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裹夹着落叶,在阴沉沉的长安的天空上飘然纷飞。新晋的天子门生萧睿默然骑在一匹极其神骏的银白马驹上,腰间悬挂着李隆基新赐的可以让他自由出入深宫的金牌,缓缓前行。此刻,萧睿恍然如梦,无法左右命运的无力感又再次浮起,他向天望去,只觉天太高太远,仿佛距离自己数千万年。
身边纷纷舞舞的落叶,马如龙人如龙,一片树叶从他的头顶上飞走,又不知落于何处。
虽然还是白身,但已经真正鱼跃龙门,不仅成了名冠大唐的才子酒徒,还成为了古往今来第一位的、没有官爵的天子门生,这等境遇在别人看来不亚于一步登天,但萧睿却感到一片淡然。
李隆基虽然准他时时可进宫拜谒,但萧睿其实非奉召不可去、不能去。作为一个比唐人多拥有一千多年思想记忆、透过了历史烟尘的穿越者,萧睿岂能不明白这点“眉眼高低”。倘若自己恃宠而骄,在长安城里打着李隆基的招牌四处招摇,不仅自己的仕途前途无望,就是这天子门生的金牌,人家一句话便可以收回去。
萧睿的这一点,更加让李隆基赞许。口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在繁忙的国事之余,还召见了他两次,除了与他谈些诗文之外,还嘱咐萧睿将他的一些“语录”整理添加到《菜根谭记》里去,并建议将《菜根谭记》改名为“开元时录”。萧睿焉能不明白李隆基的心思,旋即将重新更名、整理好的《开元时录》在第二次被召见的时候献了上去。
李隆基大喜,当即传旨,将《开元时录》以朝廷的名义印发数千册,发放到前来长安准备参加明年春闱的士子们手中。当长安士子们人手拿到一册联合署名为“明宫居士、萧睿合著”的《开元时录》之后,无不焚香对天祷告,恭祝吾皇万岁万万岁,山呼陛下恩典不止。
明宫居士便是李隆基的别号,这天下士子早在官方赐书的时候就得到了某种暗示。听说当今声名鹊起的才子酒徒萧睿还是皇上的学生,众士子在艳羡之余,更加蜂拥地找到萧睿门上,投门路的、谋求指点请教的,不一而足。
萧睿实在是不厌其烦,索性离家“逃”到烟罗谷中的琼林山庄去了。在山庄内住下,继续攻读起那些经史子集来。当然,偶尔也被玉真拖出来一同欣赏一下她新排的歌舞音乐。
时光飞逝,天子门生萧睿在烟罗谷里过起了隐居的桃源生活,而随着一场秋雨一场寒的过去,当凛冽的北风将长安城里所有的秋色全部卷走之后,渐渐走出冬季的长安终于迎来了开元二十三年的上元节。这个上元节,也是萧睿穿越至盛唐之后的第二个上元节。
火树银花合
星桥铁锁开。
暗尘随马去
明月逐人来。
游骑皆秾李
行歌尽落梅。
金吾不禁夜
玉漏莫相催。
这是盛唐诗人苏味道的一首《正月十五夜》。尽管萧睿已经在洛阳见识了唐人的上元之乐,但如今亲身处在长安城里,眼望着身边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的万民同乐宏大场景,那冲镇霄汉的欢乐气氛,那万众踏歌观灯的无尽风情,还是让他如醉如痴。
满城尽是涌动的人流,抬眼处皆是五彩斑斓的花灯,还有那皇家推出的高大的灯轮、灯楼和灯树,将长安城装扮地如梦如幻,用“火树银花不夜天”来形容都毫不为过了。
躲在烟罗谷里的萧睿,被盛王李琦和咸宜公主李宜硬是拽了出来,在这个欢乐的夜晚,再次回到城里观灯。这个夜晚,就连皇帝都要出皇宫微服与民同乐,何况是李琦这种好热闹的少年。李宜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她性子幽静,但一想到能跟心上人共度上元夜,少女的心思便也开始悸动起来。
也就是在这个夜晚,伴着李宜和李琦在城里漫游,萧睿想起了远在洛阳的玉环以及姐姐萧玥。抬头望望那明亮的圆月,他心里勃然而生几分思念。
城里的歌舞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无尽的酒香,满街的花灯绵延数里而不绝,景致非常的华丽旖旎。但说实在话,尽管对于唐人来说,这一夜可以尽情放歌一解年来的烦忧,但对于萧睿来说,这花灯看得多了便着实没有多少意思。到了午夜,他便有些意兴阑珊。
李宜见他似是有些疲倦,便忍住继续漫游观灯的兴头,恋恋不舍地与萧睿分手,萧睿乘着车马去了城外的烟罗谷,而李宜也自行回宫,只有李琦兴致不减,依旧在城中闲逛着。这几夜,长安数十座城门洞开彻夜不关,城外的百姓也可随时进城来观灯共乐。
※※※
杨慎交是杨洄的父亲,号称大唐皇家马球队的队长。这位前朝的驸马爷上元夜里很是郁闷,自家那位公主大人又跟他闹起了别扭,原因就是他在外吃了一场花酒。按说,杨慎交也够冤枉的,作为大唐驸马,他非但没有其他权贵三妻四妾的艳福,还时时要警惕自己不要去风月场所,免得引起自家那皇帝妹妹、前朝公主兼杨家母老虎的冲天妒意来。
可昨日,他是不过是参加了一场宴会,宴会上主人召了几个歌姬来陪酒。在别人的激将下,他也就是拥住那个娇滴滴的歌姬摸了两把,啃了两口,一点真事也没办。可就是这,也让他的妻子陵迟公主大发雷霆,尽管他再三解释说没有真干,但这位醋坛子焉能相信?
在家里大吵大闹不说,还声称要进宫告御状。
杨家的上元夜不欢而散。杨慎交躲在自家的书房里生闷气,暗暗后悔当初不该贪恋富贵,当了这天杀的驸马爷。想起自己儿子又千方百计地想要成为咸宜公主的驸马,杨慎交不禁狠狠地跺了跺脚,暗暗咒骂了两声。
杨洄对李宜的那点心思,杨慎交心知肚明。但他却不愿意让儿子再蹈自己的覆辙,只得暗示他,可这个混账儿子却铁了心要娶咸宜,弄得杨慎交心中烦躁不已。虽然陵迟一直催他去跟皇上提亲,但杨慎交一直以各种理由推脱。
想到这里,杨慎交便想将自己儿子唤来,准备以自己的亲身教训“开导”他一番。但谁知,杨洄早就带着自己的妹妹杨苏苏出门赏灯去了。愤愤地骂了几声,只得作罢。
杨洄在带着杨苏苏赏灯的时候,看见了被几个侍卫护卫在其中正要回宫而去的李宜,心花怒放,当即便撇下杨苏苏和几个家人,急急向李宜一行追去。可惜,人太多,等他穿过人流过去的时候,李宜早已带人消失不见。而等杨洄回头来再找自己的家人和妹子时,也浑然发现,周遭到处都是欢乐喧嚣的人流,不要说杨苏苏何在了,就连他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流推移到其他地方。
十五岁的杨苏苏在几个家人的护卫中,随着人流四处漫步,时而观赏绚烂的花灯猜几个灯谜,时而挤进人群看看那些江湖艺人表演的杂耍,倒也怡然自得,眉眼间的那一抹春意越加地深重,媚人的眼神儿总是在人群中的俊俏小哥儿身上流连。
别看她年龄小,但却早已是“花丛”中人了。13岁那年,她便偷偷跟某皇族家的某少年公子哥儿偷吃了禁果,从一个青涩的少女变成了情欲勃发的小妇人。有时在府中也跟个别胆子大的家人暗通款曲,找些乐子。在杨家,其实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就是瞒着杨慎交两口子罢了。
一个江湖人口中喷火的把戏,刚开始还吸引住了杨苏苏的眼球,但看多了就有些厌倦,媚人的眼神就又开始在人群中勾来勾去。突然,一个站在一侧的英俊少年落入了她的眼帘。她心里一喜,仔细扫了少年一眼,见这少年唇红齿白英俊得像个俏佳人,心里便有些雪狮子向火痒痒杀了。
杨苏苏干咳了两声,摆出一幅自认为很淑女的样子来,带着家人挤过人群过去,向英俊的少年勾了一个媚眼儿,借着人流的推动,趁机将软绵绵丰满的身子向少年身上靠去。
少年不以为意,一把扶住她,笑了笑,“人多拥挤,姑娘你站好了。”
杨苏苏脸上的羞涩多半是装出来的,她嘻嘻一笑,“多谢公子相助了,请问公子尊姓大名哦?奴家改日也好登门道谢。”
少年一怔,心道这随手一扶,还至于要通名道姓登门致谢?他仔细扫了杨苏苏一眼,窥见了她眉眼间的荡意,不由心生厌恶,淡淡道,“在下萧睿,至于道谢,就不必了……”
“萧睿?天子门生酒徒萧睿?”杨苏苏眼前一亮,眉眼间的春意顿时春潮涌动起来,上上下下地将少年打量了一个够,越看心里越痒痒,恨不能立即和这少年翻云覆雨一番才好。喷火的把戏博得了观众的一阵阵掌声,又借着人流的涌动,杨苏苏又趁机将整个身子都倒在了少年的怀里,那只热乎乎的小手顺势在少年的小屁股上轻轻捏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