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好。”萧睿点了点头,“去吧,此番你立下大功,本官一定会在皇上面前举荐于你。”
“多谢大人,大人的再生之恩,史干永记不忘,誓死追随在大人身侧。”史干面露感激之色。
萧睿嘴角一晒。史干的话,他就当是耳旁风了。此人连他的主子安禄山都可以出卖,还有什么不能出卖的。宁可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史干这张烂嘴。萧睿突然想起了前世某小品中的一句经典“名言”——假如史干都能成为一个忠心的奴才,恐怕这世界上就没有无耻两个字了。
不过,对于萧睿而言,史干是不是忠诚,根本就无关紧要。
一如他当初的计划,这史干是他安插在李琮身边的一枚钉子,而且是一枚很有野心的钉子。假以时日,想必史干会给李琮一些惊喜吧。
史干见萧睿不怎么想跟他说话,便躬身行礼告辞而去。
但没走两步,就听萧睿那阴森森的话响起:“史干,我还有两句话你一定要记住。”
“第一,萧某不是安禄山,你如果在背后给本官搞什么小动作,小心你的脑袋。”萧睿淡淡道,“第二,对外不能提及本官半个字……更不要说你跟本官有任何关系,否则,本官会让你生不如死。”
史干心里一颤,回身拜了下去,“史干不敢。”
……
……
史干出了萧家的后门鬼鬼祟祟地离去,却不知他的身影消失没有多久,一个面蒙黑纱的瘦小黑衣人就从这条幽静巷子的角落里闪出身形来。黑衣人望着史干离去的背影,轻轻吃吃一笑,“好一个萧睿,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捣的鬼。”
黑衣人笑声一收,身形一纵便消失了踪迹。阳光地里,仿佛只是一道黑影一闪就悠忽不见,以至于萧家的厨娘李爱秀回家奶孩子回来,恰好从巷子的那一头走来,正要进后门,却直觉眼前一闪,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讶然道,“是谁?”
※※※
安禄山手下捉生将史干将安禄山擒获回来的消息,旋即传遍了整个长安城,人人拍手称快。
史干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御书房外。
御书房里,李隆基缓缓起身望着分列两侧的一干朝中重臣,淡淡一笑,“诸位爱卿,安禄山的罪行可议定完毕了?”
章仇兼琼躬身上前,“皇上,臣等已经议定,安禄山犯有十大重罪,其一,欺君之罪……按律当诛杀九族……”
章仇兼琼慢条斯理地讲着群臣朝会上议定的关于安禄山的十大罪行,任何一条都足以让安禄山满门不得超生了。
李隆基摆了摆手,“国法无情,安禄山罪责难逃。传朕的旨意,斩杀安禄山九族,不得放过一人……”
顿了顿,李隆基嘴角浮起一丝阴森的笑容,“至于安禄山嘛,朕觉得,死刑太便宜他了。”
章仇兼琼一怔,心道这皇帝难道要对安禄山适用武则天时期由酷吏来俊臣发明的那些惨无人道的酷刑?像什么剥皮,剥的时候由脊椎下刀,一刀把背部皮肤分成两半,慢慢用刀分开皮肤跟肌肉,像蝴蝶展翅一样的撕开来……还像什么请君入瓮,找个大瓮,把人塞进去,然后在瓮下面用柴火加热。温度越来越高,受刑人也越来越受不了,如果不肯招供的话,往往就被烧死在瓮里……
章仇兼琼犹豫了一下,“皇上的意思是……”
李隆基突然阴惨惨地笑了,沉声道,“朕自登基以来,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么戏耍于朕、将朕玩弄于股掌之中!这安禄山好大的胆子,屠杀奚人上万口在前,构陷王忠嗣在后,欺君瞒下,其罪滔天……朕这几日,每每想起于此,都毛骨悚然愤怒难以遏制……此等奸贼,倘若要让他得逞,大唐社稷岂不危矣?诸位爱卿,你们倒是说说看,朕怎么能轻饶得了他?”
李隆基沉吟了一会,“好在,朕不是一个昏君。也好在,安禄山的部下史干,将此奸贼擒获回来……太子,朕来问你,这史干该如何处置?”
李琦站在李隆基的身后沉默多时了。每每朝会或者小朝会,李隆基都会让他站在身后听堂。李琦牢记萧睿的嘱咐,除非李隆基有话要问,否则一言不发,只看只听而不发表任何意见,更不要跟皇帝唱对台戏。
见李隆基问到自己,李琦赶紧躬身一礼,小心翼翼地道,“父皇,儿臣以为,这史干虽然有罪在前,但其是受安禄山指使所为……况且,如今他又有将功折罪之举……儿臣觉得,父皇可以赦免了他。”
李隆基微微一笑,明知李琦这番话定然是萧睿的主意,但也不说破。只是将凛然的目光投在王忠嗣身上,淡淡道,“王忠嗣,你意如何?”
王忠嗣略一犹豫,“皇上,臣以为,史干擒获安禄山还朝以正朝廷律法,也算是将功折罪了,臣恳请皇上赦免其罪!”
正如萧睿所预料的那样,王忠嗣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他虽然很厌恶史干其人,但史干肯站出来为其作证,又有捉拿安禄山之功,这也算是变相地施恩于他。所以,王忠嗣就没有落井下石。
李隆基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朕就赦免了他。王忠嗣,这样吧,让其就在你的标下效命吧。”
史干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处置这么一个小人物,无论是问罪还是赦免,对于李隆基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看得出来,他明显不愿意再史干身上浪费过多口舌和时间,马上就将议题转移到安禄山身上来。
“太子,依你之见,朕该怎么处置安禄山?”
李隆基阴沉的声音响起,李琦怔了一下,心道安禄山其罪难逃必死无疑,还怎么处置,杀了他就是。
“父皇……”李琦不由有些踌躇,有些不敢说话,他搞不懂李隆基这多此一问究竟是什么用意。呆在李隆基身边越久,他越觉得萧睿说得没错,自己这个父皇心思难测,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可陪伴自家这个皇帝老爹比伴虎还要心累、还要危险。
李隆基嘴角一晒,也没再难为自己这个看起来有些幼稚的儿子。
“诸位爱卿,朕对这安禄山恨之入骨,朕觉得,杀之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平息朕之怒火!”李隆基狠狠地拍了一下桌案。
案桌上的茶盏跳动了一下,众臣的心里也噗通跳了一下。
“传朕的旨意,宣萧睿进宫!”李隆基突然大声道。
……
……
皇帝的旨意又到。
萧睿瞬间就明白,此刻已经不能再装病了。他匆匆进宫去,在御书房门口一眼就看到了依旧跪在门口神色凄惶不安的史干。见萧睿大步走过来,他向萧睿投过一抹求助的眼神,但萧睿浑然不觉,只当没有看见,跟着小太监进了御书房。
“儿臣萧睿,拜见父皇、太子殿下!”萧睿拜了下去。
李隆基眼中闪出一丝恼火,但却淡淡道,“驸马,你的病好些了吗?”
萧睿一阵冷汗,躬身道,“好多了,多蒙父皇挂念!”
“萧睿,安禄山犯下如此重罪,构陷朝廷大臣,而你却为他上传奏折……差点让朕……你可知罪?”李隆基突然站起身来怒喝一声。
萧睿眉头一跳,再次躬身下去,“儿臣一时不察,儿臣实不知这安禄山竟然如此狼子野心……请父皇治儿臣的罪!”
“既然你知罪——李林甫,记下朕的旨意,免了萧睿的礼部侍郎一职,罚俸半年,以儆效尤。”李隆基冷哼了一声,“安禄山已经伏法,你觉得,朕该怎么处置他呢?”
萧睿也是一怔,稍一思量才道,“父皇,安禄山其罪按律当诛杀九族……”
李隆基冷笑一声,“杀了他?不,朕要留着他,朕要他痛苦地活着,朕要让他知道,欺瞒朕的后果——老东西,你过来。”
李隆基摆了摆手。
高力士赶紧上前,“老奴在!”
“传朕的口谕,将安禄山拖下去净身——尔后,将净身后的安禄山改名为胡豕儿,就赐给咸宜公主府中做个看门的奴才吧。”李隆基嘴角的古怪笑容越来越浓烈。
而此言一出,萧睿倒吸了一口凉气。众臣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众人都没有想到,李隆基竟然会这样处置安禄山。留了他一命,却比杀了他还痛苦,让他在萧睿府中做一个看门的太监……章仇兼琼情不自禁地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而就算是李林甫,心头也是一阵恶寒,皱眉不已。
众臣不敢再说什么,只得默默认同了皇帝的做法。
直到众臣退下,萧睿还是站在那里有些发呆。李隆基的这种做法,实在是……萧睿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李隆基哼了一声,“怎么,你还不谢恩?你难道对朕的安排不满意?”
萧睿苦笑了一声,躬身下去,“儿臣不敢。”
“抬起头来!”李隆基伏在案桌上探过头来,“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你在背后安排了一切,你一步步将安禄山推向了绝路……你还当朕不知道?你明明早就知道安禄山此事有诈,可你却……哼,看在你一心为了太子的面上,朕也就不跟你计较了,但是,下不为例,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