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杨集把人蛋踩碎,显得有那么一点点过分,但是杨广不想责骂杨集。
一方面他和杨集兄友弟恭,是杨坚和杨爽的翻版,就算错在杨集,也会偏袒到底,既然贺若怀亮挑衅在先,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另一方面,贺若弼是前太子杨勇忠实支持者,如果他们洒脱的承认失败,杨广不仅心生敬意,以后甚至会以某种方式补偿这些为大隋立下赫赫功勋的老臣,但是他们在大事已定的情况下,依然不识好歹的困兽犹斗,这就让杨广不爽了。若非杨集年纪太小,他真想怂恿杨集在公平决斗中把贺若弼捅死。
“阿兄!”已经包扎好伤口的杨纶说道:“贺若弼以前天天带家将围堵韩府,逼韩擒虎与他决斗;要不我也这样去堵他好了?”
“不行!”杨广眉头一皱:“他已经享够了荣华富贵、死而无憾,而你正值有为之龄,这种生死决对你不公平。”
“阿兄!”杨纶自信十足的说道:“我认为死的一定是他。”
“你哪来的自信?”杨广呵呵一笑,嘲讽道:“人家贺若弼可是天下第一呢!”
“他算哪门子的天下第一啊?”杨纶不屑的说道:“贺若弼以前或许很强,但是他已经在醉生梦死中变得怕死了;而在生死决中,怕死的人往往会死。”
“有道理!”杨纶的话,说到了杨广的心坎,他赞许地点了点头:“老臣虽然经验十足、沉稳厚重,但进取之心、奋进之志都被安逸生活磨平了,除了有限几人,都失去了往昔的锐气,怕你的贺若弼就是最好的例子。看来我大隋需要更进一步强盛,还得靠朝气十足的年轻人。”
“那阿兄答应了?”把一个盛名在外的宿将打下神坛,杨纶还是十分热衷的。
杨广无奈的说道:“你都说他怕了,他怎么与你决斗?你要是围他府邸,他肯定到处宣扬皇族忘恩负义、欺压功臣。父皇就算再不忍心,也只好处置你来给勋臣交待。”
“那咋办?”
“闯祸的人都不急,你急什么?”杨广向杨集方向抬了抬下巴。
杨纶顺势看去,顿时气炸了,自己为了他的破事,又是被骂、又是挨打的;他居然抱着一个暖手铜炉恹恹欲睡,气得大吼:“金刚奴,我和阿兄为你着急,你还好意思睡觉?”
“有两位阿兄做主,我不睡觉还能做什么?”杨集懒洋洋的打了呵欠,“昨晚和老娘聊得很晚,今天又起得早,不知不觉就打起了瞌睡。”
杨纶忍住气,道:“你说咋办?”
杨集说道:“情理都在咱们这边,哪怕闹到大伯那里,咱也不怕他,静观其变便是。”
杨纶双眼圆瞪,双手比划的说道:“我怎么感觉我是那个杞人忧天的太监。”
“你本来就是。”杨广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像贺若弼这种跋扈的人,你们惹了也无所谓。但京城的势力格局十分复杂,你们不仅要小心谨慎,还要多多注意门阀势力。尤其是关陇贵族,不要轻易去招惹他们。”
杨集点了点头,说道:“阿兄能给我们说说关陇贵族吗?”
“其实大隋就是一个门阀世家的天下,大小门阀多如牛毛,少说也有千家左右,彼此之间以联姻、妥协的方式共存,但是从权力上划分的话,主要有三大派,首先是我们皇族为首的第一派别,这个就不用多说了;其次是关陇贵族派,这一派以三家为代表,一是独孤家、二是元家、三是窦家,,诸如宇文、长孙、公孙、司马、侯莫、于氏、张氏、李氏等等,分别依附在这三大世家之下。第三大派则是士族,大致可以分成四个小派,首先是杨素为首的杨阀,其次是关陇韦杜、第三是闻喜裴氏、第三是南方士族,其他如陇西李、范阳卢、博陵崔、清河崔、赵郡李、太原王、荥阳郑、渤海高、兰陵萧、南陈、陆顾张朱、王谢等等,因利而分别依附在这四个派别之下,并没有明显的主从关系。”
杨广见杨集、杨纶听得专注,又继续说道:“门阀势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很难分得条理分明。我所说的,仅仅起到参考的作用。”
杨集问道:“高颎、贺若弼属于哪个门阀?”
“高颎有点复杂,他虽然出自渤海高氏,可他父亲高宾与齐国为敌,早已就被踢出高氏了;但天下一统以后,高氏处境窘迫,因独孤氏而兴起的高颎反而权倾天下,所以你说他是关陇贵族中的一派也行,说他是独孤门阀嫡系也没错,至于他现在有没有跟高氏联系,不得而知。”
杨广想了一下,又说道:“贺若弼的父亲贺若敦和外祖独孤信关系极好,在世之日,将侄孙女许配给独孤信长子独孤罗为妻。贺若弼多次激怒父皇、多次犯下死罪,都是独孤顺求母后为他说情,这才得以化险为夷,所以他是独孤阀最有力的大将。”
杨集又问道:“那我舅舅他们是不是独孤门阀?”
“他们不是独孤世家嫡系,且你二舅随我坐镇扬州十年,所以独孤世家很猜忌他们,他们算是皇族派成员。”说到这里,杨广语重心长的嘱咐道:“金刚奴,你舅舅和独孤世家大有区别,如果独孤世家有天请你赴宴,你就得当心了。千万别答应他们什么,否则的话,他们能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一根。”
“多谢阿兄关心,我一定当心。”杨集笑着说道:“我现在还没入仕,我觉得独孤世家不会直接找我麻烦,我怀疑他们在某些方面给予贺若弼。”
“不错!”杨广接着说道:“不过贺若弼素来睚眦必报,如果他在官面上赢不了你,肯定会用什么见不人的手段来对付你,他要想报复一个人,什么阴毒事都做得出来。普通侍卫防御得了正面攻击,恐怕应对不了各种各样刺杀,你以后出门,多带几个精通江湖技击的侍卫。”
杨集死蛇随棍上的笑道:“阿兄你送我几个吧!最好都是漂亮的女侠,我就喜欢这个了。”
“男的我有,女的一个都没!”杨广自然有,只是他心思缜密,不想杨集因此造成什么误会,所以让他自己去选信得过的人。
杨集不懂杨广的顾虑,继续问道:“那谁有?”
杨广黑着脸问:“女侍卫?”
“当然!”杨集猛点头。
杨广想了片刻,又说道:“杨素好像有这方面的人,他为大隋建功无数,却也得罪许多人,好几次被刺客混到眼皮底下行刺,之所以能够化险为夷,便是得益于他身边的婢女。”
杨集听得双眼一亮,“阿兄能不能写封信给越国公?让他忍痛割爱?”
杨集这话,纨绔本质暴露无遗。
杨广非但没有觉得讨厌,反而一脸欣赏的看着他,有权不用、有势不仗的人,都是迂腐的傻子,像杨集这种头脑灵活的纨绔作派,绝对比食古不化的人有前途。
但欣赏归欣赏,不代表杨广愿意“助纣为虐”,开口说道:“杨素不拘小节、洒脱豪迈,最欣赏有才艺的后辈,如果你这个卫王上门,又能作几首令他满意的诗,肯定不会失望而归。”
这话一点不假,杨素文武双全,除了在军事上成就斐然,在文学、书法上均有造诣,所以他既有将帅的残酷一面,又有文人的浪漫情怀。
当年李德林之子李百药,看上杨素一名宠姬。竟夜入杨府幽会私通。杨素发现此人才华横溢,不仅没有治罪,还把爱妾赐给李百药为妻,并资从数十万,后来见李百药有才,于是又奏请杨坚,授李百药为尚书礼部员外郎,成为一时佳话。
之后南陈灭亡,陈叔宝之妹、乐昌公主流落到越公杨素家里,她的丈夫徐德言依约来京城寻找妻子,并通过半面铜镜联系到了乐昌公主,杨素了解情况后,派人将徐德言找来,不仅将乐昌公主还给他,还送了他们许多钱物。
“用诗换美女侍卫,实在太合算了。”杨集听得直乐。
“合算是合算,可问题是你会作诗吗?”杨广一脸怀疑的表情。
“太简单了!”杨集心说我不会写,但我会抄。
杨广来了兴致:“那你说说《春江花月夜》的韵律?”
杨集果断摇头:“我不会!”
“就知道你不会。”杨广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你连流传最广的《春江花月夜》的音韵都不会,怎么作诗?我看你还是直接开口好了,省得丢脸。”
“阿兄拭目以待吧。”杨集呵呵一笑。
“那我就等着怎么看你出丑。”杨广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道:“你们可以滚了。”
“啊?”杨集为难道:“可是嫂嫂刚刚已经让我们留下了。”
杨广瞪眼道:“我大还是她大?”
杨集无奈道:“当然是你大。”
“我大就听我的。”杨广哼了一声,像打发叫花子一般的挥手道:“滚吧、滚吧,看你们两个就烦。”
杨广不是吝啬那一顿饭,而是杨集留下来的烂摊子并不像他所说的那么简单,他也得召集幕僚群策群力,看能不能在保住杨集的基础上,再借题生事,将利益最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