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 承渊幸好有你

大隋立国至今,时间仅仅只有二十七年,而杨坚从决定谋朝篡位那一天起,便对于投奔自己人授予和承诺了高官厚禄,让他们因为权力实利真心实意的为他效力。

这种方法在创业之初确实给大隋王朝带来莫大好处,但也给现在留下了冗官冗员的隐患。面对冗官冗员的唯一之法就是减员,但如何减、减谁都是异常让人头疼的问题,要是处理不好便会引发巨大动荡。所以大多数皇帝面对冗官冗员这种现象之时,多数没有裁员的魄力,一般都会选择听而任之,以免动摇根本。但这种熟视无睹的做法,却导致冗官冗员年年暴涨,等到无数冗官冗员加入各大政治派系、并开始吞噬国家血肉之时,已经无从处理了。

杨广对爵官、文武散官、勋官、袭官等虚官狠狠下手;并且借改州县为郡县、改十二卫府为十六卫府之契机,纷纷下调官员品级,便是解决当初留下来冗官冗员的后遗症。但是有一项十分关键的特权,杨广现在也许连想都没有想到,此权便是之前打赏出去的大量开府权。

现在很多开国元勋、很多文武百官都拥有开府特权,杨集作为大隋亲王自然也有,他不仅有,而且朝廷配给他们这些皇族子弟的属官多得相当夸张。

亲王府的属官之中有傅(师)一人,从三品;傅掌傅相训导,而匡府主(亲王/公主)过失。长史一人,从四品上;长史管理府中各类政事要务。司马一人,从四品上,司马管理府中各类军事要务。从事中郎二人,从四品下;此职是长史和司马的副官,主要是协助长史和司马管理府中各类事务。谘议参军事两人,正五品上;谘议属于府主的军政参谋人员。友两人,从五品下;友负责掌陪侍游居,规讽道义。

掾一人,正六品上,掾掌功曹、户曹、仓曹、铠曹事。属一人,正六品上;属掌兵曹、骑曹、法曹、士曹事。主簿两人,从六品上;主簿负责起草府内教令、命令。记室参军事二人,从六品上;记室负责公文(书、疏、表、启)往来,并发出府主教令、命令。录事参军事一人,从六品上;掌付事勾稽、审核钞目。文学二人,从六品上;文学掌雠校典籍,侍从文章。这些属官所在的‘机构’另有四名正八品下参军事、四名从八品上行参军、十六名从九品下录事当助手。

亲王府、公主府诸曹参军事,正七品上,每曹一人,共八人:其中功曹参军事掌管府中官员请假、出差、礼仪、医药、选拔、考课、工资、福利、铺设等事。

仓曹参军事掌管府中库、食堂、厨房、和证件“过所”的发放等事。

户曹参军事掌封户、田宅、店铺、仆从、奴婢、弋猎等事。

士曹参军事掌管府中公廨舍宇、缮造工徒、提拔和罢免等事。

法曹参军事掌推按欺隐、决罚刑狱等事。

兵曹参军事掌管府中士兵名册、考勤、仪卫、府主外出安全等事。

骑曹参军事掌厩牧、骑乘、文物、器械等事。

铠曹参军事掌管府中兵器、铠甲。

在从七品上这个品级有东卜祭酒一人、西卜祭酒一人,这两人职位相当于朝廷的礼部和鸿胪寺官职,其职能是负责指挥礼仪、接待宾客等事务;另有八名从八品下的典签协助。

除了这些,还有流外(不入品)的典祠令、庙长、陵长、典医丞、典府丞、典书令、学官令、食官长、中尉、侍郎、执事中尉、谒者、典卫令、舍人、中大夫、大农等官。

至于在带兵方面,则是比照太子的东宫十率设立,不过到了亲王、公主这里,则是缩为六护军,名字分别叫左一府、左二府、左三府、右一府、右二府、右三府。各府各有一正两副护军、左右统军。

“护军、统军”之名看似不起眼,但是品级在隋朝却是相当骇人,其中护军是正四品下、副护军和统军是从四品上;更狠的是十八名正副护军,还能像东宫十率主将一样统御府兵,所属军府中的骠骑将军、车骑将军都是他们下属。

另外还有从四品上的骠骑将军、左右库直骠骑将军;正五品上的左右库直车骑将军、卫府左右车骑将军、左右别将、左右直骑等等军事将官……

这也就是说,如果杨集把规定之内的属官全部配齐了,那么卫王府这个“小朝廷”少说也有两百多名官员,而且还是朝廷出钱粮、出职务帮忙供养的。

目前傅为公孙桓,长史为凌敬、司马是郝瑗,从事中郎是魏征、宋正本,谘议参军事是已经出仕的韦云起、李大亮,友是颜师古和孔颖达,掾和属分别由公孙桓和凌敬兼任,主薄由魏征、杜如晦兼任,记室参军事是颜师相、李玄道,录事参军事是盖文达、陆从典,文学是颜勤礼和刘斌,参军事是刘孝孙和姚思廉、蔡君和、庚抱,录事是庚自直和外派了的孔德绍、沈法兴。

武官体系的人数也差不多,很多人既是朝廷武将,也是王府属官,比如李靖、杨善会、张须陀、韦云起、薛举、尉迟恭、独孤平云、朱粲、宗罗睺、李大通、李大辩、阿赤、韩流、颇超器、杨铁、薛万述、薛万淑、薛万均、薛万彻、麦仲才、麦孟才、钱杰、王均、王浩铠、张延、高行文等将之中,除了尚未出仕的人以外,余者都兼任着王府属官。

但是以上这些已经出仕的人群,除了公孙桓、郝瑗、凌敬、李大亮等有限十几人,余者在明面上已经和王府切割了。

至于负责王府日常行行的诸曹、其他位置自然也都有,而且都都由心腹家仆、杨爽的退役幕僚亲兵担任,最后统一由独孤敏、萧颖、苏芸娘和公孙桓、郝瑗、凌敬、宋正本等人管理。不过这些中低层属官虽然把本职之事做得井井有条,然而杨集并没有如数上报朝廷,使他们并没有获得朝廷授予的职务、发放的俸禄。

所以在朝廷、在宗正寺的名册之上,卫王府现在只有那十几个已经上报的属官。这也使得卫王府属官在人数上,连行事极为小心谨慎的杨智积都不如。

之所以造成这种局面,一是在杨集小时候以及装纨绔子弟期间,王府除了已经散了、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卫王系将官,根本没有什么权力势力依仗;独孤敏见儿子还小,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生恐太过高调,会给自己母子惹下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便低调做人,并没有像其他拥有开府权的达官贵人那样把属官报满。

独孤敏这种藏锋于鞘、“藏才于众”的做事风格,使卫王府在权贵圈子里毫无存感,别人就算说到顽劣不堪的杨集,也只是用叹息、用揶揄、用幸灾乐祸的口吻说“‘虎父犬子’、卫昭王后继无人”之类的话。

在这个“没落”和“青黄不接”时期,卫王府的人脉关系却被炎凉世态狠狠地淬炼了一番,当杂质一年年去除以后,剩下的都是忠心耿耿的精华。而杨集也因此杨集无忧无虑、平平安安的度过了童年、少年。

二是杨集出仕以后,也始终本着“财不露白”、“才不露白”的宗旨,在对待属官的态度跟母亲一模一样,并没有帮“事实上的属官”争取朝廷册封。而王府体系下的各级“领导”以忠心耿耿的老人为主,他们深知府主好则自己好、高调会惹来祸事的道理,再加上独孤敏和杨集不亏待任何一人、并且也都交流过,所以大家不在意朝廷授予的虚名。

然则杨集认为世态变迁、今时不同以往,王府属官体系应当因时而变、与时俱进,这样才合理。

此时忽然想到此事,加上卫王府占地面积极大,暴雨天气只能绕着抄手游廊走,所以当他听到柳如眉说李长雅的信使还在府门之外的话后,便抽空与郝瑗商议起了卫王府的属官体系来,看看有没有必要把主要属官都配上。

郝瑗听完杨集的表述,稍一沉吟,便缓缓的说道:“大王之虑不无道理。以大王现今的地位和名望而言,如果继续王府属官体系像以前那般与其他拥有开府权的皇族、开国元勋格格不入,如果继续保持着寥寥无几、可有可无局面;不但不利于日常运行、振奋士气、凝聚人心,而且帝王和文武百官一旦关注此事,难免惹来诸如‘谦卑而近伪’的流言蜚语。”

“承渊之言,也是我顾虑之所在。”杨集闻言点了点头,向郝瑗说道:“官当到我这种地步,如果说我毫无权力之心、如果说我还像以前那般毫无上进心,只怕没有一人相信。因此我打算随波逐流,把应该有的属官都配上,并且一一上报朝廷,你认为如何?”

郝瑗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目光注视着杨集,沉声道:“如果大王决定把所有两百多名属官全部配上,那卑职可就执反对意见了。”

“承渊反对的理由是什么?”杨集是想到了这件事,又意识现在的属官体系有“‘谦卑而近伪’”的隐患,便趁机将此事说出来。希望足智多谋的郝瑗参谋参谋,帮着分析一下利弊,并不是说立刻就要全额配备。

“卑职反对的理由有三。”郝瑗默默在心中打了一下腹稿,然后沉声说道:“大王如果遵照朝廷规矩全额配备的话,大王所任用推荐的人必将有能力的心腹之士、忠诚之士,一旦如数上报朝廷、宗正寺,大王和太妃坚持多年的‘藏锋于鞘’之策化为乌有,王府的实力、人才优势、人脉关系都将大白于天下。这是隐患之一,也是卑职反对的理由之一。”

“其次,在卫王府人才‘大白于天下’的前提之下,文武百官不但对属官们加以关注,而且对他们本身的人脉关系加以分析、勾连;要是属官们表现惊艳,那么属官自身的关系必将被文武百官叠加到大王身上。之后,政敌们定然据此大作文章,营造出大王势力遍天下、关系网遍天下的声势;而诸如养精蓄锐、‘拥才自重’、心怀不轨的流言,也将四起于朝野。圣人虽然对大王信重无比,然帝王终究是以江山为重的人,他在人云亦云之下,又看到大王属官确实十分完备、人人都有能力,难免会产生一些不好的想法。”

见到杨集面色肃然,露出了若有所悟的神情,郝瑗暗自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大王,至于第三点,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

“承渊有话只管直说。”杨集听了郝瑗前面的两个理由,已然意识到问题的所在,此时听到第三点更为重要,而郝瑗却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喏!”郝瑗默默地想了一会儿功夫,这才苦笑着开口道:“大王,先帝为了更好地行使权力、控制地方,将官吏任免权一律收归中枢、官吏的任免权一概由吏部掌握、九品以上的官员一律由中枢任免。与此同时,先帝不仅禁止地方官就地录用幕僚,也禁止有开府权之人自行录用幕僚,而且每年都要由吏部对九品以上的官员进行考核,以决定奖惩、升降。在这个规则之下,大王对于王府属官实际只有举荐权,而不是最终的决定权。”

郝瑗凝视了杨集半响,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大王,吏部对凉州官员任命的时候,圣人要求他们必须听取你的意见,如果你不答应则不通过、如果你答应则通过,这是莫大的信任与荣耀。但是往坏处去想,圣人这又何尝不是在试探你?大王要是对吏部推荐的人纷纷否决,圣人又作何感想?他会不会认为大王将凉州据为己有呢?”

“或许圣人现在不会这么想、也没有考虑到这一点,然而帝心难测,谁也不敢保证日后他如何对待大王。万一他以后有了疑虑,那么大王之前的种种作为、王府的属官体系,以及卫王系成员便是心怀不轨的最佳证据。有鉴于此,卑职建议大王不要过于看重这个所谓的决定权,适可为之方是上上之策。”

正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杨集听到这里,额上不禁浸出了冷汗:正如郝瑗所说这般,帝王心思谁也难以预料,或许杨广现在没有想这么多、而且也的的确确是放权给自己,让自己替他把关。但人无百日好花无千日红、世态也将因时而异,日后他还会这么想吗?恐怕连杨广本人也不敢保证。

这些道理,杨集不是想不到,而是最近太过顺利,使他掉以轻心、疏忽大意了。

另外就是他太过在意大隋王朝,忽略了自身的安危,忽略了他与杨广日后的关系。他现在决定把属官全部配上的目的除了以上所说那些之外,还希望以自己为的属官体系为例,借机建议杨广对开府权加以改革、消减拥有开府权的臣子的属官配额。然而改革先锋这个“人设”,却令他忘记会给自己日后带来的麻烦。

念及于此,杨集轻轻擦去额头上汗水,起身向郝瑗拱手一礼,说道:“承渊,幸好有你在。否则,后果难以想象啊。”

“此乃卑职之责,大王客气了。”郝瑗连忙起身还了一礼,继续向杨集说道:“在王府属官方面,大王只有推荐权,却无最终的决定权。若是大王将名单上报,圣人和吏部、宗正寺却不认可大王举荐之人,委派用心不纯或其他派系之人,到那时,大王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其结果,不但给上下一心的王府造成巨大困扰,而且也令大王防不胜防。”

“鉴于诸多隐患,卑职认为大王只要把主要的、不可或缺的属官推荐上去即可,不要过于争取朝廷所授之职。这样既能消除‘谦卑而近伪’之隐患,也能使一些有才之士得以晋升,同时也不至于暴露全部实力。此外,还能避免其他派系的渗透。”

杨集深以为然,正当他要表态之时,门外传来了柳如眉的声音:“公子,信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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