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生眨了眨眼……
好像没听清李臻的话一般,来了一句:
“你……说什么?”
“我说,我帮你们。”
穿着一身有些脏的道袍,年轻道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在张大生看来,很莫名的情绪。
这种情绪让张大生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他帮我们?
帮我们……什么?
帮……帮我们找孩子?
他竟然信我们俩这个拙劣的借口了?
张大生真的有些懵了。
可李臻想的其实倒挺简单的。
俗话说未经他人苦,莫言他人善。
如果没且末那一遭的事情,“妖族”,对他而言只是一个丝毫不科学的生物分类。
可在经历过那些被关在铁笼子里,和伍瘸子那几个儿子一起的妖族幼崽,在万念俱灰时,看到自己后那饱含求生欲的眼神……
李臻便明白。
其实,大家都一样。
大家都想活下去。
虽然这里充满了“凶手的孩子长大后还是凶手”的悖论,可同样的,在他看来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如何区分?
语言?
文字?
工具?
族群意识?
伦理道德?
从这个方向来看,人有的,妖族也有。
大家都是具有社会文明意识形态的生物。
虽然大家从上古时代一直打到了现在……按照道理来说,人族与妖族的关系就应该是一个此消彼长的关系……
妖族越弱越好。
但问题……至少,作为一个现代人,或者说作为一个懂什么叫“紧急避险”的道士。
李臻觉得在某些时候,除非是遇到了生存危机。
否则,你吃我我吃你这种事情……总是一件让人有些不舒服的事情。
是,妖族幼崽也是妖族。
是,它们长大了指不定会恩将仇报,发动战争来打你。
可抓一些“孩子”去炼丹,只是为了求“大补”或者“长生”。
至少在这一点上,不管他人说伪善也好,虚伪也罢。
李臻都不太能接受。
更何况,眼前这一幕,他很熟。
妖族丢了孩子。
妖族来找到了他这个道士。
妖族来袭击他……
这剧本怎么看,怎么拿的都是那且末城的狗尾续貂之作。
显然,这个世界里面不止有一个丘存风。
看样子还是有很多丘存风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若是看不到也就算了。
可既然遇到了……人渣少一些,对这个世界总是好的。
年轻的道士似乎根本没觉得这是个谎言,或者干嘛的,按照自己的本心,说出了自己的认知。
张大生彻底无语了。
可是,无语归无语,此时此刻看着眼前的道士,心里却有种另类的疑惑与感动。
他真的是个人族道士?
这是疑惑。
不枉我当时救了他。
这是感动。
但马上这些感动与疑惑,伴随着身后的张二生站起身来,全部悉数被理智所压制。
察觉到张二生的气息已经平稳了,他直接摇头:
“我们不需要你的帮助。”
说完,手向前一挥。
一股烟尘雾气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朝着李臻扑了过来。
那气息刚到,李臻便觉得自己的头有些迷糊。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急退。而那香风在没了主人的炁后,也并没有扩散。
风一吹,便什么都没有了。
他没追。
烟气散尽,俩人已经翻上了墙头离开了。
“……”
李臻站在原地片刻……
最后发出了一声叹息。
“唉……”
……
“姐姐,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又是这个道士?他是什么阴魂不散的恶灵么?”
“先回去,把此事说给族兄。实在不行,重新找一处宅院吧。这道士实力不差,咱俩又暴露了身份……得离他远一些。”
“他不会告诉官府吧?”
听到这话,张大生揉了一把脸,撕下了一块像是人皮一样的胶状物质。
“他不是凭借容貌认出咱们的。查也查不到咱们头上……你有没有事?”
“没有……就是那个雾气人影很古怪。不像上次那个发暗器的,这次我只要和他一接触,就感觉力量都被吸走了……”
“……”
张大生不在说话,搀扶着他,兄弟俩在暗夜的掩护下回到了珍兽栏的仆役区。
仆役区这边一片安静。
今夜发生在他们身上的躁动没有影响到这边分毫。
而就在俩人回到了各自的屋前时,忽然,张二生问了一句:
“姐姐。”
“嗯?”
“那道士说的……呃……如果真有我们的亲人被抓,他会帮我们。是真的吗?”
“休息吧。”
张大生没回答,交代了一声后,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黑暗的木门之中。
……
天蒙蒙亮。
李臻就起来了。
昨天晚上,这俩“熟人”走了之后,他就没怎么睡。
洗漱了一番后,直接牵着老马出了门。
出门后他没去东市,而是沿着结冰的洛水河一直走,来到了通往北城的桥梁后,过桥,一路来到了这片相对于南城的热闹,显得清净素雅的北城。
这个时代的早朝时间,按照后世的说法,也就是六到七点。
李臻来的这个时间点正是上朝的时候,也是家家户户补充吃穿用度的时候。所以这一路瞧不见什么大臣,反倒是一些推车赶马的贩夫走卒比较多。
车上都是一些肉食。
冬日的绿菜可是稀缺货,还没那么普及。
得先可着皇宫里面来。
而这些商贩穿的也都是干干净净的。
唯独李老道这么个邋遢选手,因为衣服没做好,没换洗的,一身脏兮兮的道袍,再加上一匹毛色不咋地的老马,看起来就像是城市cbd里面进了个叫花子……
那叫一个惹眼。
谁看谁嫌弃。
不过因为他只走路,也没说去谁家化缘拜访。
所以守卫在门口的兵卒倒也没人搭理他。
一般人不敢来这边。而敢来这边的人哪怕穿的再怎么差,也不好揣测一些事非。
一句话,不要没事找事就对了。
李臻一路在这北城的坊市宅院中走走停停,拦着贩夫走卒打听问路。
终于,他来到了一处一无兵丁把守,二无仆役看门的一处府邸门口。
“李府”
看着牌匾上的两个中正端庄之字,李臻点点头。
应该就是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