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4章 杨集披甲烽烟再起

安仁殿中,有了鬼主意的杨广,掠过刺杀案、掠过了盘踞在延安郡的刘迦论,忽然向杨集大倒苦水起来,说他如何如何的累、如何如何的无奈,甚至还说他现在很穷。

实际上他本人还是十分享受皇帝这种高高在上、决人生死感觉的,不过钱粮这方面却是正如他所说的一样,位于雍州、豫州、冀州的几大粮仓所存之粮一旦赈济北方、运输去幽州,朝廷的日子会变得紧凑起来。

之所以搞成这个“穷”样子,主要还是大隋王朝发展太快。朝廷各项收入是很多,只是这些收入都让杨广投入到以工代赈、修缮边城、开凿运河、开凿官道等工程项目上去了,而各个州郡县和军队、地方基础设施和百姓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投入,才能使大隋王朝发展得这么迅速快捷。

某种程度上说,这是一种良性和健康的发展,但是如同流水一般花出去的钱粮和不断减少的国库对于杨广而言,就像是一名过惯大手大脚花钱的富庶日子的富翁似的,当他忽然发现手上钱粮不多之时,心中多少是有一些紧张和恐慌的。

不过大隋恐怖的发展速度、强势对外的作风,对四周异族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大隋越强大越强势,他们越安分越害怕,生恐自己成为隋军的下一个目标。即便是与大隋王朝有大仇的高句丽,也向大隋示好,否则曾经十分强势的高元也不会说要去辽东面圣了。

然而杨广心底一直念着被高句丽占领的领土、念着开皇十九年之耻,同时也想把东北这个大敌给灭了。但是辽东苦寒,没有多少开发价值,而且这个阶段的大隋内部矛盾重重、各方势力的关系非常紧张,要是大隋花费巨大的人力财力物力、将没有多少价值的辽东拿回来,对于大隋没有任何益处。等到大隋内部矛盾缓和、亦或是解决了,再将高句丽歼灭,似乎也不晚。

不过胸中这口恶气,杨广始终有些压抑不住:一是想小小的雪一下耻;二是高句丽在辽东大举屯兵,他有些担心高句丽军在他北巡之际,袭击皇座,虽然他不怕大隋军队会打输,可是屯积在幽州和辽东郡的粮草物资、武器装备、药物衣服根本不够大军使用,若是因此以失利收场、或是不得不与高句丽握手言和,那对于他和大隋的威望都是巨大的打击,所以杨广打算事先狠狠地教训一下高句丽,以免此事发生。

杨集听了杨广的打算,沉吟半晌,说道:“阿兄打算让我再打一次高句丽?”

杨广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我们这次与高元会面,恐怕落入高句丽的圈套了。”

杨集吃了一惊,连忙问道:“阿兄是怎么知道的?”

“你入宫之前,我收到李子雄与宇文述联名急报,他们说高句丽已调动二十多万大军抵达辽东,后续大军还源源不断北上,若是一一就位,高句丽此时在辽东之军,少说也有三十多万。”杨广将案上的一份拿急报拿了起来,向杨集扬了一扬,又随手扔下,接着说道:“与此相对,我北巡大军和幽州军、粟末靺鞨军加起来,兵力不弱于人,但是后勤辎重却远不如对方。而东北方向,那并入辽东郡的契丹旧地倒是无忧,但是饶乐郡仍旧以奚族为主,他们被你逼降之后,接着又被迫接受大隋一切政令,因此心存怨言,若其在隋、高大战发生之时,沿着濡水南下,攻占渔阳郡临渝关,我军便被困在辽东了。若事态到了那一步,东/突厥和霫族恐怕也会加入敌军之中,趁机进攻辽东郡、漠州郡。”

杨集皱眉思索片刻,向杨广问道:“阿兄,李刺史、宇文都护有确凿证明了吗?”

杨广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这就是我苦恼之处了,高元恐怕已经做了两手准备:如果我们巡视至辽东,他极可能借机袭击我军,只要把我们拖入战争泥淖,那些畏隋如虎、曾向高句丽效力的东北方异族见到局势不利于我军,有六七成的可能会出手;如果我出尔反尔不去辽东巡视,那他就可以毫无顾虑的进攻兵微将寡的漠州、辽东、柳城等郡,那个时候,我们也许还在突厥境,当我们收到急报,只怕高元已经率领联军,杀到涿郡了。”

听了杨广这一番话,杨集觉得杨广不是犯了臆想症、受迫害症,而是高元真有可能像杨广所说这般,干出以小搏大之事,毕竟高元当年就干了一次,这才惹来了杨坚的兴兵远征。而大隋王朝现在的内部矛盾远比当年激烈无数倍,要是杨广和北巡大军被高句丽军拖在辽东,一些人极可能趁机兴风作浪,引爆“乱世”。

所以,不可不防。

“阿兄说得对,这次高元频频调兵,完全就是根据北巡计划所做出的应对,绝对是来者不善,不可不防。”说着,杨集又建议道:“要不,我们干脆取消北巡,直接去辽东打这一仗好了,不说一战就打得高句丽灭国,但起码也能将对方有生之力歼灭于辽东。之后逐年去打、逐年歼灭高句丽的有生之力,不出数年时间,高句丽定然贫困潦倒,无可战之军。”

“我也考虑过你所说的方案,怎奈我军武器装备、粮草物资跟不上。”杨广见杨集又激进了,便语重心长的劝说道:“我能理解你驱逐胡虏、收复失地之志。但高句丽与各部落各自为政的游牧异族不同,高句丽不但兵多将广,而且其制度、其国民的凝聚力、其军的作战意志和能力都与我大隋无异,再加上高句丽占了天时地利之便,我们必须谨慎对待,我们可以积极应对,但是绝不能鲁莽行事。”

“我军现在准备不足,内部又是一团糟,朝廷绝不能贸然打这个强敌、打这场没有把握的仗。不过据宇文述说,漠州现在的‘贼寇’竟然越清剿越多,可见高句丽军已然放开手脚,甚至连掩饰都不用了。所以我们可以借清剿契丹余孽、清剿贼寇为由,派精锐之师北上幽州,同时以战时的态度,派斥候深入高句丽境,了解对方的一切详情。”

“所以你名义上是协助李子雄和宇文述清剿贼寇,但实际上就是歼灭高句丽所派之贼。”

杨集这才明白杨广的真实意图竟然是让自己去清剿高句丽军所冒充的贼寇、歼灭高句丽的有生之力,顿时兴奋的说道:“如果是去打高句丽的话,那我可就不懒了。”

看到半死不活、懒懒散散的杨集忽然变得精神抖擞、喜笑颜开,杨广忽然有些后悔了,他有些担心这家伙又是一个一不小心,拿下了还在高句丽之手的辽东平原南部大地,然后引爆两国大战。

但是仔细考虑一下大隋王朝诸位有能力当主帅的诸多将帅,却发现唯独只有杨集打过高句丽,而且还轻轻松松的打赢了对方,再加上此事关系重大,他别无选择,也只能派这个杀神北上了。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叮嘱:“你也知道此时还不是灭敌国祚的最佳时机,你可收敛一些,别打得太过分了,否则便不好收拾了。”

杨广对杨集的破坏能力有着盲目一般的信任,故而从未考虑过他会战败,现在他就怕杨集打得太猛,把握不好一个度。

闻言,杨集拍着胸膛保证道:“对于度,我太会把握了,这你大可放心,我一切都懂得的。”

杨广没好气的看了斗志昂扬的杨集一眼,心说就你这个狂妄自大、目空一切的鬼样子,我能放心吗我?

杨集很快就进入了作战角色,他看了看杨广,沉声问道:“阿兄,敌方毕竟屯兵三十多万,战事进行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即便我军想要收手,对方未必会答应。在这一战中,我军主帅是谁?你给我的兵力又是多少?”

主帅的明确尤为关键,只因幽州有李子雄、漠州有宇文述,搞不好的话,已经去涿郡上任的薛世雄和冀州牧杨纶也会参战,要是事先弄不清楚谁是主帅,到时候谁听谁的?

兵力方面也不容大意,根据杨广所说的敌方“资料”来看,幽州的漠州、辽东、柳城三郡,此时已经让高句丽压制和牵制得动弹不得了,杨集要是率军北上,那他手上可用的军队,其实就是他带去的军队。而防御压力巨大的幽州军,只怕是靠不住的。

“主帅自然是你,我会加封你为辽东行军大总管,幽州军政皆归你管,若是哪个人胆敢不遵军令,你就斩了他的狗头。”杨广毫不犹豫的回答了杨集第一个问题,考虑了一会儿功夫,这才说起了兵力:“至于兵力方面,我本来打算让你带三万凉州精兵前去,但是经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兵力有点少了。”

稍一沉吟,杨广又向杨集说道:“我去北方巡视,突厥自是没有打仗的胆魄,我要是带着过多精兵前去突厥,也起不到多少什么作用。这样吧,我再给你两万骁果军。同时,让斌籀做好备战准备,而贤籀则通过水运,将青州物资运抵辽东郡。你看如何?”

“若是如此,那我没有丝毫意见。”杨集想了会,忽然又想到一事,立马补充道:“不过我另外还有一个要求。”

杨广闻言无语,他瞪了杨集半晌,说道:“什么要求?”

“把杨善会给我调来。”在此之前,杨广对东/突厥不安好心,让杨集部署四万精兵在武威休屠泽一带,要是东/突厥胆敢玩出什么花样,以李靖和杨善会为首的四万精兵立刻北上,抄了启民可汗退往突厥北汗庭的后路。

然而事态有变,东/突厥已经不再是杨广的目标了,这便导致杨集依令部署在休屠泽一带的军队虽然仍旧可以威慑东/突厥,打仗的可能性却是形同于无了。现在来不及抽调军队,李靖作为主将也离不开,但是杨善会却能带着一干凉州大将直接去辽东郡会师。要是他们沿着隋朝和东/突厥的边境经一路向东,行军速度未必比杨集慢。

“准奏!”杨广想了想,又补充道:“索性就让杨善会率领一万精骑前去辽东郡听令,你要什么人,自行向杨善会下令即可。”

“喏!”杨集应了一声。

杨广说道:“此番北上,你顺带给我解决另外一件事。”

“何事?”

“你看看这些,便知道了。”杨广取出两本奏折,递给了杨集。

杨集接过一看,—本是幽州刺史李子雄的奏疏、—本是司隶台司隶丞刘休文的奏疏,内容都是与幽州有关,杨广冷冷的说道:“这两人现在都在涿郡,他们送来的奏疏内容都与幽州官场有关,可是内容却完全不同。李子雄作为幽州刺史,他说渔阳郡太守元杰私自在辽西走廊设卡收税,还有很多地方官与其一道做着其他不法勾当。而奉旨巡视幽州的司隶丞刘休文却说幽州官场清明,反过来弹劾李子雄和漠州大都护宇文述、辽东郡太守燕询勒索官员钱财,克扣军饷。我现在真不知该信哪—个,所以你去辽东之前,先把此事给解决了,免得后方留下隐患。”

说到这里,杨广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缓缓的说道:“渔阳王元刚一系在幽州经营近百年,这一系名义上自成一系,可是实际上与元氏嫡系仍旧同气连枝、相互应和,而元弘嗣表面上是渔阳元氏的家主,但大权仍旧在元胄之手。他们在幽州有着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而大隋与高句丽的大战如果骤然暴发,我最担心的就是盘踞在涿郡、渔阳郡的元家,骤然发难。”

杨集顿时恍然大悟,他原本以为杨广听了自己的劝说,不会插手于李世民刺杀案,并放任此案自行发酵,而不是刻意针对元氏。如今看来,杨广还是不打算放过元氏呢,当他见到这边不可为之后,于是便换了一方向。

只不过此番改从官场、从律法上入手,却是比强行干涉司法高明无数倍,要是最后真有所获的话,便是元氏为首的元派也无话可说。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见到杨集若有所悟,杨广笑着问道。

“明白了。”杨集是真的明白了:李子雄和刘休文的奏疏本身都不怎么重要,重要是的他俩却给了杨广清除元氏渔阳系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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