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历开元二十二年十一月十四日,大唐皇帝最宠爱的妃子,武惠妃的三十七岁寿辰终于在大唐深宫里拉开了序幕。
开元十二年李隆基废正室王皇后以后,封武氏为惠妃,而宫中对她的礼节等同于皇后。其母杨氏封为郑国夫人,弟弟武忠与武信分别官至国子祭酒与秘书监。起初,惠妃生下悼王李一、怀哀王李敏与上仙公主。这三个孩子长得姿容端丽,但却都幼年夭折,李隆基感到十分哀伤。后来惠妃生寿王李瑁,因为害怕孩子夭折,李隆基命其兄宁王李宪抱养李瑁,并由宁王妃元氏亲自哺乳。后来不但李瑁顺利成长,而且惠妃又相继生下咸宜公主、盛王李琦、太华公主。
大唐事实上的后宫之主过寿辰,其规模、其规格之高,可想而知。从昨日凌晨开始,泱泱大唐三千宫阙就沉浸在漫天的喜悦和喜庆中,到处张灯结彩,披红挂彩。宫中,无数的宫女太监们来来往往,犹如那忙忙碌碌的蚂蚁,从深宫的四面八方都向紫宸殿的方向聚集而去,又离散而出。而下了早朝的满朝文武百官们,也在李隆基的率领下一起赶到了紫宸殿。
不仅是皇宫,整个长安城自天亮之后,就全部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中。
原本,像萧睿这样的“草民”,是没有资格进入皇宫的。但是,因为有武惠妃的“特邀”,萧睿作为寿宴上的特邀嘉宾,也进了皇宫,跟随在几个太监的身后向紫宸殿而去。雄壮宏伟的大唐皇宫,一旦被全部放大在萧睿跟前,即便是他那种沉稳淡定的性子也着实为之震撼和“惊艳”。
置身于这连绵的宫阙之中,萧睿真正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在那象征皇权的宏大和庄严肃穆气势下,萧睿心头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几分肃然和警惕。他知道,今日于他而言,是机会也是挑战——如果搞砸了,这朱红色的高大门楣或许还是一道地狱之门。
萧睿的身后,4个花枝招展的穿着青衣道袍的少女袅袅婷婷地跟在后面。还有两个太监,抬着一个精美的食盒,其间是萧睿今天为武惠妃寿宴“助兴”的全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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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是今天武惠妃寿宴的“主会场”,硕大宽广的大殿中,分成两行,摆放着上百张紫红色的檀木案几,每一张案几背后都端坐着一个盛装出席宴会的文武百官以及皇室贵族。宫女们穿着花往众人的案几上送着精美的点心和菜肴,今天宴会所用酒品全部都是萧睿酒徒酒坊所出的极品五粮玉液和清香玉液。
这一来,无异于给酒徒酒坊的酒品做了一个免费的广告,两种酒品势必将在本次寿宴后再提高一个档次。孙公让喜不自胜原本准备要在寿宴后提价,但萧睿却坚决不同意。萧睿严重鄙视这种趁机涨价的行为,见他坚持,孙公让叹息之余,也只得将涨价的念头搁置起来。
李隆基端坐在正中,龙袍冕旒,满面笑颜。而他的左首,端坐着一个盛装宫裙无比艳丽的中年妇人,便是那武惠妃了。而右边,则趺坐着一个青衣女道士,妩媚的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不用说这便是玉真公主了。
在三人的左右两侧,呈半拱形还摆设着几张案几,分坐着李隆基的皇子皇女,大唐王朝当朝的太子、亲王以及公主殿下。
在这些皇子皇女中,人人都面带笑颜,即便是不是真心的笑,起码也得保持一个面子上的笑容。毕竟,武惠妃可是他们的“母妃”,母妃过寿,做儿女的怎能不高兴,又怎敢不高兴。但这中间,偏偏有一个例外。
一个相貌清秀的宫装少女,面若冰霜地坐在咸宜公主李宜身边,默然无语。李隆基与武惠妃相视苦笑,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这两声叹息,旋即提醒了殿中的众人,众人复杂的眼神都扫了冷面少女一眼,心里也暗暗叹息。
倘若是别人所出的皇女,武惠妃怕是早就发作了。可这冷面少女却是她亲生的幼女——太华公主。《太平广记》中说,太华公主从做婴儿起,就非常讨厌自己的亲生母亲武惠妃。太华公主是最小的女儿,武惠妃是那种为儿女什么都肯向李隆基提要求的人。但太华公主见到武惠妃就哭闹不休,根本就不许她触碰。长到两三岁,会说一些话了,武惠妃更没有办法讨好女儿,太华见到她就飙脏话,本来娇美可爱的小女孩,跟冤魂恶鬼附体一样,武惠妃又伤心又尴尬,只好躲小公主远远的。
太华公主是冤魂转世——有些好事的宫女在私下里这样传说,而老一点的宫女,更是添油加醋说太华是前朝王皇后的冤魂附体。
那王皇后的对手就是武则天,最后惨死冷宫。巧合的是,李隆基原本的皇后也姓王,宠妃也姓武,武惠妃又是武则天的侄女。即使非常不善于联想的人,也免不了本能地类比:李治的王皇后、武贵妃?李隆基又是王皇后、武贵妃?爷孙两代的后宫斗争,似乎又一次重演,历史当真是诡异。
这些闲话且休提,总之太华长大到十二岁,跟武惠妃是莫名其妙地水火不容,朝野皆知。
沉默寡言的太华突然皱了皱小鼻头,大声道,“咸宜姐姐,你用得是什么香?我怎么闻着这么清香?唔,不对,还有一些酒香,莫非咸宜姐姐你早早就喝酒了?”
李宜笑了笑,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刚要说什么,玉真如少女一般地咯咯一笑,“我说太华侄女儿,你咸宜姐姐用的可是花钱也买不到的花露琼浆,世间罕有呦。”
太华哦了一声,好奇的目光在李宜身上扫了一扫,再不多言。
李隆基哈哈一笑,“爱妃,你身上这香气儿也是从咸宜那里来的吧?”
武惠妃微微一笑,“回陛下的话,确是。就是那萧睿所制的花露琼浆,妾身准备一会见了他,让他给皇上也进贡一些来。不过,听咸宜说,这东西来之不易,很难得。”
李隆基眼中闪过一丝奇色,突然望向了玉真,“玉真,就是拿了你烟罗金牌的那个萧睿?那本菜根谭记的作者、所谓的才子酒徒萧睿?萧至忠的幼子?”
玉真点了点头,“正是那少年,才貌双全,古今罕有。”
李隆基呵呵一笑,“是吗?刘爱卿!”
李隆基的眼神在从自己家人身上转向大臣身上之时,渐渐变得威严而凌厉起来,他摆了摆手,“刘爱卿,朕记得你家女儿跟萧至忠的儿子是有婚约的嘛,听说后来解除了?”
刘幽求尴尬地起身回道,“是。”
李隆基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突然向身后的太监问道,“那萧睿来了没有?宣他觐见,朕倒是要看看,这名满长安的少年是何许人也。”
“陛下有旨,宣士子萧睿觐见!”
“宣士子萧睿觐见!”
太监们尖细的嗓门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着,一关一关地传递了出去。而这个时候,萧睿正仰首看着紫宸殿外那精美如画的飞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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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士子百姓抑或是满朝文武大臣以及皇亲国戚,都在为宫里的这位贵人贺喜。只有萧睿心有戚戚焉,因为他知道,此刻已经是开元二十二年的秋末冬初,再有三年,如果史书没有记错,武惠妃就要香消玉殒了。
在紫宸殿外等候得久了,萧睿内心里那一点的紧张也化为了大唐三千宫阙中的一缕秋思,随风而去了。有什么好紧张的?萧睿定了定神,面色淡定脚步从容地缓缓走进了殿中,目不斜视,沿着红色的地毯直入殿中。
而那四个千娇百媚的道袍少女也带着那个食盒,笑吟吟地跟随在他的身后进殿。
四个道袍少女毫不紧张,她们是烟罗谷里的人,平日里见惯了权贵,就算是李隆基也见过多次。见萧睿竟然带着烟罗谷里的人进来,殿中的大臣权贵们乃至皇子皇女们摇了摇头,果然传言不虚,玉真跟这少年关系不是一般的密切。
武惠妃嫣然一笑,侧首望向玉真,“玉真妹妹,你对这萧睿可不是一般的好……呵呵。”
“我不过是为娘娘寿宴锦上添花罢了,一会娘娘就会品尝到那古往今来前所未有之美酒也。”玉真嘴角浮起一丝古怪的笑容,她总算是拔了武惠妃的头筹了,这所谓的前所未有之美酒,毕竟还是她先尝了。想起那酒的玄妙和奇特,玉真不禁吞咽了一口唾沫。
武惠妃笑了笑,再不说话,只是将清丽的目光深深地投射在缓步而来的萧睿身上。
一袭崭新的青袍,粉面朱唇,目若郎星,淡淡的笑容中挂着隐隐的淡然,脚步坚定,衣袖挥舞间飘然欲仙。武惠妃瞥了一眼李宜,见女儿脸上泛起红光,清幽似水的双眸眨也不眨地跟随着萧睿的脚步,不由嘴角浮起玩味的笑容。
萧睿走到近前,施施然飘然跪倒在地,拜道,“草民萧睿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李隆基打量着萧睿的目光渐渐变得有些幽邃和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