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吐蕃雄主

宽广无垠的平原上,残肢舍弃在路旁、尸体相叠成山,尚未熄灭的火焰依旧弥漫,整个战场到处都是一片尸横遍野的惨状。

敦仁增策马来到桑赤若的身边,一边看着这一切,一边低声说道:“唐军无人投降,死战到最后一人。”

桑赤若向敦仁增问道:“唐军主将是谁?”

敦仁增:“姓氏为申叔,单名一个公字,听说此人是唐军的主帅,他自愿留下殿后,掩护主力离开。”

桑赤若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找出他的尸首,收殓装棺,再送到唐军那里去。”

敦仁增看了眼桑赤若,说道:“好。”

满身血污的殷屠,此时走过来,向桑赤若说道:“大人,我们赢了。”

桑赤若看向殷屠,笑着说道:“这一次大胜,山隗军乃是首功,之前答应你和你的族人们,那些土地、粮食和奴隶,都会被如约发下。”

殷屠抹了把脸,将铁骨朵放在地上,向桑赤若跪拜叩首后说道:“你是我见过、唯一会对山民守约的贵人。”

桑赤若:“起来吧,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殷屠站起身,兴奋的问道:“大人,是否要去追击那些逃跑的唐军?”

桑赤若摇摇头:“比起追逐那些老鼠,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

见桑赤若看了过来,敦仁增说道:“所有支持苯教的部族本家,已经齐聚在逻些城,这次大胜后的庆典,就是我们最好的时机。”

桑赤若轻轻点了点头。

一个月后,逻些城,吐蕃王庭。

吐蕃大军班师回朝,恰逢吐蕃国中举行转山节会。

转山节,又名敬神节,吐蕃人会到寺庙里燃香祈祷,然后去转山祭神,祈求神灵保佑。

转山节中,还有藏戏、筵舞、民谣等等习俗,节日高潮时,骑手们还会进行跑马射箭的比赛,来争取奖品。

城内到处一派热闹的景象,吐蕃军大将桑赤若则来到了王帐之中,叩拜祖赞。

赤德祖赞年事已高,看着帐中跪在地上的年轻人,先是皱了皱眉头,接着对身旁的罗诃大师点了点头。

罗诃大师先是念了一声佛,接着朗声说道:“噶尔家的桑赤若,这次大非川之战,你击败了唐军,祖赞非常满意。”

桑赤若将额头顶在地面,又将手心朝上,伏在地上,沉声说道:“一切都是尊上的安排。”

罗诃大师:“唐军此番大败,短时间再也不会来犯,桑赤若你也可以休憩片刻了。”

这番话中的含义,稍微聪明一些的人,都能听得出来。

桑赤若得胜归来之后,祖赞这是打算削去他的兵权。

桑赤若闻言,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恭顺的伏在地上,不发一言。

对于这一结果,赤德祖赞很满意。

有节持安本走进大帐,跪地说道:“赛马会开始了,请赞普移步会场。”

赤德祖赞闻言,点了点头,在侍从的搀扶下,吃力的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罗诃大师等一众官员,也跟了出去。

按照吐蕃习俗,转山节赛马会开幕时,祖赞会牵出头马,在场内奔驰一圈,最后宣布赛马开始。

这次赛马会的头马,是一匹白色的骏马,也是精挑细选出的良马。

赤德祖赞拒绝了他人的协助,抓紧了缰绳,独自翻身上马,迎来了旁人的一阵喝彩。

桑赤若来到赛马场的一角,看向不远处的高台。

台上,敦仁增和一众苯教贵族站在其上。

瞧见人群中的桑赤若,敦仁增不可察觉的微微点头。

赤德祖赞挥动马缰,乘马四蹄奔动,越跑越快。

就在周遭人群大声叫好的时候,马匹突然受惊,人立而起,将背上的赤德祖赞摔落在地上。

不仅如此,陷入狂乱的马匹,宛如得了失心疯一般,不仅没有跑开,反而用马蹄不停踩踏着躲闪不及的赤德祖赞。

最后,当护卫们杀掉疯马之时,赤德祖赞还没来得及说上只言片语,就彻底咽了气。

赤德祖赞一死,看台上身为吐蕃次相的敦仁增立即下令,让军队包围住整个会场,不许一人离开。

马匹是由信仰佛教的吐蕃大论(王室首臣)亲自挑选的,身为国师的罗诃大师,还亲自为这匹马祈福加持。

敦仁增和一众苯教大臣,很快就将矛头,指向了王室佛教徒,还有那些密宗僧侣们。

让那些王室佛教徒和密宗僧侣,始料未及的是,苯教大臣不仅快速定下了罪名,甚至还将所有当事人,全部关入了牢狱。

而负责指挥军队,收押他们的人,正是还没有来得及被收缴兵权的桑赤若。

赤德祖赞死后,逻些城中被抓捕、刑讯的人数,超过了九百人。

包括王室成员、密宗高僧在内的朝中大臣,被严刑逼供,最后屈打成招,坐实了罪名。

赤德祖赞身死之后的二十二日,被后世的吐蕃史学家称作『断折那波』(黑魔日)。

桑赤若在逻些城的各莫寺设置了刑场,每日将那些认罪的囚犯,运送到此地,抽筋扒皮,剥肉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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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史书统计,光是从此地运出的人皮、人骨等物,就装满了上百辆大车。

到了第二十二日,吐蕃国师罗诃大师,被拉到了各莫寺的场院中。

早已奄奄一息的他,被士兵扔在了地上。

看着佛寺前、那犹如人间地狱的一幕,罗诃大师痛苦的闭上眼睛,念了一声佛。

桑赤若走到罗诃大师的面前,蹲下身来,轻声说道:“大师。”

罗诃大师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桑赤若说道:“你罪业深重,早已入魔,佛不会渡你。”

桑赤若不以为意,微笑着说道:“大师,你说说看,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当年的那场大雪,就在这各莫寺前,佛救了我一命,但其实他早就知道会有今日?”

罗诃大师愣在了当场。

桑赤若:“当年,霞扎家被屠门,你又让我亲手杀了央金,这又何尝不是你种下的因,我结出的果,佛祖早有的预料?”

“佛既然早就知道到了这些,那么他引你渡我,成了这因果,报了这业障。你我都是因势而为,又何谈入魔成佛一说?”

罗诃大师沉默了下来。

桑赤若:“诸法色相,到头来不过是空虚幻境。『佛』即是魔,『魔』即是佛。大师,你该悟了。”

听到这里,罗诃大师痛苦的垂下头去,再也不曾开口。

在苯教大臣的协助下,桑赤若对整个吐蕃,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清洗。

无论是王室,还是僧侣,任何对其有威胁的人,被冠上各种罪名,最后都死在了牢狱和刑场上。

桑赤若以噶尔家的名义,扶持与朝臣关系疏远的王室远支,作为傀儡。

而桑赤若自己,则凭借手中的兵权,坐上了吐蕃大论的宝座,成了整个高原帝国的实际控制人。

就在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一只来自南唐的使团,抵达了吐蕃国的逻些城。

看着面前这个穿着青襦长衫的文官,桑赤若问道:“你刚刚说,唐国的江南,另建新朝,与北方分庭抗争?”

南唐使者说道:“南唐乃是大唐正统,北唐不过是一帮叛党。”

桑赤若:“北唐丞相周钧,将那唐国皇帝囚禁在宫中,自理朝政?”

南唐使者点头。

桑赤若笑了起来:“这个周钧,有胆识,有谋略,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南唐使臣闻言,有心想要驳斥,但想起此行的目的,只能忍住一言不发。

桑赤若:“南唐这次派你来,是为了什么?”

南唐使臣:“江南欲与吐蕃结为盟友,共讨北贼。”

桑赤若大笑起来:“大唐南北纷争,却想着让吐蕃人上阵卖命?你们倒是精明。”

南唐使臣脸上泛红,开口说道:“吐蕃倘若愿意结盟,江南愿意厚礼相赠。”

桑赤若:“厚礼?你说说看?”

南唐使臣:“江南向吐蕃赠绢万匹。”

桑赤若摸着下巴,摇头道:“不够。”

南唐使臣:“吐蕃商队入唐,不交税费。”

桑赤若:“还是不够。”

南唐使臣咬牙道:“大军入唐,但凡缴获,人口、轻货皆归吐蕃军所有,土地归江南所有。”

桑赤若一边摇头,一边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一、唐国向吐蕃称臣,岁贡万匹绢布;二、唐国向吐蕃开放盐铁茶市,不设关卡,不收税费;三、割让凉州、鄯州、廓州、兰州、河州于吐蕃。”

南唐使臣听完这些话,惊得站不住脚,不顾生死,张口就想大骂。

桑赤若好整以暇,慢慢说道:“我听说,北唐军队已经攻下了长安?”

南唐使臣一瞬间泄了气,过了好久才低声说道:“且容我细细思虑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