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安史之乱

天宝十四载,十月初。

安禄山于范阳郡雄武城中,秘密召集了帐中心腹,当众诈称,奉圣人旨意率领部队讨伐逆臣杨国忠。

数日后,安禄山集结大军,在范阳举行誓师会,以清君侧之名,起兵叛唐。范阳文武,军中士卒,齐呼大胜,又奋勇请缨。

范阳、平卢、河东三大军镇,又裹挟罗、奚、契丹、室韦等异族精锐,共计二十万大军,各自从驻地向南出发,呈席卷天下之势。

安史之乱,也由此正式拉开了序幕。

与史书相比,这一次的安史之乱,有着几个比较明显的差异。

首先,叛乱发生的时间,要比史书中足足早了一个多月。

安禄山从八月开始精兵秣马,原本定下的叛乱时间,是在天宝十五载的正月。

一方面,由于杨国忠在长安城中抓捕安氏门客,又一再向李隆基进言,意图引诱安禄山来京中参加一年一度的大朝会。安禄山称病,一再拖延,担忧皇帝有了疑心,所以不得不将起事时间,提前了一些。

另一方面,安禄山埋伏在长安中的眼线来报,宫中有传闻称,李隆基有意召安西节度使周钧入京述职,并参加天宝十五载的大朝会。安禄山忌惮周钧,打算在后者入京之前,率先向朝廷发难,故而将起事时间,再次向前提前了一些。

于是,安史之乱的开始时间,定格在了天宝十四载的十月初。

另一个差异是兵力。

史书中的安史之乱,安禄山发兵时,三镇兵力再加上异族精锐,大约是十五万人,对外谎称是二十万人。

而这一次安史之乱,安禄山麾下的可用兵力,是真真正正达到了二十万。

这多出来的五万兵力,大多都是来自于漠北,包括了拔野古、骨利干等等部族。

这些部族,位于河北和回纥部之间的交界处。

在旧的历史中,回纥部在突利施的带领下,上下一心,团结协力,在短短数年的时间里,就统一了漠北草原。

所以,诸如拔野古、骨利干等等部族,都早早的投在了回纥部的帐下。

然而,在新的历史之中,回纥部由于『茶叶战争』,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内乱之中。

安禄山在河北,趁着回纥部内乱,攻伐并吞并了不少漠北部族,壮大了军力,使得兵力大增。

回纥部虽然在天宝十二载左右,最终完成了统一草原的壮举,但是河北势力过于强大,那些被吞并的部落,想要再夺回来,几乎已经是不可能了。

就在安禄山率领大军南下之时,河北叛乱的消息,数度传入长安。

第一次是在天宝十四载的八月底,朔方东受降城的府所,快马向长安来告,说是范阳、平卢、河东三大军镇的军队正在集结,安禄山似有不臣之心。可惜,这封奏疏摆在李隆基的面前时,皇帝不仅不信,还斥责了府所使君,警告莫以妒贤之心,来中伤君臣的情分。

第二次,太原府于天宝十四载的九月中旬,再次派出快马,向长安上疏。告安禄山在范阳集结军势,整备武库,装运粮草,已有谋反之举。李隆基看了这封奏疏之后,依旧是半信半疑,出于担忧『伤及爱将之忠心』的想法,皇帝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采取应对,而是想要派出使者去打探虚实。

十月中旬时,长安收到了无数州县,犹如雪花一般的奏疏,其中内容只有一条——安禄山叛乱。

然而此时,安禄山的军队已经从范阳出发了七日,日行六十里,进入了易州的地界。

长安城,含元殿。

一方价值连城的绝品端砚,被砸在了地上。

砚台碎裂,砚墨四溅。

站在大殿前列的大唐官员,垂着脑袋,看着沾染在官袍上的斑驳墨点,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狼心狗肺!猪狗不如!”

李隆基赤红着双眼,状若疯狂,在大殿上不断咆哮。

殿中的文武百官,纷纷沉默不语。

骂了好一会儿,年事已高的李隆基体力不支,喘着粗气瘫入御座之中。

见陛下情绪稍稍平缓,杨国忠走出列说道:“陛下,安禄山不过一胡牲,肥肠满脑,鼠目寸光……河北造反,只是安禄山一人在反。据我所知,他手下人都不愿反。”

李隆基听了,心中宽慰,不停点头。

杨国忠又道:“更何况,朝廷在朔方、河西、陇右亦有边军,长安城中还有北衙六军、南衙十六卫,东西二都更有青壮百万……某观河北叛军,不过土鸡瓦狗之众!”

李隆基听到这里,拊掌笑道:“爱卿所言极是!”

就在这时,文武中传来一个声音:“陛下,右相所言,臣无法赞同。”

李隆基闻言看去,发现出言者,乃是哥舒翰。

石堡城之战后,哥舒翰嗜酒如命,落了中风,不良于行。

这一次上朝,哥舒翰是坐在抬椅上,被内侍们抬到了殿中。

此时的哥舒翰,不顾杨国忠的怒目而视,肃容说道:“北衙南衙的禁军,大多都是新伍之卒;至于东西二都的青壮,从未遭过战事,仓促之间难以成军。”

李隆基觉得此言有些刺耳,沉声问道:“那应当如何做?”

哥舒翰:“第一,边军之中,属朔方军距离河北最近,陛下应当下旨令其尽快东进;第二,东西二都,挑选青壮,加紧操练,可作辅兵之用;第三,臣在陇右时,为了应对吐蕃,曾经建立了一只戍边军队,名为神策军,战事倘若吃紧,陛下可抽调其中军士,驰援长安;第四,回纥部如今称霸漠北,与河北素来存着忿怨,陛下可以遣派使者,去往回纥请援。”

哥舒翰停顿片刻,沉声说道:“陛下,河北平叛,除了上述四条,倘若想要万无一失,还应召回一人。”

李隆基:“召回何人?”

哥舒翰:“安西节度使,周钧。”

杨国忠听到这里,连忙站出来说道:“陛下,安禄山不过一痴肥胡儿,麾下的士兵也是一群乌合之众。哥舒将军所言,未免危言耸听……”

哥舒翰恼怒的打断了杨国忠:“叛军来自河北三镇,常年于苦寒之地作战,都是百战精兵,何来乌合之众一说?!安西节度使周钧,知兵事,有胆识,多谋略,曾经率领安西军,以少胜多,大败吐蕃和大食,是平叛主帅的不二人选!”

杨国忠咬牙说道:“安西军地处西域,距离长安城有七千里之遥。就算现在下旨令其开拔,进入关中,怕也是明年春暖花开之时了。那个时候,叛军早已灰飞烟灭。朝廷如此兴师动众,岂不是让周边的小国看了笑话?”

“再说了,大唐名将又岂有周钧一人?光是在这长安城中,高仙芝、程千里、毕思琛等等,皆是主帅之才。倒是哥舒将军,一心总想让周钧还朝,莫不是存了些其它的心思?”

哥舒翰闻言大怒,用手指着杨国忠,浑身颤抖,恨不得当场站起身与其相搏。

李隆基头疼的摆了摆手,示意二人冷静。

李隆基在御座前来回踱步,口中又不自觉说道:“八月时,朕就想让周钧回来省亲,再参加明年正月的大朝会。只不过右相那时说,安西局势紧张,周钧倘若离开,怕是无人能代其坐镇……”

杨国忠见李隆基犹豫,偷偷将手背到身后,打了个手势。

很快,有韦、裴、杨、薛姓的朝臣纷纷出列,向李隆基进言。

有人说,河北将士都是心向大唐,造反之事,不过是迫不得已,只要加以时日,必定能够幡然醒悟,弃暗投明。

有人说,叛军貌似来势汹汹,其实外强中干,各州府有坚城,又有义军,多番阻截之下,叛军兵力必定消耗甚多。

有人说,朔方、河西、陇右,在加上京畿南北两衙,控兵之数已经超过了四十万,对上叛军,已经有着绝对的优势。

还有人说,安西军距离长安遥远,倘若调动,一路上消耗粮草补给甚多,反而会拖累平叛的步伐。安西都护府又牵制大食和吐蕃,必须要有一员大将坐镇云云。

李隆基重新坐回御座,看了看满朝文武,思考良久后,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封毕思琛为都畿兵马使,到东京洛阳募兵;再封金吾将军程千里为河东节度副使,去往河东募兵;令朔方军东进,共击叛军。”

哥舒翰闻言大急,连忙向李隆基说道:“陛下,这些兵力,恐不足阻挡叛军!”

杨国忠得意洋洋的说道:“安禄山叛乱,本就是失心失德之举,其麾下兵士必定有人反对。且瞧着吧,无需朝廷出手,叛军之中就会内讧。如今陛下在河东、洛阳募兵,又令朔方军东进,已是万全之策……如此一来,陛下请放心,不到十天,安禄山的脑袋肯定会被送到长安!”

李隆基闻言,微笑着点头:“安禄山宵小之辈,朕又岂会将他放在眼里?这般安排,已是谨慎行事。”

朝中文武,山呼万岁,唯有哥舒翰一人,跪在原地,脸上满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