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夔沉声道:“所以,某等现在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需得尽快找到这隧道的出口。只有寻得出口,才能尽快找到曹府直一行人。”
赵之度捋着胡子:“那,某等现在,却该如何制造烟雾呢?”
李夔笑道:“这个还不简单。赵司马,你忘了么,先前某等在盘蛇谷处,发现那些匪寇们是如何制造烟雾的么?如今在这里,我等只需重新复制其做法便可,又有何难哉。”
毕竟,谁也不知道,那狡徒王宗结在撤走时,究竟在隧道里藏了什么机关与暗器,这条隧道的危险性,实是极难探知。
要知道,光是一个小小的毒香,便让自己平白折损了两名军兵,若是后面还有更多的机关与暗器的话,要通过这条隧道,付出的代价可就太大了。
从这一点来说,李夔想出的这个用烟雾来探路的法了,却是最好也最有效的解决之策呢。
他一语说完,赵之度亦笑了起来:“说得是,以敌之计,为我所用,却是甚好。”
他随即下令,令方炼等人前去准备,要如上次匪寇们制造浓烟一样,去寻来大批的松枝松柴,然又在上面倒上大量的浓油脂,便开点火燃烧。
赵之度此令即下,方炼与一众不良人,自是以最快的速度开始忙开了。
很快,他们便在汧阳县中,找齐了这诸般燃火薰烟的物料,立即开始着手薰烟。、
此时,李夔已与一众军兵一道,将那个作为掩饰的黄杉木柜子给拆了,显出
“李夔,可以开始点了么?”在将这一大堆薰烟材料,一齐堆放至隧道入口中后,方炼向李夔大声问道。
李夔点了点头:“可以了,边烧边朝里扇风,让烟雾尽可能多灌进去。”
“好嘞,各位就瞧好吧。”方炼笑着回道。
很快,火绒点起,将这些浸满猪油或鱼脂的松枝点燃,劈啪作响地烧将起来。
这一烧,明火直窜,油脂滋滋作响,股股黑色烟雾腾空而起,直冲屋顶。
烟雾浓稠至极,对面几不见人,熏得那几个燃火的不良人几难睁眼,呛得他们连声咳嗽。
但饶是如此,他们却不敢稍歇,而是继续按李夔之令,继续朝隧道不停扇风,让烟雾尽可能地灌入洞中。
“好,就这样扇,各人尽力扇风,将这烧起来的烟雾,往那隧洞里面,尽可能地扑灌下去。”方炼在一旁大声鼓气。
那几名不良人,闻得他这般鼓劲,愈发用力地扇灌下去。
大团的浓雾,有如一条粗壮圆滚的长蛇,顺着那隧道径入其中。
渐渐地,李夔看到,这条烟柱开始不需扇动,亦可自主入内,遁入隧道里面的无尽黑暗中,很快就形成了一条自主游动的烟带。
李夔站起身来,立即对行军司马赵之度说道:“赵司马,现在烟道既成,某等当可顺利找出这隧道出口了。你立即安排人员,随某一道,立即赶往汧阳城北边巡查,看看北郊哪有烟雾出来,便是这隧道的出口。”
听了李夔的话,又亲眼见到这腾起的浓烟,顺利地灌入隧道中,赵之度点了点头。
不过,他却又立即疑惑地问了李夔一个问题。
“李夔,为何你只探查城北,但在它处,却又不找,竟是何故?”
李夔微微一笑:“这是因为,蒋家质库就在城北地带,那王宗结等人,若要挖掘隧道通往城外,他们最为快捷的方法,就是只挖到城北地界,从那里遁逃出城,方是最佳选择。这样一来,挖地道的工程量可尽可能地减小,以免节外生枝,另外人员与物资的装运遁逃,亦是更加方便迅速。”
他一语说完,便立即向赵之度说道:“时间紧迫,请赵司马立即派出军兵,让某与方帅带领他们,一路紧急前去,查找隧道出口。”
赵之度朗声道:“好!那这一众军兵与不良人,皆归你指挥。你等此番前去,务必要尽快找出来隧道出口。”
“喏!”
随后李夔与方炼二人,带上二十多名军兵与十余名不良人,凑齐了一支三十余人的队伍,一道从蒋家质库离开,径自前往汧阳城郊。
马蹄得得,策马加鞭,李夔他们一路疾行,很快就从北门离了县城,来到北郊地带。
出了城门后,一行人立即按李夔之令,开始四下散开,呈一条直线状向北面探查过去。
不多时,他们便迅速有了发现。
“快看!各位快看!那西北方向,似有烟柱蔓起呢!”
一名眼尖的不良人,立即发现了前头的异状。
见得此景,一众军兵与不良人,亦是人人脸上皆是欣喜之情,立即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咦,真的呢,真的有烟雾从这里突起呢。”
“是啊,现在已过大食时间,断无百姓做饭,那这股烟雾,必是某等所薰之烟!”
“那咱们还等什么,快去看看啊。”
……
见到远处这团腾起的烟雾,又听得旁边这些军兵与不良人的连声叫嚷,李夔的脸上,顿时泛起淡淡的微笑。
不出自己所料,这隧道出口,果然在离城门不远处的北郊地带。此番寻找,倒是顺利得很呢。
而能找到这个隧道出口,可就给自己减少了一个大麻烦了。
“好么,总算找到了。看来这隧道的出口,还真如你李夔所言,就在北郊不远之处呢。”不良帅方炼脸露欣容,大声喝道:“诸位,立即前去查看,看看这个隧道出口,到底是何等模样!”
一众军兵与不良人,立即齐声喊叫,策马疾冲,很快就来到了这隧道的出口处。
“吁!”
李夔一声轻喝,勒住那花骟马,随即跳下马鞍,开始查看。
各位此时皆已下马,他们看到,这隧道出口,竟是一块硕大的平滑石板,约有一人多宽,那烟雾就是从石板四周的缝隙里,丝丝绺绺地透了出来。
李夔走了过去,一举掀掉石板,大团呛人的黑烟立即腾涌冒出,薰得他几乎难以呼吸。
“看来,曹府直一行人,乃是劫持他们的王宗结等匪徒,皆是从此逃出,然后遁往他处了。”李夔一边说,一边望向旁边那密密的足迹,又沉声说道:“看起来,他们从这里离开后,其脚印却是一直径往西北,估计其所逃方向……”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随即双眼瞪起,大声道:“莫非,他们此番往西北逃去,竟是打算先逃往陇州,再从陇州逃往其老巢——陇右吐蕃么?”
李夔的话语,立即得到了不良帅方炼的认同。
“估计就是如此,那某等立即前去,务必要查到他们之行踪!”
他一语说完,便翻身上马,顺着那些密集西去的脚印,一路追行而去。
而一众军兵与不良人,亦是紧随其后,快步跟行。
见各人俱向前奔,紧随着那些脚印行去,李夔心下,却有泛起一丝不安的感觉。
不过,他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有亦尾随着众人,一道策马疾行。
没想到,仅仅走了一里多路,来到野外与官道的接口处,这密集的脚印便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官道上忽地出现了许多的新鲜马蹄印记,亦是一路逶迤西去。
见得这般异状,方炼不由得挠起了脑袋。
“这是何故?怎么在这里,忽然脚印消失,反而出现了这许多的马蹄印记?”
李夔略一沉吟,便低声道:“这个么,倒亦不为奇。这就说明,他们自隧道出来后,来到这官道处,便有人来接应,给各人带来马匹,让他们得以更快更方便地逃走。”
方炼一脸焦躁:“若是如此,那可就糟了!他们现在得了马匹,其逃跑速度,可就加快了几倍不止呢!李夔,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继续往西直追呀,可别让他们再继续逃远了!”
他一说说完,未等李夔说道,便转头对一众军兵喊道:“各位兄弟,休辞劳苦,某等继续前行,一定要把曹府直一行人给找到,一定要把他们顺利救出。”
听到方炼这般鼓动,一众军兵与不良人,顿是齐齐应喏,各人随即便要策马疾行,继续追击。
“且慢!”
在这时节,各人却又听到,李夔大声地喊停。
各人勒住缰绳,纷纷以惊愕的眼神望向他,不明白李夔为何在此时叫停。
“李夔,现在乃是追击解救曹府直等人的关键时节,你何故来喊停呢?”方炼脸上颇有不满。
“方帅,恕某直言。现在某等虽已探得隧道出口,又得知他们在此换乘了马匹,但是敌情尚未明晓,还是需得谨慎行事,方为妥当。以某之见,某等在此暂停,同时立即回禀赵司与段县尉,让他们加派更多兵力前来,与某等再继续追查,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他这一说,方炼颇不乐意。
“李夔,不是某说你,你也太过小心了些。虽然说,这小心使得万年船,但现在曹府直他们刚离开不久,王宗结等人皆在匆匆逃窜,若不抓紧时间赶紧去追,他们若是逃得远了,却又该如何找到!这目标万一跟丢了,或是让他们最终进入了陇右吐蕃地界,那我等此行,只怕非但无功,却是更有罪责要担呢。”
他这一说,一众军兵与不良人亦是七嘴八舌地叫唤起来。
“是啊,方帅说得是。有道是,兵贵神速,勿失良机,某等理当立即尾随追击,安有在此拖延之理!”
“就是,某等在这时死等,白白错失机会,岂不是既白耽搁功夫,又白白丢了功劳么。”
“可不是么,万一那曹府直一行人,被匪寇们挟持得更远了,甚至去了吐蕃地界,那某等又该去何处找来,难道只能干瞪眼了么……”
听到众人这般抱怨,以及他们纷纷向自晃投来的不信任眼神,李夔心下,十分无奈。
在功劳与诱惑面前,想要保持冷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实在是一件根本就难以办到的事情。
那么,自己可以用命令,来强压这些人服从么?
其实也不行。
因为这些人,说起来在名义上,有赵司马的口谕,让他们归自己指挥,但李夔也知道,这些人其实与自己皆是平级,并不存在真正的属从关系。现在他们心下多有怨气,自己若要强行阻止,各人必不听从。
万一在这里闹将开来,最终丢脸的人,也许是自己呢。
有这个曹府直为诱饵,想让众人继续保持理智与冷静,真的太难了。
一时间,李夔心下,十分不是滋味。
但是,他略一沉吟,还是对他们劝话道:“某知道,各位皆立功心切,急于要寻回曹府直一行人。但某还是觉得,这救回曹府直之事,不会如某等想象的这般简单。那逃走的王宗结等人,只怕还会留有后手,万一某等贸然前进追击,只怕……”
“咳!那有这么多只怕!”
李夔一语未完,方炼便不耐烦地插话道:“李夔!某今天才发现,你竟是这般胆小,实是令某无语之至!你也不想想,这伙匪寇,挟持了曹府直等人,才从那隧道口匆匆逃出,正一路西奔逃命而去呢。他们一心只想着要尽快离开,尽快去得那陇右吐蕃之处,又哪里还有时间有精力来另设障碍来阻击某等!你这般想法,实是多虑了。”
“方帅……”
方炼摆了摆手,不让李夔往下说,却又继续言道:“再说了,就算这帮家伙胆大包天,竟然还敢暗设埋伏。那某等共有三十余人的兵力,亦是足堪一战,又怕他个鸟!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与其在此与你浪费时间,还不如赶紧继续前去追击呢!”
他一语说完,掉转马头,便要率先前冲。
不料,李夔手疾眼快,迅速出手,一把就攥住了他的缰绳。
“方帅,万万不可冲动!”
方炼火了,他转过脸去,一脸凶横地对李夔喝道:“李夔!你放肆!还不速速松手,某便对你不客气了!”
见他这般近乎翻脸地表态,李夔心下,顿是一声暗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