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原州破,长安乱(一)

武惠妃盈盈走进御书房里,但她发现,李隆基的兴致儿并不高。要是以往,李隆基起码会笑着打声招呼,但今儿个,李隆基只是抬头瞥了她一眼,就挥挥手止住了她的行礼。

“皇上……”武惠妃幽幽道。

“爱妃啊……”李隆基叹了口气,刚要说什么,突听门口传来一个小太监恭谨尖细的声音:“启奏皇上,紧急军报!”

李隆基的眉梢一挑,沉声道,“进来!”

小太监进门后跪伏在地,大声道,“皇上,兵部急报,进攻剑南的吐蕃军马突然回撤,剑南道节度使郑陇郑大人已经再次率军北上,增援原州了。”

“好!”这么些天了,李隆基终于迎来了一个让他高兴的好消息。虽然他并不知道吐蕃军马为何突然回撤,但不管是为何,只要是撤了就好——如此一来,郑陇的5万剑南军就可以继续挥师北上,从侧翼对原州构成增援。

在大唐皇帝跟李琮叛军的这场正面交锋中,李隆基又看到胜利的天平正在向自己倾斜。

这些日子,李隆基的心情非常复杂、非常烦躁。他原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只要他动动嘴,大军开动,李琮叛乱就会不战自平。但接下来的事情,让他大吃一惊,无论是李琮叛军的战斗力,还是李琮个人的影响力,都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5万唐军阻挡李琮叛军渡过黄河,但却被李琮叛军击溃,最后不得不退守原州。这个时候,又传来吐蕃人袭扰的消息,这让李隆基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上——李琮竟然跟吐蕃人有勾结,这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明白。

假如吐蕃人真要攻进大唐疆土之中,势必会牵制半数的大唐军力。而这就给李琮带来了机会。如果李琮一举攻破原州唐军的防线,长驱直入,长安危矣。

本以为李琮是只小麻雀,一箭就可射死,但如今却变成了难缠的雄鹰,内忧外患之下,李隆基如何能不愤怒和恼火。

而更让他感到震惊的是,通过李琮叛乱,他发现,作为大唐皇帝,他对于地方藩镇兵马的掌控力存在极大的“隐患”。各镇节度使竟然对他的诏令阳奉阴违,不仅调兵迟缓,调集应诏来的军马并非各镇的精锐。

这意味着什么?李隆基想想都毛骨悚然。

但李琮叛军未平,他想发作也不能,只能哑巴吃黄连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唯一令他感到庆幸的是,朔方节度使田仁琬应诏而来,亲自率军5万迎击李琮叛军。

李隆基长出了一口气,心情也好了起来,他笑了笑,斥退了宫女和太监,一把将武惠妃抱了过来,就像以往一样将她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那双苍老的手又习惯性地抚上了她高挺的酥胸。

武惠妃身子一颤,眼神中却闪出一丝厌倦。皇帝已经很久没有碰她了,但他再次的抚摸却没有唤起她的欲望,而是让她感觉有些不适。

李隆基的喘息渐渐变得密集起来,他一把将武惠妃抱在一旁的床榻上,探手便深入了她的衣裙深处,贪婪地在她丰腴滑嫩的肌肤上游走,从丰满的乳房,一直到黑色的私密地带。

武惠妃的眼神有些迷乱,忍不住背过脸去,强忍住内心越来越重的厌恶感,不愿意再直面李隆基那张涨红着的苍老面庞,静静地等待着皇帝的临幸。她有心拒绝,但她知道,她不能拒绝。

但李隆基却喘息着突然没有了下文。他无力地走从她的衣裙内退走,如同那退潮的海水,再也没有了一丝留恋。他脸上浮起一丝痛苦,尴尬地轻轻怕了拍武惠妃的肩膀,低低道,“爱妃,朕有些累了。”

武惠妃妩媚的脸上微微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坐起身来,轻轻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裙,眼前却浮现起一张年轻的、英挺的、嘴角总是浮现着淡淡微笑的脸庞。

武惠妃的心里一颤,情不自禁地发出幽幽一叹,缓缓站起身来。

※※※

红日高悬,被吐蕃人袭占过后的膳州城一片狼藉,城门洞开,进出城门的官道上到处是吐蕃掳掠后的痕迹。城楼上,大唐的旗帜或被烧毁,或者直接倒落在地,被无数吐蕃士卒践踏成肮脏的布条。

膳州守军一部退往原州,一部死在了吐蕃军马的铁蹄下。李琮叛乱,已经让膳州守军惴惴不安,突然又冒出一支上万人的吐蕃大军侵袭,仅有2000守军的膳州城焉能不破。

但吐蕃人在膳州一带只呆了两天,便仓惶退走,只留下了一座饱经蹂躏的空城,留下数千惊魂未定的膳州百姓。

但膳州百姓惊惶的心还未完全平静下来,又突然有一支数万人的大军铺天盖地的从吐蕃境内开拔过来,黑色盔甲杀气腾腾,陌刀长枪林立来去纵横。

……

……

萧睿率领的2万安西大军终于急行军奔出吐蕃境内,赶在原州大战之前赶到了膳州。但出乎诸将意料之外的是,萧睿命令全军在膳州休整,并没有直接开赴原州一线,参与唐军与李琮叛军的决战。

萧瑟的秋风漫卷着天地,天色极其阴沉。萧睿昂然站在膳州城楼上,凝望着乌云深重的原州方向。那里的云层阴霾格外浓重,似乎正不断有黑色的杀气从大地间升腾而起,冲上云霄。

封常清、李嗣业、李光弼和令狐冲羽四人一字排开,默然站在萧睿的身后,面面相觑,都琢磨不透萧睿的心思到底为何。尤其是封常清更加难以理解,如果说萧睿不愿意参与平叛,那又何必千辛万苦地穿越吐蕃高原急行军赶到膳州;但如果说萧睿急于平叛立功,但大军到了膳州,他却让大军按兵不动起来。

李嗣业和李光弼毕竟跟随萧睿日久,知道自家这郡王心中自有决断,心里虽然疑惑但却还是能沉得住气。令狐冲羽就不用说了,他完全就以萧睿马首是瞻,萧睿的命令无论对错,他都会冲在前头。

只有封常清还是忍不住缓缓上前,轻轻道,“郡王……”

萧睿淡淡一笑,“常清,你不必急躁。我军刚刚急行军出得吐蕃,人困马乏,士卒需要休整,我军暂且在这膳州休整上2日再说。”

封常清还没有来得及回话,萧睿又转过头来望着令狐冲羽淡淡一笑,“冲羽,长安可有消息传来?”

令狐冲羽点了点头,走过去俯身在萧睿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说完,令狐冲羽匆匆纵身下了城楼,转眼间就消失在呼啸的大风之中。

“嗣业,你马上派人去原州一线查探军情,李琮叛军与朝廷大军在原州这一战,无论谁胜谁败,都速速回来报我。”萧睿摆了摆手。

“末将遵命。”李嗣业手中的陌刀一闪,也昂昂然大步走下城楼。

“郡王……”封常清听完萧睿的话,心里暗暗吸了一口凉气,心道这萧郡王莫非是想留在膳州旁观原州一战?

察觉到封常清心里的震惊和疑惑,萧睿的脸色也渐渐阴沉下来,他长出了一口气,一声轻轻地叹息瞬间淹没在风声之中,“常清,光弼,这战局不是你们想象得那么简单……李琮叛军或者会拿下原州!”

封常清一惊,“这,这,郡王,那怎么可能?”

萧睿神色淡然,默然不语。

在他的身后,久久保持沉默的李光弼喟叹一声,“封大人,郡王所言不错。光弼也以为,原州一战,李琮叛军胜算太大……我军借道吐蕃千里奔袭士卒疲倦,贸然开往前线,恐怕会被李琮大军吃掉。”

封常清见李光弼也这般说,不由沉吟了起来。突然,他抬起头来震惊道,“郡王,莫非……”

萧睿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摆了摆手淡淡道,“常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也,心里明白即可。”

……

……

原州城外,李琮叛军缓缓推进,已经逼近了原州城外的旷野上。

十多万叛军旗甲鲜明,肃然列阵。天上虽然悬挂着红日,但天气已经微带寒意。凛冽的秋风吹拂过一张张凛然严阵以待的士卒脸上,一片片随风飘扬的落叶沸沸扬扬地向军阵中落去,有些飘落在纹丝不动的士卒盔甲之上,而有些不经意间被锋利的陌刀之刃削成碎片。

李琮纵马过去,从一列列士卒分开的小路中间奔驰过去,扬起一溜烟尘,旋即被秋风吹散。

“王爷。”陇右兵马转运使孙子寒披盔带甲,手握长枪,纵马来到李琮身边,沉声道,“我军整军已毕,是不是可以攻城了……”

李琮深深地凝望着不远处清晰可见的原州城楼,沉默良久才挥了挥手,“暂且等等,本王还要等一个人。”

孙子寒眉头一跳,但没有说什么,打转马头正要回阵,突听李琮又问道,“子寒,那萧睿的安西军马在膳州的动静如何?”

孙子寒将长枪挂在马上,拱手道,“回王爷的话,安西军马驻扎在膳州按兵不动,并无向原州开拔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