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夜色渐浓,周钧叮嘱萧清婵早些休息,莫要累伤了身体。
后者应了一声,只说是将书稿誊完,便去歇息。
周钧点点头,先回卧房,睡了下去。
第二天清早,周钧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洗漱一番,来到书房,只见《梁祝》抄本,全部誊写完毕,工工整整的放在了案台上。
周钧清楚,萧清婵昨晚怕是熬夜赶工,才誊出了抄本。
拿上抄本,周钧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又去了西市,找到相熟的一家木雕作坊,订了五百套印阚,又交了定金。
之后的几日里,周钧在家中陪陪父母,闲暇无事的时候,又与萧清婵说说话。
转眼之间,便到了都官司职事的日子。
这一日,周钧在萧清婵的服侍下,穿上官袍,又取了乘马,与众人道别之后,便出了家门。
入了尚书省,周钧刚一走进都官司的官廨,就见廨内的官吏们面色惶恐,皆在议论纷纷。
周钧寻人问了,得到的答案便是,刑部尚书韦坚被下旨软禁。
由于事发突然,没有人知晓究竟是什么原因,大家都惟恐此事会连累到刑部的诸司官员。
周钧面上平静,心中了然。
天宝五载,韦坚案终于还是发生了。
周钧入了内院,去寻上官。
徐郎中和韦员外在内院的栒房中正在说话,听见周钧来告,徐郎中稍作思考,便出言让他进来。
周钧走进房中,先朝二位上官行礼,接着说了在东都的职事。
徐郎中说道:“东都花灯一事,某也听说了。将作监办事不力,工匠又做事马虎,终究酿成大祸。圣人恼怒,惩了参与建造花灯的官吏。但周主事的职责在于管理俘丁,与建造无关,故而不当受罚。”
周钧听了,连忙行礼,说道:“谢郎中直言。”
徐郎中摆手道:“赏罚分明是应当的,不然往后还如何做事?”
韦员外先是朝徐郎中看了一眼,接着朝周钧问道:“韦尚书被软禁一事,你可知晓?”
周钧拱手道:“刚刚知晓。”
韦员外愣了愣,随即又道:“你刚从东都回到长安,才知晓此事,倒也寻常。”
停顿片刻,韦员外又问道:“依你来看,韦尚书被软禁究竟是何缘故?”
听见这问题,周钧也有些纳闷,韦坚犯事,为何来问我?
略微思考,周钧回道:“具体缘由钧说不上来,但想来与刑部公务无关,大抵是因为个人原因。”
韦员外皱眉道:“个人原因?”
一旁的徐郎中沉思片刻之后,对周钧点头道:“行了,且回去做事吧。”
周钧唱了喏,退出了栒房。
来到长廊中,周钧又回头看了一眼内院,却有一种山雨欲来的预感。
忙了一天,下午放了廨,周钧骑着马去往骆家。
到了骆家的大门,周钧向门房报了姓名,第一个迎出来的不是周则,也不是骆安源,却是骆家的家主骆南斗。
周钧想向骆南斗行礼,却被后者直接拉着入了宅中。
来到堂上,骆南斗对周钧说道:“二郎来的正好,再过些日子,老夫就要离开长安了。”
周钧一惊:“骆少监要离开长安?去哪里?”
骆南斗:“莫要称少监了,老夫得了迁令,近日便要动身去往武威郡。”
武威郡?那岂不是凉州?
周钧:“凉州距离长安足有万里之遥,骆老为何会被迁往那里?”
骆南斗没有说话,脸上只是苦笑。
周钧隐约有些懂了,轻声问道:“可是因为东都花灯一事?”
骆南斗微微点头,又说道:“东都花灯出了纰漏,将作监责无旁贷,总要有人出来收拾残局。老夫年岁已高,时日无多,这责任扛下也便是了,总得给那些小辈们留个念想。”
周钧叹了口气,向骆南斗拱手说道:“骆老高义。”
骆南斗摇头笑道:“二郎往后到了我这岁数,自然便明白了。”
说完,骆南斗站起身来,又对周钧说道:“老夫往后不在长安职事,家中小郎,还望二郎多多照拂。”
周钧起身,点头道:“尽力而为。”
骆南斗拍了拍周钧的肩膀,出了中堂。
片刻后,骆安源从堂后探出个脑袋,左右看看,见骆南斗不在,松了口气,走了出来。
周钧见状,朝骆安源问道:“骆老迁往凉州一事,你听见了?”
骆安源:“前几日便知了,我本想向羽林军请调凉州,但被家中大人得知,挨了一顿骂。”
周钧心中也有些感喟,骆安源倒是孝顺。
骆安源:“且不说这些了,我带你去见周大郎。”
二人出了中堂,去了侧厢骆英才的院子。
骆英才坐在院中的天井里,正翻着杂书,瞧见骆安源和周钧走了进来,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接着,骆英才站起身,一边走过来一边轻声说道:“春闱将近,这些日子里,周大郎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每日里只是拼命读书,连命都不要了。”
周钧听见这话,料想周则发力用功,大抵便是因为周定海和罗三娘给的承诺。
将骆英才拉到一旁,周钧朝前者小声问道:“大哥可曾行卷?”
骆英才点头道:“托人投了,听说几位主官瞧了那行卷的文章,都赞不绝口。”
周钧心中稍安,看了一眼厢房,便对骆家兄弟说道:“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扰了,大哥劳烦二位看护,钧在此谢过了。”
骆安源和骆英才齐齐推辞了一番。
周钧见再无它事,便出了骆家。
又过了半个月,朝中传来圣人的旨意——韦坚干进不已,贬为缙云刺史;皇甫惟明离间君臣,贬为播州刺史。
圣旨中,没有写明贬谪二人的原因,至于太子,更是一个字都没有提。
这份圣旨的内容,一经公布,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但对周钧而言,与史书记载,却没有丝毫的差异。
周钧感叹,自己这只蝴蝶,无论怎么用翅膀扇风,顶多也只能改动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但真正的历史巨轮,却依然在按照原有的轨迹,不断前进。
来不及理会韦坚案,周钧按照约定时间去了木雕作坊,交了尾款,取到五百套《梁祝》。
灞川别苑,周钧寻下人,给庞公和殷公各捎了一套。
洛阳那里,为了遵守当初的约定,周钧又找驿站,给范吉年寄去五套。
平康坊北里,解琴和宋若娥自然人手一套,至于另二位都知西云娜和佘红芝,周钧犹豫了一段时间,还是决定给她们每人捎去一套。
剩下的书册,周钧来到西市几家有名的坟典肆,以阚录之名,没费多大功夫,便统统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