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二就在边上转悠,后来干脆就蹲在一家邸的大门侧面看着这边。
边上就有格松的人在盯着,有人看到了王老二,心中生出了些警惕,仔细一看却乐了。
王老二一边伸手在怀里摸索,一边百般无聊的看着那些商人在和格松砍价。晚些他把手拿出来,送了什么进嘴里,陶醉的咬了一口。
娘的!
虱子!
这是一个闲汉的标准日常:没事就去看热闹,身上发痒就抓虱子。
而且虱子抓到了必须要吃下去,这才是一个合格的闲汉。
王老二把一个无所事事的闲汉演绎的惟妙惟肖,甚至连哈欠都打的这般慵懒无聊。
雷洪就在更远一些的地方看着这边。
王老二随后起身,骂骂咧咧的离开了这里。
他和雷洪会和后问道:“盯着我的可是格松的人?”
雷洪点头,“就是他的人。”
“商人交易怕什么?”
王老二淡淡的道:“我断定九成就是他们。”
“可九成不够。”
雷洪严肃的道:“不是害怕什么,而是大唐不能无缘无故的抓捕商人,否则会引发许多麻烦。”
商人挣钱也要命,大唐真要改变对商人的政策,许多商人将会换一个地方挣钱。
“放心,郎君可不只是这点手段。”
“那是谁?”雷洪揉揉眼睛,不敢置信的道:“那不是那不是杜贺吗?”
卧槽!
贾府管家杜贺此刻这个前贪官腆着肚子在几个随从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格松的人上前阻拦,“这里正在议事。”
杜贺斜睨着他,用那种对蚂蚁说话的姿态,轻蔑的道:“告诉他耶耶是谁。”
身后的徐小鱼骂道:“我们郎君在长安跺个脚,长安城都会抖三抖,你算个什么东西?滚!”
他一挥手,段出粮上前,一只手就把那人抓住了,一膝顶上。
“哦!”
这人一边叫唤,一边缓缓并着腿跪下。
格松楞了一下,杜贺已经走了过来。
他此刻已经换了个模样,脸上泛着油光,用那种败类的口气说道:“听闻来了一批西域货,你就是货主?”
格松点头,赔笑道:“是。”
杜贺摆摆手,“不用卖了,所有的货物耶耶全要了,赶紧说说,多少价钱”
格松一脸为难,“都已经”,他指指那些商人,“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我虽然是商人,却也知晓不能见利忘义。”
这话得到了那十余商人的赞美。
杜贺面色阴郁,“耶耶能让你在长安寸步难行。”
长安的豪商们有不少出身不凡,大多是代表家族出面经商,这等人别看是商人,真要动起来,那能量不小。
这时万年县的几个不良人路过,格松看了他们一眼,目光中带着请求。
几个不良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目视杜贺,低声说了些什么,随即就走了。
果然是官面上的人。
格松堆笑道:“要不先寻个地方喝酒?我请。”
杜贺冷冷的道:“你也配和耶耶喝酒?若非是为了这批货物,你连耶耶的面都见不到。”
格松的面色微变,退后几步朗声道:“做生意就要讲信用,贵人这般逼迫我便卖了这批货给诸位,随后离开长安城,再也不回来了。”
这时市令带着人来了,杜贺面色大变,恨恨的道:“你且等着。”
杜贺旋即就走了。
晚些他进了平康的一家酒肆。
郑远东正在和贾平安说话,见他进来就起身,“回头若是有事只管说,那些兄弟闲着也是闲着,干这些轻车熟路。”
贾平安点头,问道:“多多呢?”
郑远东的脸上多了喜色,“多多有孕了。”
“恭喜。”
这个死卧底终于安定下来了。
杜贺和王老二进来。
“他先前说想请我饮酒,我拒绝,随后他就换了个模样,说是依旧把货卖给那些商人随后离开长安,再不回来。”
杜贺的演技如何?
贾平安看着王老二。
王老二赞道:“管家先前演绎了一个跋扈嚣张的权贵家的商人,堪称是无懈可击。”
我只是个演员!
杜贺矜持的道:“只是寻常罢了。”
但贾平安知晓这货就是在本色演出!
当年杜贺就是这个尿性,贪污的肆无忌惮,最后落网全家为奴。
杜贺觉得没过瘾,“我且回家去好生琢磨一番如何演绎,下次但凡有这等事郎君只管说,保证比此次更好。”
等杜贺走后,贾平安说道:“我让杜贺假扮权贵的商人去,就是想最后试探一番。格松果然是上钩了。
他先是想和杜贺套交情,等喝得微醺时再套话这是一个密谍的基本功。
随后杜贺拒绝的很彻底,也就是说,他没了利用价值。若是商人自然会把货物卖给杜贺都是一个价钱,卖给谁不是卖?”
包东一喜,“可格松邀请饮酒被拒后,竟然又转变了可见那十余人的身份要查!”
徐小鱼淡淡的道:“郎君早就让这里的恶少们去查了。”
恶少打探消息的速度比百骑还快。
“有三人是武将家的人,五人是官的家人,剩下的都是权贵家的人。”
“辛苦了。”
贾平安冷笑道:“东西市加上平康坊的生意人很多,富贵人家的商人也不少,可终究还是真正的商人占据大部分
可他如何去寻了这群人?这是处心积虑一旦达成交易,他一个宴请就能套到许多消息。”
包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刑部上下只知晓在那个商队的身上下功夫,却忘记了狡兔三窟的道理,那些人就在后面操纵着这一切”
“那动手吧?”雷洪义愤填膺,“这些狗贼,拿下之后包东你最近没洗脚?给他们嗅嗅。”
“好说好说。”包东一脸得意,蠢蠢欲动的想抠脚。
贾平安摇头,“急什么!这里是长安,我倒要看看他们想做什么!包东去盯着,若是百骑的查到那里,让他们回去,此事我接手了!”
晚些,百骑的人顺着摸到了格松的商队,看到包东后,双方一阵嘀咕,随即回去。
“贾郡公早就查到了那里,已经确定这支商队就是吐蕃密谍,说是他接手了,让咱们别管。”
沈丘皱眉,伸手压压头发,“他不动手还等什么?”
明静单手托腮,一脸老谋深算的淡定,“贾郡公做事从以往来看,他必然是在等待着什么必有所谋。”
你一番话说了等于没说!
沈丘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今日竟然没看购物车,不禁颇为欣慰。
“咱进宫一趟。”
他绕到了明静的背后
一本超小的册子就在明静的手中后世的不少学生见到大概要惊呼一声:“这不是口袋书吗?”
不,这是掌中宝。
一手可握的购物车越发的先进了,不过明静如今少了贾师傅的百骑贷,买东西也得三思后行,倍感煎熬。
沈丘进宫。
半路他遇到了蒋涵,见她的身后浩浩荡荡的带着一群人,沈丘皱眉,“何事?”
“不关你事!”
蒋涵杀气腾腾的走了,后面有内侍过来说道:“有人想和宫女好,宫女不答应他就用强,好惨宫正说了,要弄死那个内侍。”
宫中的男女也寂寞,可内侍没那个功能。天长日久,有人就觉着哪怕没有那个功能,可他好歹也是个男人啊!
只要是男人,好歹也能给我些慰藉。
于是后世称为对食的事儿就发生了。从这个词的含义上就能看出来,刚开始时宫人们只是在一起搭伙吃饭,渐渐的就发展到了搭伙过日子
对此皇帝也不能严令制止,否则一群孤男寡女长久积蓄的戾气最终也是他来承受为啥那些内侍一旦掌握权力后就会那么疯狂?
鸟儿没了不说,一辈子闷在宫中这个鸟地方,谁有咱家惨?
所以堵不如疏。
“弄死了事!”
沈丘也见不得这等畜生。
内侍没那功能,可往往会变本加厉的把戾气发泄出来。
一个宫女悄然而来,低声道:“沈中官,奴奴是愿意的。”
她看了沈丘一眼,嘤咛一声,娇羞的跑了。
沈丘位高权重,关键是颜值高,这个就很奈斯了。
沈丘板着脸,伸手挡了一下迎面吹来的风,淡淡的道:“痴心妄想!”
一路见到了皇帝。
“贾郡公早就查到了一支商队,断定就是吐蕃人的密谍可却未动手,也不给百骑接手。”
帝后都在,武媚闻言看了皇帝一眼。
我说平安不是省油的灯,那些想坑他的人绝对没好下场,你不信,如今如何?
都老夫老妻了,皇后一个眼神李治就知晓她的意思。
曾经的娇媚呢?
曾经的盈盈一笑呢?
哪去了?
都化为了彪悍!
他仔细想想,把自己经历过的女人列个表一一回忆,发现刚开始时她们大多娇羞不胜,或是端庄的让他连滚床单的心思都没有
可最终却个个都变了模样。
女人都是骗子!
“他想作甚?”
“平安定然是想看看背后还有谁。”
武媚这话是随口说的。
看看皇帝那一脸嫌弃的模样想当初他是如此的深情款款,多情又多礼,翩翩君子让人陶醉。
可你如今再看看他那微微腆着的肚子,多了肉的脸颊看着哎!原先的英俊少年,竟然如此油腻。
而且他还喜新厌旧。
男人呵!
“他这几日憋着一肚子的火气,估摸着是想发泄一番。”李治吩咐道:“盯着,若是他做过了要制止。”
你就这般不信任平安?
武媚淡淡的道:“平安不是那等人。”
口是心非!
皇帝没搭理她。
二人刚开始时堪称是患难夫妻,可等王皇后倒台,武媚成为皇帝后,这就渐渐变了。口角多了,嫌弃多了
王忠良出去,和邵鹏说道:“皇后封后六年七年了吧?”
邵鹏点头,“正好七年。”
“七年,好生漫长。”
王忠良觉得自己能写诗了,“咱有了一首诗。”
邵鹏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
生意做成了,格松很义气的把货物均分给了十余商人,旋即更是大气的请他们去平康坊饮酒。
“豪气!”
一群人在一个房间里嗨皮,有乐师,有歌姬。
一个商人喝多了,勾搭着格松的肩膀说道:“下次来长安,耶耶帮你,保证你的生意通行无阻!”
格松笑吟吟的道:“好说,下次西域那边多美人”
他猥琐一笑,商人挑眉,“同道中人啊!”
一番热络后,格松随口问道:“看着长安这般宏大,真是让人震惊,听闻上次献俘更是震撼人心,可惜我当时没在
如今辽东平定了,西域也算是平定了,吐蕃那些人要瑟瑟发抖了吧?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
众人也跟着笑。
一个商人矜持的道;“此事吧”
格松的笑声渐渐小了,眯眼看着商人
“此次吐蕃在疏勒的手段让陛下很是恼怒,如今高丽人大多迁徙到了大唐各处,闹腾的就是百济和新罗
朝中的宰相们发狠了,让刘仁轨下狠手,不肯迁徙的全数拿下,不走也得走”
格松举杯,一脸仰慕,“果然是大唐,这份霸气就让我恨不能入籍大唐,哎!可惜却难。”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格松敬了这个商人一杯,艳羡的道:“我行商多年,堪称是见多识广,可有你这等见识的罕有。”
另一个商人喝多了些,闻言就冷笑道:“这算是什么见识这是哪年的事了。如今大唐的对手是吐蕃!”
格松笑道:“吐蕃却是个强敌。”
商人点头,“是个强敌,阿郎也时常说吐蕃太高不好打,可不打的话他们进退自如,让人憋闷,不过朝中最近在谋划些手段”
格松的嘴角微微勾起。
消息到手了!
隔壁。
“这菜普通!”
贾平安很不满意的摇摇头。
徐小鱼笑道:“要不让他们换了?”
“别的也是这样。”
贾平安尝了肚丝,“不够脆,和橡皮似的。”
哎!
厨子不得行!
边上一张案几,包东和雷洪正在记录隔壁的谈话。
靠着墙壁的地方
坐着的霍然是男装的魏青衣。
隔壁的气氛越来越高,这边的贾平安也寻到了一道特色菜,吃的颇为欢喜。
魏青衣靠着墙壁而坐,耳边是隔壁各种丑态百出的话语,以及一些涉及到大唐机密的交谈。
还不抓人吗?
魏青衣很是好奇的看着贾平安。
从发现贾平安的眉心发黑开始,她就在揣测这位贾郡公将会遭遇什么倒霉事儿。没想到竟然是来自于遥远的吐蕃禄东赞隔着万里给了他一拳。
贾平安会如何应对?
魏青衣觉得他会咆哮,会在御前叫屈
可这些都没有,贾平安连查探此事都是悠哉悠哉的。
这人你说他和善,可连长安的孩子都知晓有个贾郡公杀人如麻,一把火烧死了十万敌人,走到哪,京观就筑到哪。
你要说他睚眦必报,可你看看,明明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可他却只顾着吃喝。
看看,他看向食物的眼神中饱含着什么?
深情!
抿一口酒,微微眯着眼,仿佛全身心在感受美食和美酒。
这样一个人古怪!
隔壁,一个商人喝多了,搂着身边的女妓,冲着格松笑道:“禄东赞那个蠢货,大唐攻打辽东时他不动手,此刻再想动手却晚了些。
打下辽东后,大军回返就多了回旋的余地,就在吐谷浑的后面,也就是大唐的叠州等地多了万余人马。各地的折冲府枕戈待旦,一旦吐蕃敢冲下来,大唐将会给予他们迎头痛击!”
这是今夜最有价值的情报。
知晓了大唐在吐谷浑周边的兵力配属,后续吐蕃就能做到知己知彼。
格松心中火热,压住兴奋之情继续和这群商人周旋。
晚些酒足饭饱。
人一旦吃饱了,必然就会生出别的。所谓饱暖思那个啥没吃饱的时候啥都不敢想,吃饱了之后,啥都敢想。
格松起身,“多谢诸位,明年我定然会再度带着货物而来。”
众人出了房间,外面有格松的人,相对一视后微微颔首,示意并无异常。
格松心中一松,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些讥诮。
一群棒槌,不过是一场酒宴,不过是一些挑逗的话语,可这些商人却就按捺不住,争先恐后的显摆自己的见识,却不知把大唐的机密都泄露了出来。
此次功劳不小
一个手下过来,低声道:“可惜那贾平安竟然能逃脱一劫。”
格松淡淡的道:“据闻他请出了一位神医,这才洗清了嫌疑这便是命,这次他的命好,可人不会一帆风顺,下一次”
他的眼中闪过利芒。
灯笼就挂在酒楼的大门两侧,还有顶上,光线柔和的挥洒出来,照的酒楼的门里门外如同白昼。
格松轻笑道:“贾平安此刻估摸着还在怒不可遏,把我们恨之入骨,可他又能如何?我最喜欢看到对手暴跳如雷,却又拿我们无可奈何的模样,畅快至极”
前方突然出现了几个大汉。
他们腰间佩刀,竟然还有弓箭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格松猛地回头。
贾平安被人簇拥着走来,就像是见到了多年的老友般的微笑着。
风,有些燥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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