情者悄悄给大伙儿解释。

    众人纷纷摇头叹息:‘这又何苦呢?偷那点钱命也丢了十几万贯家产也没了。’

    ‘你们知道个屁这里面有内幕的。’一个身着皂服的公人脱口而出可眼见众人好奇向他围来又吓得连连摆手落荒而逃.

    骡车经过一个酒楼二楼靠窗者皆趴在窗上探望‘砰!’地一声一个年轻公子狠狠一拍桌子将酒楼中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回头看他。

    只见那公子咬牙切齿道:“卑鄙什么倒卖私盐无非是想杀鸡儆猴便安这么个罪名滥用王法难道李成式不管管吗?”

    他旁边几个家人吓得围拢过来急忙低声解劝:“公子你小声点被人听到了可不好。”

    这公子想到自己肩负重任这口恶气也只能忍下。颓然坐下铁青着脸一杯接一杯喝闷酒。

    不用说这公子正是刚刚从长安赶来地庆王之子、新平郡王李俅他进江都县城还不到一个时辰便遇到了李清杀鸡儆猴之事。

    这时在一个角落有两个正在吃面的泼皮听出李俅是京城口音且随从众多又直呼刺史大人之名。诧异地抬起头来对望一眼目光中均露出一抹喜色。

    ‘当!当!就在前街杖毙大伙去看啊!’

    刺耳地锣声搅得李俅无心吃饭他恨恨地将桌子一推“我们走!”

    十几个家人簇拥着他地动山摇般下楼而去。两个泼皮互相使了个眼色也扔了几文钱在桌上远远地衔尾跟去.

    从李清的布告密令至今已过了整整十日正如千年前的古话‘重赏下必有勇夫’又如千年后的一句名言‘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无论是多么偏远的一块盐田总有人知道只要跑一趟扬州。便十万钱到手哪个不愿意?于是。告密者将扬州搅得鸡飞跳一队队衙役和士兵在江淮一带横行。到处抓人、罚课查封店铺、扣留盐船。

    所有盐户、盐商、盐铺、盐吏、盐官只要和盐沾一点关系地无不人心惶惶不知这场风暴几时才能结束。

    就如后世靠矿财的老板们一样在江淮一带吃得开的盐户、盐商多少都和官府有一点关系江都县令柳随风也不例外他本人在扬州有几处赚钱的买卖。其中在临淮县也投资了一处盐田当然。所谓投资并不是需要他拿出钱来而是利用手中之权给人便利白占几成份子罢了。

    今天是他做江都县令以来最心惊胆战的一天他的合伙人大盐商张千户遭人告被盐铁使大人选中而杀鸡儆猴而被告地那块漏报盐田就是他柳随风的份子田也正是他指使张千户不要去备案。

    所有审问、录供都是江都县衙役做的张千户已经无法说话供不出他来这让柳随风可以放心但是抄家却是盐铁使下亲自所为帐册都被带走了里面就有他柳随风签字画押的分成契约这让他如何不着急。

    考虑了整整一个上午柳随风心一横决定去找李清自不管与他有私仇也好旧怨也好好歹是故人况且自己也没有真的折磨过他最后不是将他放了吗?

    抱着一线希望柳随风惶惶然来到了李清所在的署衙。

    此刻盐铁使署衙前戒备得异常森严数百名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整个府邸守护的严严实实、无懈可击。

    府门正上方横挂一大匾‘江淮盐铁司’这是李隆基刚刚批准成立的官署吏部的正式批文也到了正式任命第五琦为江淮盐铁转运支使主管江淮盐政及漕运而刘晏则任命为判官为第五琦之副。

    几十名从江淮各地、甚至广州、襄州赶来的大盐商焦急地站在大门前地广场上引颈向里面探望今天又有一次榷盐二十五万石的量一百石为一份共二千五百份申购状早已经已经递入虽然结果会在昭示栏中贴出但这群盐商谁也不肯走一直便站在门口等侯里面地消息。

    这时从里面走出一名盐官手端一只黑色漆盘又有两个绿衣盐吏跟在后面扛着盐引盐商们一阵骚动‘来了!来了!’你推我攘一起涌上前去。

    那绿衣盐吏板着脸拣起第一块牌子高声叫喊:“林风洋五百份!”

    “赵大明一百五十份”

    “倪十三郎一百四十份”.

    林风洋就是林掌柜他和他的妻舅一起合作在李清地刻意栽培下已渐渐成为扬州第一大盐商等将来盐政步入正轨后将由他出面组建江淮盐铁商会。

    “在!在!”引他申购一千份批下来五百份共五万石按每石三百五十文的官价也就是一万七千五百贯钱早在申购前便已交上去凭铁牌去盐仓提货多交的钱在王宝记柜坊办理退款而盐引则是随货凭证由各道盐铁司签且编有号码。

    “恭喜林兄又拔头筹!”几名盐商上前祝贺眼中充满了羡慕。

    “哪里!哪里!十三郎不是也中签了吗?”林掌柜一边口中客气一边迅清点手上的盐引五百张一份不少他随即找到他的妻舅二人兴冲冲登上马车向码头上的盐仓而去.

    柳随风看着这一幕眼中酸涩从今以后他自己甚至地方上都无利可图无论官盐田还是私盐田原盐只能卖给盐铁司再由盐铁司加价卖出。

    “一石居然要赚二百八十文朝廷也太黑了。”柳随风恨恨地嘟嚷几句向侧门走去他取出一张贴子恭恭敬敬地递给守卫。

    “请转告户部侍郎李大人就说江都县令柳随风求见!”.

    李清现在已经不再管具体事务新盐政已经慢慢走

    一切由第五琦和刘晏去打理他要做的事是收一批押运回京经过十几天的运作已经攒下四十余万贯只等再卖一两次凑足六十万贯连同二十万石查获之盐一齐进京。

    此刻他正在接待来访的长史张博济张博济虽是长史主管政务但他压根就不知道二十万石官盐失窃之事更不知道李清已经查获了这批盐这一切他都蒙在鼓里一直到昨天他收到岳父李林甫的加急快信询问他李清查获的那一百多条盐船是何人所为他才恍然惊觉原来李清与李成式已经几次交锋。

    “李侍郎这些日子我事务繁忙也无暇过问盐政之事昨日路过盐仓听说前些日子的盘查现帐实有出入具体内详却不知便想来问一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扬州唯一让李清不敢怠慢之人那便是张博济名义他是长史但实际上他是李林甫代言人李林甫在这次新盐法推行中一直保持沉默并没有阻挠和干涉这才是高明的政客有所为、有所不为当然李清也知道假如他在这个回合中被庆王击败李林甫也会毫不客气地上前踩他两脚但此时他必须好好将李林甫应付过去。

    “这也难怪张长史不知道事时你正好在长安此事与张长史无关又何必自寻烦恼。”言外之意。这事不会牵扯到你你就不用管了。

    李清地意思张博济自然明白他的心也放了下来但岳父的疑问他不能不答复只得又硬着头皮问道:“多谢李侍郎体谅下官的难处下官万分感激不过有些事若不弄清楚将来朝廷问起来。我若回答不上实在不好交代我听说李侍郎查获一批盐不知是否和盐仓之事有关?”

    话已经问得很直接李清的心也警惕起来‘听说查获一批盐’听谁说?李成式么?绝不可能!如此锲而不舍地问。极可能是李林甫的意思如果是这样那李林甫又怎么知道?也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参加行动的人中有他的耳目;要么他与庆王有勾结可看张博济地情形应该不是和庆王勾结。

    但不管怎样张博济的话中透露出李林甫一直在盯着此事丝毫没有松懈自己要万分小心了千万莫要只顾庆王这只狼。而将李林甫那头虎给忽视了。

    “既然张长史真想知道我不妨实话告诉你。这批盐和李成式有关你明白了吗?”

    张博济点了点头。起身拱了拱手呵呵笑道:“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李侍郎休息告辞了!”

    张博济快步走出他急着要给李林甫回信李清的话虽然说得很含糊但他知道话只能到此为止。再要深究也不会有结果。

    刚走到门口却迎面看见前来拜访李清的柳随风。柳随风只向他拱拱手便随军士快步进去张博济疑惑地盯着柳随风的背影却不知他又要搞什么名堂摇了摇头便去了。

    且说柳随风心惊胆颤走进大堂军士只告诉他等一下便将他丢在大堂不管可怜柳随风心中又急又害怕却不敢乱走连杯茶也没有只背着手在大堂上来回踱步。

    一直等了近一个时辰眼见昏鸦归巢才听见重重咳嗽了一声有人慢慢走了出来此时柳随风两腿又酸又麻喉咙干得要冒火心中却诚惶诚恐头也不敢抬急上前长施一礼“卑职柳随风参见侍郎大人。”

    “呵呵!柳县令弄错了我是侍郎大人的幕僚张千户案涉及到柳县令李侍郎不便接待让我来替传他几句话。”

    柳随风见来人是一个近四十岁地清朗男子不禁心生好感可他最后一句话却使柳随风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侍郎大人要交代什么话?”

    高适上前向他先施一礼随即摆一个请的姿势笑咪咪道:“此处不好说柳县令不妨跟我到内室咱们慢慢谈。”.

    夜色并不是很暗风高月圆白云掩映云来月隐云过月明屋内也随之乍明乍暗李俅表情严肃端坐在椅子上静静听着李成式的陈述。

    “回禀小王爷这十几日属下也并没有闲着一直在四处寻找那一百多条盐船能用的手段都用尽了搜过过扬州的每一寸水面可盐船就象平空消失一般不见一丝踪迹所以属下判断盐船肯定已经不在扬州。”

    李成式一边说一边偷偷地窥视李俅的表情其实不用去搜寻他也知道这批盐船绝不会在扬州境内了李清不会象庆王那样蠢他手握盐务大权配几张盐引就可将盐船轻易移走天下这么大他李成式搜得过来吗?

    李俅却眼一挑冷冷道:“那照你的意思这盐船追不回来我父王就铁定被他弹劾了吗?”

    李成式忙欠身陪笑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庆王殿下在京城活动活动皇上未必就会将李清的弹劾当回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那李清白忙一场。”

    “砰!”李俅的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将李成式地心和茶杯一起唬得跳起来心跳到嗓子眼中可茶杯却飞到地上摔得粉碎。

    李俅霍地站起来指着李成式的鼻子厉声喝道:“如果京城能解决还要我来扬州做什么?你没那个本事就明着说休得找借口推托!”

    李成式也是宗室说起来还是李俅地长辈堂堂的上州刺史论实权连庆王都不如他却被一个毛头小子指着鼻子大骂此等大辱他几时受过脸色不禁一阵红一阵白最后他忍无可忍一声断喝:“够了!”

    他也站起来盯着李俅恶狠狠道:“要不是你父亲贪心、愚蠢事情会到这个地步吗?现在反过来怪我了我不管又如何有本事你们自己解决去!”

    他一脚踢开椅子重重哼了一声负手大步向外走去。

    李俅望着他地背影脸色越来越铁青眼一翻轻轻吐了一口气“不知报恩的东西若不是我父王你能坐到这个位置吗?”

    他盯一眼地上碎裂成几大块的茶杯伸出脚吱吱嘎嘎地将它们逐一踩得粉碎嘴角露出一丝阴毒的笑意“没有你我一样能解决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