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句丽军在这冰雪的深夜里,见到敌军士兵远远退走,一个个都早早睡去。当他们万马奔腾的声势惊醒,还不知发生什么事情,甚至还没有走出帐篷,就已经被马群连人带帐踏做了肉泥,倒在地上的灰色帐篷顿时染成酱紫。
从帐中匆忙钻出抵抗高句军士兵还以为有敌来袭,打算迎战,可是当他们看到那潮水一般澎湃的火马、火牛,哪里还有抵抗之心?一个个都吓得掉头就跑,可是两条腿岂能跑得过四条腿?还没有跑出几步,就让当面冲来的马匹撞飞了出去,然后步了前者后尘、成为肉酱。
“究竟发生了何事?”渊太祚因为局势大变之故,睡得比较晚,加上破城后又流连于温柔乡中,身体虚弱了不少,一躺下来就沉沉的睡去,直到城内乱了起来,这才从睡梦中惊而坐起。
“大帅,大事不妙,城里四处都失火了。”闯入进来的亲卫焦急喊道。
“那就救火好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什么?”渊太祚迷迷糊糊的抱怨了一句,忽然意识到了不对,急声道:“全城失火了?”
“正是!”亲兵答道:“好像是有人烧了马厩,那些烧着了的牛马满城乱跑……”
渊太祚连忙穿上靴子、披上衣服走了出来,刚一出门,便感到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入眼处,整个北夫余城已经被照得通明。
只见一团团“火球”到处乱闯,它们一边痛苦嘶鸣,一边拼命冲击,直冲得它们眼前的帐篷纷纷倒下,一些乱兵不幸被撞到,立刻飞了起来,可见这些“火球”疯了以后的威力。
渊太祚看到这一幕,心都凉了!
这种非同寻常的大火,太绝望了,让人如何救起?
幸好,他们所在的位置是突地稽的“王宫”,虽然也是也是由大帐构成,但四周却是修筑了一丈高的城墙,这道城墙很好的将火马、火牛挡在了外面。
他厉声问道:“外面的敌军可有动静?”
“我们已经派人去城上打听了,目前还没有消息传来。”一名飞奔而来的将领大声道:“大帅,快派人控制火势吧,再这么烧下去,整个北夫余城都会被烧没的。”
渊太祚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冷冷的说道:“我也想救,但是怎么救?让人去控制这些疯马?”
北夫余城是夫余国故都,墙体是以石料为主体,持续至今,已经换了很多个主人了,粟末靺鞨准备将此城营造为国都,后来以加修缮,只是他们中原那种物力、人力、技术,所以除了城墙以外,内部建筑物多是帐篷,就算是“王宫”,也是一个个小木楼,皆是易燃之物。
他们现在还要依托此城跟城外的敌人僵持呢,如果任凭大火这么烧下去,北夫余城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下了,到时,别说是与敌人博弈了,就连吃饭问题都无法解决。
“这……”将领也没辙了,这种情况下,谁去谁死,任你再怎么武艺高强,也是死路一条。
“传令下去,让士兵们登城避难。”渊太祚令道。
“那物资呢?怎么办?”
“粮食起不了明火,粮库哪怕烧了,也只是烧掉上面那些,食上的火。”渊太祚毅然道:“现在以人为重,别的都不管了。”
“喏!”将领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功夫,钟声“当当当”的响彻全城。
心慌意乱、到处乱跑的士兵听到钟声,便有了主心骨,纷纷依令登城避难。
“轰!”就在渊太祚焦急的指挥各路人马之时,东面忽然一声坍塌的轰鸣,渊太祚等人随声看去,只见仓库方向火星四溅。
坍塌下来的建筑物将也将那个方位压得一暗,紧接着,又烧起了滚滚的大火,浓浓的肉香味扑面而来。
“大帅,糟了!”一名将领迅速反应过来,他焦急的看着渊太祚,大声说道:“粟末靺鞨在仓库里陈放大量过冬肉干、油盐,这些板块的油在大火炙烤之下,定然流淌开来、定然渗透到粮食
渊太祚也知道这个道理,他见乱兵慢慢变得有序,心中也恢复了冷静,又看到火马火牛越不过城内的墙,对仓库区的危害不大,便下令道:“让官邸中的士兵从东门出去救火,同时令城上的士兵避开火马、火牛,从城墙上下去,帮忙救火。”
“喏!”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们纷纷奔了出去,努力收拢士兵。
整个北夫余城,乱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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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署以南、城的中部地区,是用来关押俘虏的区域,之所以把俘虏安排在这里、而不是边缘,是因为渊太祚担心有人潜入城中将他们释放出来为祸。
本来有五千辅兵轮流看守,可由于白天有敌而来,渊太祚担心兵力不足,将四千辅兵调去四城听命,只留一千人看管;但是他知道辅兵战力不强,守不住这么多俘虏,为了防止他们在攻城战发生之时,来一个里应外合,便在俘虏营的四周打下了拒马,以防俘虏逃出来。
俘虏之首乃是步步括利酋长、步升,他在城池失守之前,也见潜入城中的沈法兴,而且还知道杨集和突地稽的大致计划,他为了让将士活到隋军救援那一刻,扮演了一个卖主求荣的角色。
当渊太祚会见他的时候,步升便主动请命,说他愿意入俘虏营,为高句丽安抚俘虏。
渊太祚知道粟末靺鞨也是一个信奉强者为尊的种族,此时粟末靺鞨已亡,认为步升有些请求十分正常,加上城内兵多将广,也不担心他搞出什么事来。所以不仅爽快的答应了他的请求,还向步升承诺:只要他能让俘虏们安分下来,以后一定向渊子游请功。
这期间,曾经发生了两个暴乱,皆被高句丽军残酷的下去,数百人被斩杀在俘虏营,而步利又一次扮演屠杀族人的不光彩的角色。
由于他立下了功劳,渊太祚不仅正式将他收入麾下,还给他三百辅兵的配额。他趁着巡视的机会,又偷偷摸摸的联络了一些比较有威信的将领,让他们约束好俘虏,静候时机。
今天,高句丽军尽管封锁了大军来犯的消息,可白天惊心动地的喊杀声还是传到俘虏们的耳朵里,而看守他们的士兵的大量减少,又印证了这一事实。
将领心知他们的机会来了,莫不兴奋异常,而有些比较急躁的人,更是将即将得救的消息偷偷传了开去。
现在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他们,于是纷纷出来观望。他们也被满城乱窜的火马、火牛惊呆了。好在高句丽军在俘虏营四周打下了牢固的拒马桩,这就很好的把他们保护了起来。
步升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将,眼见全城都乱了,便是栅门的两百名守军也被牛马冲散了,而留在俘虏营里的八百守军更是人心惶惶。于是当即立断,率领三百精锐组成的军队从背后发起了攻击,和高句丽辅兵战做一团。
其余得到通知的将领,也纷纷推倒帐篷,用支起帐篷的木架当武器,而没有武器的人也冲出帐篷,他们合力拔起拒马,以削尖的木头当武器,一起前来参战。
此时全城已经乱作一团,高句丽士兵逃的逃、散的散、救火的救火,再加上火马、火牛乱窜,渊太祚哪怕是看到了俘虏营起了动乱,也无力支援,只能在官署焦急的看着。
俘虏营内的俘虏足有五千多人,他们以命搏命的方式杀光了守军,夺取了对方的武器;而没有武器的人,继续拿木头当武器。
步升趁着高句丽军无暇他顾,便简单的做了分队,当他看到火马火牛波及不到守军不多的官署,官署和俘虏营中间的街道虽然也有火马火牛乱窜,但是对他们却产生不了多大的威胁。
于是一指官署方向,高声喝令道:“勇士们,贼军统帅渊太祚就在王宫之内,凡是身穿着盔甲的人都是我们的仇人,大家随我杀进王宫,将一切来犯之乱都给我杀干净!”
“杀啊!”粟末靺鞨俘虏们发出一声怒吼,如决堤的洪流一般,挥舞着“武器”向正北方汹涌冲去,他们心中的仇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宫门已经被关上,而“宫墙”也有一丈高,墙上也部署了弓箭手,他们看到俘虏们冲近前来,纷纷放箭。
力道强劲而沉重的箭矢洞穿了单薄的衣服,冲在前方的俘虏仿佛是被暴风骤雨摧残的庄稼,成片成片的倒下,惨叫声、哀嚎声响彻开来。但“宫墙”上的弓箭手数量少,强劲的箭矢并不足以吓退他们。
粟末靺鞨是过着半农半牧的渔猎生活的种族,异常勇敢,他们在步升的指挥下,纷纷扛着袍泽的尸体继续前冲,迅速叠起了尸体之梯,而后面的人踩着这些尸体,冲上了宫墙,与城上的弓箭手拼命,很快就拿下了“南宫之墙”。
渊太祚的亲卫统领侥幸逃出,他将士们死伤惨重,挡不住疯一般的俘虏,急着向副手吩咐道:“官署守不住了,我们必须撤离,否则将会全军覆没。你去禀报大帅,我先在这里顶着!”
“喏!”副将应了一声,迅速跑向后方的渊太祚,远远大喊道:“大帅,亲卫兵力不足、死伤惨重,根本拦不住这些疯了的俘虏,请大帅尽快撤到安全之所。”
渊太祚看得十分清楚,心知大势已去,官署失守已是必然之事,当即说道:“收兵!一起向北城墙汇合。”
“当!当!当!”收兵的锣声大响,亲兵们如潮水一般退下。
步升在墙上杀成了一个血人,他见看高句丽军退了,立刻厉声令道:“渊太祚要逃了,给我打门宫外,一起咬着他们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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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火光冲天、声如雷鸣,自然瞒不过城外的两支军队,在烈焰腾空之时,两支军队便重新逼近,刘权为首的军队继续威逼南城,而杨集为首之军,而是借着火光改向北城而来。
“刘将军,这是夺取城池的天赐良机!”突地罗兴奋地向刘权说道。
刘权点了点头,北夫余城大乱,这确实是难得的好机会,他正要下令,却见一队骑兵飞奔而来,王均来到刘权身边,拱手行礼道:“刘将军,大王令你部士兵一分为二:一部放箭牵制南城守军,一部负责骚扰城西。”
“请回复大王,我军遵命!”刘权说道。
“末将告辞。”王均行了一礼,调转马头,率领士兵离开。
“突地罗将军,你带两千士兵负责南城,我去西城。”
“末将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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