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当头棒喝

寒冬中的天山北麓冰天雪地,鹅毛大雪从灰蒙蒙天空飘落,原野和山峦仿佛覆盖一层雪白的地毯,一棵棵大树也仿佛披上了一袭白色的长袍,天地格外静谧。用来充当庭州官邸的中军大帐,杨集和李靖等人尤在商议庭州之事。

李靖笑着说道:“公子的奴隶贸易一旦执行起来,域外各族、各部必将乱上加乱。”

杨集喝了一口酒,笑着说道:“他们越乱,使我们的奴隶贸易越容易获得奴隶;他们打得越凶就需要越多的兵器、粮食、药材、布匹,为了壮大自身实力,他们会想一切办法掠夺资源,而各大势力之间的部落为了族人生存下去,彼此之间也会开战,也会掠夺周边部落的战马、人口来换取生存物资。对于我们来说,域外越乱,形同虚设的庭州受到的波及就越小,这也让庭州在未来很长一时间内有安宁的外部环境来发展,等庭州五城和你设想中的五级防御体系建立起来,就算有朝一日,我们都不在凉州了,庭州也自保有余。”

“这办法就是用胡人的血肉、血肉之躯,来滋养我大隋、建设大隋。”李靖目光一亮,他已经彻底领会到杨集的战略意图了。

杨集微微一笑,没有继续说话。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薛举说道:“如今我强敌弱,我大隋为何不一鼓作气,将周边都占领了呢?”

“歼敌容易,治理难啊!”杨集叹息一声,说道:“以我当今的疆域而言,已经达到了人口、粮食、行军速度的极限了,比如说,要是交州有人造反,当消息传到关中时,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如果再从关中调兵过去,说不定反贼已经占领了整个交州了;而在西方,我大隋的影响力、威慑力也只能延伸到西域一带,再远,就存在鞭长莫及的危险了。”

“要是某个地方发生战乱,如果军队超过一百天还不能入场的话,基本上是极限了,我将这个极限称之为帝国极壁。超过了帝国极壁,要是再继续扩大统治范围,其结果也不过是军队撤走之后对方就反了。所以我们对于这些无法实际掌控的地盘,与其空泛的去占领、到处竖敌,倒不如留下广阔的空间给他们自己厮杀,我们只要从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去施加影响即可。”

史上也有突破帝国了极壁的王朝,不过那种突破,其实是被征服者给碾碎的次数多了,直接就放弃了挣扎,之后,这些突破了帝国极壁的帝国单凭以往的战功就能令其不敢反叛,哪怕军队入场时间是一两年时间都无所谓了。但是对于封建王朝来说,要做到这种程度,可不是一般的困难。

以大隋当前的实力、反应速度,要是盲目追求大地盘、大疆域,非但不是好事,反而成为巨大的负担和累赘。

而杨坚为了加强朝廷对各地的统治和控制,这些年一直不断修官道、完善驿站体系,一点点的缩短东西南北的行程,这其实也是向帝国极壁发起攻势,不过攻克的对象是内部极壁,而他准备兴建的“关中—瓜州”直道则是内外兼顾的攻势。

“卑职明白了。”众人默然点头,杨集说的话通俗易懂,十分透彻,大家都能理解。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阵吵嚷之声,众人同时皱起了眉头,李靖见杨集没有说什么什么,便知道他是让自己这个庭州刺史、总管来管,当即厉声问道:“何人在外喧哗?”

不一会儿,一名青年官员大步入内,躬身向杨集和李靖行礼,说道:“启禀大总管、李刺史。是天山县陈敏县丞抓了一个逗留在城内的粟特商队。”

“为何要抓捕粟特商队?究竟发生了何事,详细说来?”庭州位于丝绸之路北道,是粟特人前去东/突厥、契丹等地经商的要道,有人从这里南下伊州;也有人到了甘州大同城北部,沿着居延泽和弱水南下,进入大隋经商,当他们听说天山县将会成为庭州州治,一些对商业十分敏锐的粟特人便准备在此布设店铺、中转站。由于他们安分守己,并且带到了许多官员和百姓所需之物,所以李靖也没有多加理会;此时听说县丞把粟特人都抓了,心中大为惊讶。

青年官员说道:“听县吏说,是巡城军在巡逻途中,有百姓说今天来的粟特人把他们的女儿抢走了,于是巡城军封城搜索,将这支商队全部抓了过来。”

“有这等事?”杨集听到“他们的女儿”五个字,神色为之一冷,把酒杯放在桌子上,起身道:“走,出去看看。”

一行人步出‘州衙’大帐,向‘县衙’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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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特人生活在西突厥掌控的中亚地区,从汉朝至今,一直

沿丝绸之路往返东西,主要商业活动内容是从中原购买丝瓷纸药茶,而从西域运进体积小、价值高的珍宝,如瑟瑟、美玉、玛瑙、珍珠等。由之形成许多粟特城邦小国,他们以姓氏为国名,比较出名的有康、安、史、曹、石、米、何、罗、白九国,中原人习惯称这九国为“昭武九姓”。

天山城这支粟特商队来自遥远的康国,他们由一百余名商人、两百多名驼夫兼护卫组成,共有骆驼八百多头。他们满载着西方的宝石、香料,不远万里来到大隋换取了丝绸和瓷器、茶叶、纸张。

尽管遇到了大雪来袭的天气,可是以精通业务、善于筹算、吃苦耐劳、谙熟各国语言著称于世的粟特人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再加上他们的骆驼也不避风雪、风沙,所以在天山县补给饮用水之后,就匆匆忙忙的西行,准备去西边的天池城投宿。然而就在他们出发之际,却被大队隋军连人带骆驼的赶到了县衙之前。

“卑职见过大总管、李刺史。”当杨集、李靖等人赶到,县令袁辅、县丞陈敏带着几十名百姓上前行礼。

“嗯!”杨集面沉似水的看了他们一眼,向哭哭啼啼的百姓问道:“我是凉州大总管杨集,你们的女儿都被这些人抢走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回禀大总管,我被抢走的是孙女,不是女儿。”一名老汉哭着说道:“就是一个时辰前,有两个胡人到我家问哪里有泉水,我正好在编粪箕,便好心让小孙女带他们去找井,可是她一去就不再返回了,小老儿到处找也找不到人,这些今天才来的胡人也不见踪影,于是我只好求将士们帮忙。到了这里以后,才知道这些乡亲也和我一样,大家要么是丢了女儿,要么是丢了孙女,情况也和我遇到的相似,而这些胡人冒雪赶路,肯定是他们做贼心虚,企图逃逸!大总管务必为我们做主啊。”

“老丈尽管放心,我一定为你们做主。”杨集目光看向陈敏,问道:“今天就只有这支商队吗?”

陈敏连忙答道:“回大总管!今天正是只有这支粟特商队到来。”

杨集又问道:“有没有人逃走了?”

陈敏说道:“卑职接到消息,便令人关闭了城门,并且在城池中段抓住了这伙人,他们根本逃不掉。”

“干得漂亮!”杨集称赞一声,带着众人走向将士们团团包围的粟特商队,高声命令道:“统统把货物卸下,接受检查,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在雪亮的战刀、上弦的连弩面前,这帮粟特人不敢有丝毫怨言,乖乖的从骆驼上卸下货物。

冷眼旁观的杨集发现十几名胡人将十几头载着大箱子的骆驼牵到最边上,不待他说什么,旁边的薛举也发现了异常,他低声说道:“公子,被抢走的孩子恐怕就在这些箱子之内。”

杨集点了点头,沉声道:“你带十几兄弟上去,把这些人给我拿下。记住,动作要快,不能给他们挟持人质的机会。”

“喏。”薛举将十几名侍卫召集起来,交待清楚,便向那十几名胡人走了过去。

薛举踹了一名胡人一脚,大大咧咧的说道:“狗东西,箱子里头是什么?”

那名胡人连忙陪笑道:“里面都是精美的瓷器,请将军多多包涵。”

“什么瓷器?我看是武器才对。”薛举继续为侍卫们争取时间。

那名胡人掏出一把金币,塞给了薛举,陪笑道:“将军说笑了,我们是堂堂正正的粟特商人,常年往返东西方,对于大隋的规则十分了解,怎么敢私自贩卖武器呢?”

“是吗?”薛举佯装接钱,一拳重重的打在那胡人的肚子上。

“呕呕!”那胡人噗通的跪在地上,肚子痛得连苦胆水都吐了出来。

随行侍卫见到薛举动手,也瞬间出手,将这些明显有问题的胡人制住了。

另有十几名士兵一涌而上,将骆驼上的箱子卸下,用刀把锁斩下,这群胡商脸色顿时变得一片惨白。

一名士兵扯开上面羊毛毡,回头大喊:“大总管,找到了丢失的孩子了!”

杨集在一队侍卫的护卫下快步走了过来,他向箱子瞧了一眼,只见里面蜷缩着两个昏迷不醒的小女孩。

“大总管,这里也有!”

“大总管,这口箱子也有两个孩子。”

“……”

将士们纷纷有了发现,二十多只箱子都有被药晕的小女孩。

“怎么可能?”

“呸,真是道德沦丧的败类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使众多胡商目瞪口呆,发出一阵阵惊呼,一个个以流利的汉语谩骂,企图划分界限、置身事外。

“证据确凿,还装什么清白?”杨集被胡商们无辜的惊呼气得肺都差点炸开了,他现在连一个异族奴隶还没有弄到手,自己这边就被这帮粟特人贩子偷了几十个孩子,脸色铁青的怒吼道:“把所有胡狗都抓去中军大帐接受调查,所有箱子都要打开检查一遍,我倒要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