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之东北,势力结构十分复杂,除了大隋和高句丽,还有东/突厥、霫族、南北室韦、靺鞨诸部等等势力,这些东北异族比起没有什么野心野望的西域各国,充满了进攻的狼性,所以无论曹魏、后燕,还是北魏、东魏、北齐、周、隋都在辽西地区维护着军事存在。各个时期的政权为了东北安全之要,一般都是打服了东北异族以后,再全力向其他地区发动军事行动。
与土生土长的隋朝人相比,有着历史优势的杨集更是知道来自东北异族后来纷纷变成中原王朝最大的威胁,先是统一半岛的新罗强势犯唐,接着是靺鞨大祚荣在辽东建国、高句丽后人更是在幽州和冀州建国;之后是契丹崛起、靺鞨后裔女真崛起、女真后裔满清崛起……
正是因为明白这些异族的厉害以及潜在威胁,所以杨集面对东北异族之时,是不折不扣的鹰派,早在他打散突厥汗国之时,就一直主张朝廷重视东北;契丹如今已亡,要是再把高句丽歼灭或是打到三九线以南,接下来就能用汉文明同化东北异族,使之以汉家人为荣,而对方首领和贵族即便明白同化之害,却也慑于兵锋军威而不敢反抗。
更何况无论是东/突厥、高句丽也好,还是新罗、百济、南北室韦、霫族、靺鞨诸部也罢,大家都以写汉字、精汉学、知汉礼、说汉语为尊荣。既然他们个个天然亲近汉文明,那么大隋只要立了威,就能将汉文明推动开来。
相对于汉学,推崇逆来顺受和‘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理念的佛学无疑更厉害,若是期间辅以这玩意,汉家文明用不了百年时间就会根深蒂固,而异族的骨头、野性、灵魂也将被逆来顺受的佛学软化掉。
不过前提之要还是打好眼前这一仗,只要杀了高句丽数十万名士兵,就能震慑野性十足、畏威而不怀德的异族,同时也为汉语、佛学的无障碍进入打下基础。
中军大帐之中,军议继续。虽然杨集和众多良将定下了先发制人的战略,而目标也明确是西南方西丰大营,但是具体的战术战法比大战略更重要。
杨集沉吟半晌,向宇文述问道:“宇文将军,西丰大营主帅是松尊,可知对方是何来路?又是什么性情?”
高句丽和新罗、百济、倭国以前是没有姓氏的,他们与中原有所往来、接触了汉家文明,这才有了姓氏;而高句丽现在有二十多个姓氏,其中又以高、渊、松、檀、权、礼、乙、乙支为最。杨集能够从松尊的姓名推断出对方来自某个大族,但是对于他的详情,却是一无所知,如果不了解对方的性情,就不好针而对之了。
“大王,松尊乃是捐奴部大傉萨,捐奴部由二十多个部族构成,所以大傉萨等同于突厥部落联盟的大酋长,其余四部也是部族联盟,区别的是管辖多少而已;捐奴部部落联盟位于高句丽西部地区,又被高句丽人称为西部。此部实力虽然不如另外四部,但由于紧紧追随高家为首的灌奴部,故而在高句丽的地位仍比另外三部高。这也就是说,松尊乃是南方派之一,同时也是高元的心腹大将,他的官职也是太大使者。”介绍完松尊的来历,宇文述接着说起了对方的性情:“对峙多年,末将发现松尊最大的特点就是稳重。”
杨集眉头一轩,问道:“稳重?是不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那种?”
“正是这种!”宇文述点了点头,接道:“末将这些年,也曾试探过、挑衅过,然而松尊死活都没有发兵追击。”
“如此,可就麻烦了!”见杨集等人皱眉不语,将军系列中的尉迟恭实在忍不住了,他苦笑着说道:“对方兵力比我们多,又把西丰大营打造得点水不漏,要想攻克此营,怕是要付出不少的代价。”
“却是不然!”薛举摇了摇头,他在脑海中回顾了一下敌情,然后说道:“首先,西丰大营十万大军由南北双方构成,主帅虽是松尊,可副帅礼雍所率的北方军足有六万人,加上一应粮草物资皆由北方派供给,故而关键人物是礼雍,而不是松尊。”
“两人理念不一、利益不同,共事至今,必将矛盾重重,而松尊的稳重,极可能被礼雍斥责为软弱。”
说着,薛举向宇文述拱手一礼,问道:“宇文将军,不知末将可曾说对?”
“的确如此!”宇文述频频点头:“我等挑衅之时,礼雍之军多次企图追逐,然,最终为松尊召回。我十分认同将军之推断,而对方也确实处于帅弱将强、帅稳重将激进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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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宇文将军。”薛举拱了拱手,又说道:“其次、西丰大营位于我军之西南,然其分作南、北、后三营,像张开的双臂指向我军大营,其中的后营是主营,南北二侧为两翼,我军要是袭击北军为主的一翼,礼雍必然不会坐视不管。若是他坚持救援,松尊极可能制止不了。而这,正是我军可以利用之处。”
“第三、得益于宇文将军严密的防御,使敌军斥候无法进入我大隋之境,也探不清我军虚实;对方此时尤自以为我军仅仅只有一万五千名士兵。长期的对峙,使高句丽全军上下难免有所懈怠。这也是我军可以利用之处。”
一番话下来,帅才的薛举与将才的尉迟恭所存在的区别立刻就展现了出来。
高下立判!
听到最后,尉迟恭心中大感惭愧和羞愧!他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在武艺方面一直以薛举为模样、一直将薛举视作自己要超越的目标,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一个强悍的参照对象,所以尉迟恭常年勤练武艺,并取得了突飞勐进的进展。然而直到现在,尉迟恭勐然发现薛举在武艺方面奠定了一个巅峰以后,转而又在军事方面取得了不斐的成就,使自己只能望其项背。
薛举这家伙实在是太强了、强得让人绝望;他怎么去追?何时才能追得上?
“宇文将军,哪一营是北方军?”杨集已经决定采用薛举之策,稍一沉吟,便向宇文述问道。
宇文述精神一振,拱手道:“大王,高句丽南方军不善平原作战,故而北营由北军镇守,此营守军为一万五千人,距主营有四五里之遥。”
杨集点将道:“阴世师上前接令!”
“喏!”阴世师起身上前,抱拳躬身待命。
“此营交给你们骁果军来打。”杨集取出一枚令箭交给了他,肃然道:“你即刻出发,于寅时正从南营发动进攻,将溃兵往西、往北赶。攻克敌营后,立刻分出一部将士回援,与伏兵一起攻打援军。”
阴世师接过令箭,后退了几步,一礼及地道:“末将遵命!”
“杨知运、杨知亮,你二人担任阴将军副将,前去助战。”此二人是杨达的孙子,亦是文武双全之辈,他们兄弟跟着杨集多年,也具备丰富的作战经验。
“末将遵命!”杨知运和杨知亮出列行礼,走到了阴世师身后。
杨集目光看着朱粲,点名道:“朱粲!”
朱粲想不到自己也有任务,他愣了一下,但紧接着,又上前行礼道:“末将在!”
“你率三百亲兵协助阴将军,你们的使命是拔除巡哨,为大营夺取营门。”因为高句丽山地、山城多,杨集所带亲兵,尽皆精通“特种作战模式”。
“喏!”朱粲大声应命。
安排好夺营兵将,杨集又道:“杨善会、尉迟恭!”
“末将在!”二将出列行礼。
“敌军未知我军虚实,只能根据宇文将军的一万五千名将士判断袭营兵力,依我之见,最多出兵三万!”杨集取出一枚令箭,沉吟着说道:“你二人率一万名凉州军、五千名奚族精骑,择地设伏,与阴将军所部合力歼灭援军,你部使命是歼灭敌军有生之力。”
打这种伏击战、夜战,杨集更加相信自己的将领和军队,便以凉州军为主、奚族军为辅。
人数虽然比估算的敌军少一半,可是凉州军战斗力本来就十分强悍,又占了伏击的优势,所以打这可能存在的三万人是绰绰有余的。
“末将遵命!”
“你们下去准备吧!”
“喏!”阴世师等人团团一礼,快步离开。
等他们走后,杨集说道:“至于主营之将,由我亲自担任,诸位将军,将本部将士尽都带上!”
闻言,众人尽皆大骇。
“大王,我军大营不守了?”宇文述打了大半辈子的仗,生平首次见到这么疯狂的主帅,刚到战场就玩大决战不说,而且连大营都不守了,这让他急得差点跳脚。
“文吏守就行了!”杨集毫不在意的说完,又向郝瑗和凌敬道:“你们带两千凉州军守营。”
“下官遵命!”郝瑗和凌敬起身应命。
“磨米城和麦谷城守军一旦听到西丰大营失守,定然挥军来援,你二人以我的名义向于仲文下令!”杨集停顿了一下,等到两人有所准备,这才又说道:“让他中途设伏,歼灭援军,继而攻克磨米城和麦谷城这个犄角。之后,率领主力与我汇合!”
郝瑗和凌敬抱拳道:“喏!”
“都去准备吧!”杨集安排妥当,起身吩咐道。
“喏!”众将轰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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