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梁九难开口的顷刻,脑海当中,《太岁降魔图》的恢宏之声再度传来。
“敕令,梁九难!”
“因邪咒生,妖孽起,凡人枯骨而死。”
“速将邪咒之主寻出,查清背后真相,将幕后真凶就地正法!”
“功成,奖功德铜钱五贯、法器一件、还阳之日延期三年。”
“不得有误!”
梁九难眉心微动。
这么看来,只要自己接下来某个案子,《太岁降魔图》就会有所感应吗?
而且这一次,奖励明显增加了很多。
功德铜钱暂且不说,由《太岁降魔图》制造的法器,以及三年的阳寿。
想到这里,梁九难心中也是一喜。
一旁,陈刺史则是又嘱咐了李尚京几句,便先行离开。
议事大殿内,顿时剩下梁九难、李尚京、镜花天女三人。
李尚京无奈地叹了口气:
“木秀于林啊!”
“九难,你先前不声不响,此番‘残生娘娘’之案,却是让你锋芒毕露。”
“如今这散布谣言的,不管是长生天,还是官场众人,对你都会极为不利。”
“但你放心,我和陈刺史,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梁九难点了点头。
这些年,他虽然大多数情况是在降魔司做文职,可也正因如此,他也看到了很多派系林立之事。
地方性的,有门阀士族,这些门阀之间彼此恩恩怨怨就已经难以分明。
再加上,还有陈刺史这样的寒门中人。
更甚者,还有司主这样从平头百姓开始的阵营势力。
可谓是错综复杂。
哪怕是降魔司内部,恐怕也有一些阵营、派系之说。
“阿弥陀佛。”镜花天女拂尘轻挥:“此事,贫尼也可以帮你一二。”
梁九难一愣:“天女之意,莫非……”
镜花天女缓缓点头:
“死去的几位施主,也都是净水庵的香客。”
“于情于理,贫尼也不能袖手旁观。”
“贫尼虽不如尚京好友,有七品的修为。”
“但这一身八品的佛门神通,应该也能派得上用场才是。”
李尚京想了想,点了点头:
“也好。”
“琅琊还在闭关,估计还需要几日时间。”
“降魔司当中,大多数人和你并未有过配合。”
“既如此,还不如让天女帮忙。”
“只是……如此便叨扰天女了!”
镜花天女双手合十,笑道:“尚京好友客气了。”
梁九难见状:
“既如此,就请天女和我动身吧!”
“先去司法参军那里。”
“等我招魂之事结束,正好将他们的尸身带回安魂楼处理。”
……
离开降魔司之后,梁九难走在大街上,已然注意到了许多异样的目光。
显然,谣言传得相当之快,很多老百姓都掩面窃窃私语着,话里话外,都是将降魔司当成了幕后黑手。
梁九难见状,不满地冷哼了一声,不由地加快脚步。
一旁,镜花天女语气轻柔:“九难,你是生气这些百姓将你当做杀人凶手吗?”
梁九难沉声道:
“自然是憋屈的!”
“但他们口中说的,从来不是我梁九难一人!而是整个降魔司!”
镜花天女缓缓摇头:“有能力的人,被人误解,这并非稀罕事情,不必介怀。”
梁九难却道:
“不!”
“天女,你有所不知!”
“降魔司密布于所有的州府、县衙!”
“越是穷山恶水之处,越是会出现山精野怪、魑魅魍魉!”
“扬州城作为气运交汇之处,人杰地灵,妖魔鬼怪自然不敢放肆。”
“但……哪怕只是延伸到扬州城周边的县城,情况就已经大大不同!”
“就以扬州城来说,这些年,陆陆续续突破到七品的高手前辈不在少数。”
“但这些人,只要一突破,就会立刻被调任到危险之处镇守!”
“很多人每日忙于查案,也无暇修炼!以至于降魔司一直以来,伤亡极大!”
“可偏偏……降魔司内的成员,几乎都是无门无派无家族之人,死了,也不会有多少人心痛!”
说到这里,梁九难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降魔司在扬州城这些年,功劳就算不多,却也保佑扬州城风调雨顺了这么多年。”
“这些百姓,却因为一些风言风语,就将降魔司的过往功勋全部抹杀,这对他们太不公平!”
镜花天女笑容和缓,不禁点头:
“九难可知,贫尼为何自称镜花天女?”
“因为这世间,万事万物不过镜中花水中月。”
“旁人的赞许、感恩,这些都是在他们有求于你之时,才会释放的情绪,而且都十分脆弱。”
“到头来,流言如刀,不过三两句没有实证的话,就能推翻他们全部的感激。”
“这是人性,如水性无常,便是如此。”
梁九难呼吸一滞,下意识看了看镜花天女,只觉得对方在佛法和人性的认知上,竟如此通透。
……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两人来到了司法参军曹大人的办事之处。
门口的衙差们,在看到梁九难时,不由一愣,眼神多了一丝古怪。
梁九难眉目微敛,拱了拱手:“降魔司降魔卫梁九难,按照规矩,前来调查盛夫人等人的尸身!”
衙差连连点头:“参军大人已经告知我等,还请两位随我来。”
片刻后,梁九难和镜花天女来到了停尸间。
刚一推开门,扑鼻而来的一阵刺鼻香味,让梁九难一愣。
停尸间……难道不应该是腐尸的味道吗?
怎么……
一旁,衙差似乎也看出梁九难的疑惑,解释道:
“这间房间里,只有盛夫人等‘化骨案’的尸首。”
“从刚才开始,这些尸骨就散发着一股怪异的香味。”
“我们觉得太邪乎,也不敢靠近。”
梁九难点点头:
“麻烦你吩咐一下,让人将卷宗收整好吧。”
“降魔司的人,很快就会来将尸体带走,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说完,梁九难和镜花天女踏入房间之中,并关上了房门。
眼前,拢共有三具尸骨。
梁九难看着衙差提供的一些基础信息,不由诧异。
因为死去的三位夫人,除了盛家主母盛夫人之外,还有顾家和陆家的夫人。
一时间,梁九难眉心一蹙:
“盛家不算官宦门阀,但盛大人所在的录事参军之职本就特殊。”
“陆家和顾家,则是吴中四姓之二,乃江南地区盘根错节的门阀家族。”
“竟然……都是富贵人户?”
镜花天女不禁道:
“这三位夫人,我大概也都有所了解。”
“他们并非是吴中四姓的本家,严格来说,算是二房、三房开枝散叶的旁系。所以,便定居在了扬州城。”
“但饶是如此,门阀世家的力量,却也给他们提供了不少便利。”
“先前因残生娘娘之案,在此地没落的裴家,算是四大姓之一的河东裴氏的旁支,影响力在扬州城并不深。”
“但顾家、陆家却算是地头蛇了。”
“毕竟,江南门阀,虽然日渐衰弱,但在江南的根基还在。”
梁九难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似是没想到镜花天女竟然对门阀之道也有所了解。
当即,梁九难也不再浪费时间,径直来到了盛夫人尸骨之处,施展了《文曲招魂术》。
一时间,天旋地转之下,当梁九难看清眼前之时,却不由一愣。
竟然不是盛夫人死亡时的马车环境!
《文曲招魂术》,本身是找出死者生前最执念、情绪最深的记忆。
难道,对于盛夫人来说,死亡之前的记忆,还不是最深刻的吗?
疑问中,梁九难看着眼前这莺莺燕燕的街道,还有这迎面而见的三个大字——林秀坊!
“青楼?”梁九难表情古怪。
此时,却见盛夫人满脸怒气,站在林秀坊门口。
一时间,旁边来往的一些人不由地窃窃私语。
却见盛夫人恼怒地看向了身旁的仆人:“给我进去,将那个不孝子给我弄出来!”
仆人自是不敢不从。
片刻后,他们架着一个看上去有些酩酊大醉、衣衫不整的青年走了出来。
见此,梁九难不由愕然。
到青楼……将儿子弄出来,这件事情对盛夫人来说,在情绪波折上,竟然比死亡的那一刻更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