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萧睿之“死”,李瑁无动于衷,感觉无所谓,顶多是有些遗憾;最伤心的当然是盛王,随着萧睿的“离去”,等于宣告了盛王入主东宫希望的破灭;而最高兴的,大概就是庆王李琮了。
李琮这些日子,心情非常舒畅。一来,他的军功功劳薄上又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在大唐朝野的声望越来越高,在李隆基的诸多皇子中已经无人可以与之相比;二来,心头大患萧睿总算是彻底消失,这着实让他松了一口气。
别看他表面上不把萧睿当回事,提起萧睿来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但其实心底里,他对萧睿还是颇为忌惮的。萧睿的财力和影响力,萧睿背后的玉真等等,一个搞不好,萧睿就会成为他通往皇位道路上的巨大障碍。
是故,尽管李琮心性较李瑁等皇子沉稳,但最近也颇为得意忘形。每每邀请朝中权贵饮宴,言谈举止间似乎隐隐以未来的太子自居。
其实,这也算是户部尚书裴宽给他出的一个主意。
让他借机试探一下皇帝的反应,如果皇帝对庆王的“趾高气扬”有所不满,便立即“收敛”起来,继续做他那懂事乖巧的庆王殿下;但如果皇帝反应并不激烈,这就说明,立储的天平正在向庆王倾斜。
如果是这样的话,在适当的时机,裴宽为首的庆王党,会再次提起立储之事,皇帝就是再无意立储,也难以阻挡朝廷的礼法和李唐皇室先祖立下来的“家规”。立储乃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哪里有皇帝不立储的?除非皇帝当真能长生不死。当今皇帝已经在位20多年,不论从哪个角度看,立储都不宜再拖延了。
或者说,裴宽和李琮在将李隆基的军。
这事儿倒也暂且休提。
最近,李琮正在考虑另外一件事。受府中一个谋士淳于信的“引导”,李琮贪婪的目光瞄准了萧家的产业。萧睿已经“完蛋”,萧家就只剩下李宜等几个软弱的女子,萧家诺大的产业真是令人眼红啊!如果,如果李琮能“继承”了萧睿庞大的产业,这对于他的皇权之争,无疑会有巨大的助力。
“殿下,小人已经查清楚了。萧家的产业一共分为三部分。其一是原先剑南道鲜于仲通名下的产业,共有粮号、茶肆、酒楼、钱庄、青楼等商铺百余处;其二是酒徒酒坊,酒徒酒坊以长安、洛阳和益州为中心,共在大唐各地开设分号60余座,经营遍布大唐以及西域、吐蕃、南诏和新罗等蛮夷之地;其三,萧家还经营从岭南产来的糖,如今已经渐渐要取代山南魏家成为大唐第一糖商……”一个中年男子恭谨地站在李琮跟前,小声道,“萧家家资不止千万贯啊,殿下!”
李琮倒吸一口凉气,他虽然知道萧睿有钱,但却没有想到,萧睿竟然这么有钱,简直富可敌国啊!
他冷冷一哼,“难怪萧睿一下子就捐出军饷数万贯……”
顿了顿,李琮又沉声道,“淳于信,本王虽然有心要吃下萧家的产业,但萧家目前毕竟还是咸宜公主在主事,如果咸宜找到了父皇那里,就怕是本王也不好说话……”
那叫淳于信的谋士笑了笑,上前一步低低道,“殿下,淳于信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请问殿下,在殿下心中,是亲情摆在第一位还是殿下的大业摆在第一位?”
“废话,本王当然重视骨肉亲情,但这跟本王将来……并不冲突!”
“既然殿下这样说,淳于信就斗胆直言了。萧家产业巨大,而萧睿一死,咸宜公主等人不善于经营,自然就不再将产业抓得那么紧……如果这个时候,殿下果断出手,就会用很小的代价取得萧家的产业——至于咸宜公主,过一段日子殿下不妨上奏皇上,让咸宜公主另行婚配便是……”
“继续说下去。”
“殿下,殿下可知萧睿的产业都由一个名唤孙公让的商贾来运营?据淳于信探查,酒徒酒坊中有四成份子归孙公让所有……”
李琮的眼前一亮,缓缓起身沉声道,“淳于信,你的意思是让本王向那个孙公让下手?”
“是。不过,殿下,此事由淳于信出面就可了。”
“……淳于信,这事儿你要是给本王办成了,嗯,本王定然会荐举于你,为你谋一个七品的官职。”
淳于信脸上压抑不住内心巨大的喜悦,急急躬身下去,颤声道,“多谢殿下恩典,淳于信必为殿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李琮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摆了摆手,“跟着本王做事,任何人都吃不了亏。”
淳于信本凉州士子,因没有背景和靠山,5年前赶赴长安参加科考落第。第二年,第三年,连续两年仍然没有获得他梦寐以求的晋身通行证。万般无奈之下,他经人推荐,投入了庆王府,做了一个清闲的差使,平日里为庆王府写写文书处理些杂物之类。如果照这样下去,他这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前途。
可前不久,他的机会来了。
他无意中写下的一首怀才不遇的诗,让来庆王府的户部尚书裴宽看到。裴宽时爱才之人,见淳于信诗间文笔清雅颇有灵气,就向李琮推荐了淳于信。经过一番“测试”,淳于信就一跃成为李琮身边的少数几个幕僚之一。
而谋划侵占萧家产业,便是淳于信成为李琮亲信后的第一场行动。成,则是他成名翻身的机会,而不成,大抵他这辈子也就完了。甚至,还会有杀身之祸。
……
……
孙公让这些日子也很是伤感。萧睿在他心里,不仅是一个合作者,还是一个可以信赖的挚友和靠山。萧睿“英年早逝”,乍闻噩耗,孙公让几乎接受不了。几年来,两人肝胆相照,互相信任,一直走到了今天,酒徒酒坊也从当初洛阳城里的小作坊,一跃成为遍布大唐各地的酒业连锁巨无霸。萧睿从一个落魄子弟变成大唐炙手可热的政坛后起之秀,而孙公让也成为大唐少数几个大商贾之一。
孙公让是一个很另类特行的商贾,他看重的不是利益,而是更大的商业舞台。几年下来,是萧睿带给了他广阔的舞台,让他有了更大的施展能力和才干的空间。更令他感动的是,萧睿将得自鲜于仲通的产业也一并交给他来运作。这种信任,其实说明了一切。
在他的心里,萧睿已经成为他的亲人一般的存在。这也就是这些年,孙公让暗地里替萧睿操持家务的根本所在。回想起来,萧家从府邸到下人,大事小事,里里外外都是由孙公让在替他支撑着、打理着。
总而言之,无论是孙公让对于萧家的信任,还是萧家对于孙公让的信任,都是长时间一点一滴构建起来的。这种超越了合作关系、上升为友情并逐步向亲情转化的关系,是非常牢固的。
……
……
“庆王之心,路人皆知。”孙公让面色一紧,眼圈一红,冷冷地扫了淳于信一眼,“淳于先生,孙某虽然是一介商贾,但也颇知信义二字。子长跟孙某自洛阳相交至今,一直肝胆相照,今子长虽然英年早逝,但孙某绝不会做出对不起子长的任何事情。你什么话都不要再说,要想让孙某出卖萧家,那是万万不能。某劝先生回去也转告庆王殿下,子长英灵不远,作为皇子亲王,还是莫要做这种令人不齿的落井下石之事才好。”
淳于信皱了皱眉,他乃读书人,最看不起的就是市井间这些蝇营狗苟的商人。在他看来,萧睿在世,孙公让看重了萧睿的权势和背景,才对萧家忠心不二,如今萧睿不在,孙公让抛弃萧家乃是必然的结果。可谁知,他来再三地“做工作”,孙公让根本不屑一顾。
“孙东主,你是买卖人,这算盘儿可是打得比我精。废话我就不说了,庆王殿下说了,只要你肯归顺庆王府,你在萧家产业的所有份子庆王殿下不仅分文不取,而且,还会多给你一成!”淳于信低低道。
“不要再说了!”孙公让怒道拂袖而起,“要让孙某背叛萧家比登天还难!”
淳于信是庆王的人,作为圆滑世故的买卖人,孙公让强行压制住火气,跟他客客气气地虚与委蛇。但这淳于信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孙公让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熊熊的怒火。
“你,你不要后悔!”淳于信恨恨的起身跺了跺脚,扭头离去。
“哼,畜生。”孙公让望着淳于信离去的背影咒骂了一声,随即匆匆离府去了萧家。
……
……
生是萧睿的人,死是萧睿的鬼。章仇怜儿用惊世骇俗的实际行动践行了自己的诺言,她不顾一切穿着孝服嫁进萧家,这等情深似海让李宜三女感动不已。目下杨玉环、李宜因为伤心过度卧床不起,李腾空为人又大大咧咧,所以萧家目前主事的反倒是章仇怜儿。
“夫人,孙东主有急事求见。”侍女来报,一脸憔悴的章仇怜儿叹息一声,“请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