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妇张公孙氏,私立庙庵,私收女徒。终日与蛇妖混居,迷蒙淫秽,暴起杀人,波及导江士绅……”
四人走到导江县衙贴出的告示前,萧睿放眼望去。他乃是来自现代工业文明社会的穿越者,岂能相信这等无稽的鬼神妖怪之事,见那衙门告示上极尽危言耸听之能事,不由感到非常好笑。
摇了摇头,他一声叹息,愚昧祸人哪!
秀儿和玉环的好奇心早已被这突兀出来的“蛇妖淫秽和杀人故事”给勾住了,他不得不耐着性子小声给玉环和秀儿启蒙着现代的“科普知识”,劝她们不要相信这种荒谬的事情——这世间哪里来的蛇妖哦!还人蛇相乱?荒诞之极!
“萧郎,要照你这么说,公孙家的这个女子岂不是被冤枉了?哎呀,她可是……”玉环柳眉儿轻皱,幽幽叹息道。
“那也没有办法——走吧,玉环,这种事情我们也管不了,还是找间客栈住宿歇脚吧。”萧睿轻轻拉过玉环柔嫩的小手,就要带她离开。
却见一旁冲过来一个青色华衫相貌清朗的中年男子,眼中放射着激动的光芒,一把就抓住了萧睿的胳膊,萧睿愕然回头看着他,沉声道,“这位老兄,平白无故你抓住在下的胳膊作甚?”
男子激动地身子都有些颤抖,颤声道,“这位公子请了,你也相信我家女儿不是蛇妖附体?满城人——从官府到百姓,没有一个人相信我家女儿的清白……”
说到最后,男子放声恸哭,死死抓住萧睿胳膊的手也打了一个滑松了开去。
……
……
男子便是公孙固,公孙研的父亲。公孙固是进士出身,曾经在岭南道做过十年的县令。为人老实忠厚不擅投机钻营,后来因见仕途升迁无望,便辞官归隐,回来导江县故里做起了士绅,倒也悠哉游哉。
公孙固子嗣艰难,只此一女,自幼爱若掌上明珠。十六岁时招赘了一个女婿在家,可谁知没有两年,女婿便染病暴亡。公孙妍哀痛无比,发誓为亡夫守节,不再嫁人。她在闺房中日日诵经茹素,一年四季不出家门。公孙固在岭南为官时,少女公孙妍曾经救起过一条小蛇便一直养在身边,不成想回到故里之后,这小蛇便日渐长大,长成了一条长约数米的白色巨蛇。
公孙家的一个侍女,多次发现那条可怕的大蛇盘在公孙妍身边,可自家小姐却居然以手摩挲蛇身,口中喃喃有声,似在与巨蛇说话。
侍女吓得魂不附体,忙把此事向公孙固报告。公孙固也觉女儿每日常伴巨蛇不妥,打算派家人请来驱蛇艺人把蛇撵走或打死,但公孙研誓死不同意,公孙固念及女儿守寡空房,形孤影单已够凄凉冷清,既然她喜欢与蛇同处,就睁一眼闭一眼,由她去了。可没想到却因此埋下了祸根。
公孙研自小熟读四书五经,婚后又跟丈夫张某研读周易,识点凶吉休咎,能占卦,亦能看看手相、面相、骨相,据说还颇为灵验。邻居亲友不少人都对她挺佩服,以为她是受了“蛇仙”的指点。刘巩氏起先竭力否认,后来见众口铄金无可辩驳也就默认了。公孙研的名声越来越大,后来公孙固便让人在城外修了一座庵堂,让女儿带发修行。城中,有不少寡妇和少女贪恋公孙研的“神术”,便央求来庵中陪伴她修行。
这时日久了,就流言四起,蛇仙就变成了蛇妖。城内外都传说蛇妖到了夜间就会化身为俊秀的白衣少年,与诸女子轮流交欢,天将亮时又幻回蛇形;还传说公孙研本是个“阴阳人”,半男半女,伪装女子淫玩妇女……飞短流长,不一而足,越传越离奇荒唐。
流言虽然可惧,但流言却还不至于让公孙研走进官衙大狱。然而,到了后来,就当流言渐渐沉静下去的时候,公孙妍的庵堂附近突然接连出现死尸,死状奇特吓人。于是乎,蛇妖杀人的消息不胫而走——群情激愤之下,县令孟良古便不得不有所动作。
念在公孙固也是进士出身,又曾做过官,孟良古起初还给他留了几分薄面,让公孙研交出蛇妖算完。可是,公孙研却死活交不出蛇来,只说蛇早已消失不见。孟良古大怒,便派衙役去查封了庵堂,没有找到蛇的踪迹,便将公孙妍关进了大牢。之后,在接到了导江县百姓的万民书之后,孟县令不得不顺从民意,将公孙妍打入大牢以平民愤。
事情的大体经过就是这样。见公孙固哭得歇斯底里,萧睿也多少有些不忍。听完了这一切,他隐隐猜出了几分:蛇妖当然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但公孙研圈养的巨蛇伤人怕也是事实。
看着玉环和秀儿充满期待和怜悯的眼神,萧睿咬了咬牙,自己说不得就尽尽心管一把闲事,能救出公孙研来当然最好,救不出来那也没辙。叹息一声,他上前拍了拍仍旧在哽咽的公孙固,“蛇妖一说纯属子虚乌有,公孙老爷,请带在下去城外的庵堂一观可好?”
※※※
城外公孙家的私人庵堂建在山脚下一个幽静的角落里。庵堂并不大,只有一个院落,院落里有三间屋舍。进得庵堂,去屋舍中转了一圈,见房中一片狼藉冷清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萧睿便让令狐冲羽护着玉环和秀儿,独自一人拐过墙角,走上了那庵堂后面的一面林草茂密的小山坡。
站在茂密的草丛中,萧睿心头一片迷茫。暮色渐渐沉了下来,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这一面小山坡空旷而寂寥。随意前行了几步,突然他的鼻孔中传进一股子似有似无的腥味,鼻翼抽动了几下,他面色一遍,急速转身向山坡下退去。
但已经迟了。一条硕大的白色巨蟒飞快地游动着碗口粗的身形,瞬间便掠过草间,蛇口扩张,吐着血红的芯子阴森森地向萧睿扑了过来。
刹那间,萧睿惊呼一声,奋尽全身气力向山坡下跳了开去,顺着半滑的山坡便滚落下去,裹夹着凌乱的杂草和沙石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