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正文完)()

推空的针剂从天上掉落,一条粗长的半透明蟒蛇从混血男人身体内分离,泛着蓝光的灵兽体上仍隐隐可见独特的钻石斑纹,那是这一绞杀力最强蟒蛇科属醒目的标志。

地面上的六神兽想阻止,可是距离太远。

“为什么咱们六个就没一个会飞的?”白泽·聂冰原环顾伙伴,郁闷至极。

辟邪·王野:“瞅我干啥,我又不是老祖宗。”

白泽:“……”

谛听·佟小南:“老聂,我之前总说你欠揍……”

白泽:“是不是一对比才发现我的可爱?”

谛听·佟小南:“没有,就是同情大灰狼。”

天禄·林雾:“……”找个暴脾气男朋友的结果,就是躺着也中箭。

马翼抖落的羽毛飞舞在独角神兽的白色光芒里,这光芒又源源不断给蟒蛇灵兽体注入巨大的野性之力。

奥斯汀觉醒进化的速度远比前面那些人更快,或许是他给自己打的药更猛,亦或者独角兽燃烧了自己全部能量向他输送,只见他的灵兽体直接放射出黑色光芒,顷刻之间将独角兽的白光与周围的一切完全吞没。

地面上的六神兽根本没有见到他幻兽化的样子,浓雾里就只剩一大片幽暗的黑。

强劲的风席倦岛屿,海浪凶猛上岸将搁浅的方舟又往陆地推了几米远,地面残留的最后一点积雪被全部卷飞,粗糙的岛屿地表露出它本来的面貌。

黑暗浓雾里,独角兽发出最后一声悲鸣,随后从远处的云雾中跌落,重重砸在汪洋之上。

转瞬,那一抹白影便被大海吞没。

与之相对,一条黑色的西方龙从云雾中冲出,头角锋利,身似美洲狮,两翼张开的形状如巨大蝙蝠,它的身上遍布坚硬鳞片,背棘丛生,那是爬行科属基因在它身上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长而蜿蜒的尾巴仿佛一条黑色蟒蛇,末端带着倒刺,随着它的腾飞在空中留下长长的幽暗残影。

九尾狐:“他……飞走了?”

浓雾中已不见奥斯汀身影,失去神兽光芒的夜空重新恢复静谧漆黑,成了黑色西方龙最好的掩护。

“没有,他肯定还在,”谛听·佟小南微微侧耳,想判断捕捉到的隐秘飞翔声具体来自哪个方向,忽然脸色一变,猛地扑向九尾狐,“小心——”

他喊出第一个字时,九色鹿的野性之力已经聚集到九尾狐头顶,张开“防御屏风”,其上幻彩流动恍若一幅山水画。

浓雾之中俯冲而下一道黑色龙影,重重撞在“屏风”上,巨响震动大地。

黑龙周身涌动的野性之力带着前所未有的冲击性与压迫感,超过之前的任何一头西方神兽,“屏风”在撞击中四分五裂,就像教堂被打破的彩绘玻璃。

奔向九尾狐的锋利龙爪径直抓到护住胡灵予的谛听·佟小南后背,于黑色背毛上抓出数道长长血痕。

皮肉翻开,兽毛横飞,谛听呜咽一声,忍住剧痛。

可聂冰原忍不住了。

白泽朝黑龙咆哮,无数冰凌如万箭齐发。

黑龙振翅欲往天上飞,却无端受阻,低头才发现带着倒刺的龙尾竟不知何时被冰封在了地上。

冰凌洞穿黑龙两翼,刹那间巨大的黑色龙翼布满镂空孔洞,就像破掉的“黑色伞面”。

西方龙挣脱尾巴上那一截冰冻,飞快扇动漏风翅膀,竟然还能飞到半空。

下一秒,“冰雪暴”在黑龙怒吼中呼啸而至。

奥斯汀的神兽力量也是“冰冻”?!

“吼——”辟邪·王野一声虎啸,原地急速冲撞将来不及构建防御的自己对象和四个伙伴统统撞开。

五神兽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四散而飞,辟邪力量之大,冲撞之猛,让他们在飞起的一瞬间感觉自己就像被保龄球撞飞的球瓶。

“冰雪暴”席倦。

天禄·林雾:“王野——”

辟邪被完全冻住,保持着虎啸的姿态,俨然一座冰雕。

千钧一发被撞飞的五神兽幸免于难。

从地上爬起的天禄红了眼,只觉血气上涌,愤怒翻腾,身体里仿佛有种难以形容的奇异力量正在叫嚣着要冲出神兽皮囊。

“嗷呜——”天禄对月长嗥。

与王野一样,明明神兽化了,却还保留着原始科属的影子,此刻的林雾不是天禄,就是一头豁出命的丛林狼。

“林雾……”九尾狐怕他失去理智,但话没说完,头顶已被巨大阴影遮盖。

九尾狐抬头。

黑色西方龙已到眼前。

但同时抵达的还有天禄,凶猛扑上去狠狠咬住龙尾。

本欲攻击九尾狐的西方龙被突如其来的干扰,带得偏离方向。

迅速赶到的九色鹿以鹿角将九尾狐顶起,滑到后背飞驰而走。

谛听·佟小南:“奥斯汀,别再执迷不悟了,你一个人打不赢六个,我们根本不可能让你把小狐狸带走——”

黑色西方龙看过来,张开嘴,露出锋利尖牙。

佟小南以为他想说什么,龙口中却喷出灼热火焰。

白泽及时释放野性之力在谛听头顶铸造一层厚厚“冰墙”:“这家伙到底是冰龙还是火龙——”

什么属性已经不重要了。

就在黑龙焚烧融化冰墙的时候,放下胡灵予的九色鹿已重新奔跑而来。

挂在龙尾的天禄,用尽全力将黑色西方龙坠在低处。

乘疾风,踏虚空,九色鹿轻灵而矫健地高高跃起,在即将撞上黑色西方龙时,猛然低头以鹿角相抵。

繁茂如树。

亦锋利如刺。

黑龙在最后一刻甩掉天禄,勉强闪避。

鹿角划破龙翼。

黑龙狂啸。

呦呦鹿鸣。

翩然落地的九色鹿,鹿角晶莹如玉,闪耀九色琉璃之光。

西方龙振动被贯穿划开的残破翅膀,吃力地飞向高空。

他周身的黑色光芒开始急速黯淡,这是副作用起效的征兆。

九色鹿望着他,鹿眸沉静:“你神兽化后的力量比所有人都强,相应的副作用也来得更快,对吗。”

黑色西方龙已飞到海面与沙滩交界的上空,远远望着地面上的东方神兽们,黑色鳞片在海水映衬下泛着幽光。

“你们觉得我失败了?”

神兽化后的奥斯汀,第一次开口,没有轻蔑嘲讽,没有愤怒失控,只有平静。

“恰恰相反,”他说,“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仔细感受你们体内涌动的神兽力量,一切的一切都证明谢思芒是对的,我有幸参与这场伟大思想理论的证明,而你们,再固执,再不愿,再抵触,也改变不了你们就是这一伟大理论真正的受益者……”

“从你们成为神兽的那一刻,人类摆脱生存束缚的序幕已经拉开,‘众生平等,人人成神’的新觉醒时代终将来临——”

谛听、白泽、九色鹿、九尾狐、天禄,望着羽翼残破的黑色龙影,久久不言。

他们忽然明白过来,笼罩在奥斯汀生命最后时刻的不是平静,而是心满意足后的坦然。

谢思芒最虔诚的信徒。

也许从他给自己注射针剂那一刻起,便已决心成为自我理想的殉道者。

西方龙的羽翼燃起熊熊烈火。

这赤焰仿佛从他体内生出,转瞬便将黑色飞龙变成一个巨大火团。

燃烧的黑龙坠落,砸在搁浅的方舟中央。

烈焰迸溅,爆炸般的巨响。

五神兽聚在仍被冰冻的辟邪身旁,释放野性之力将周遭护住。

冲天火光里,巨大的钢铁战舰被砸断成两截。

方舟里的工作人员早就跑光了,只留下满船累积经年的“基因库”。

佟小南他们想过也许这艘方舟等不来末日,或者在末日之前就被另作他用,却从没设想过眼前这样的结局。

可还没等他们思考更多,两截钢铁战舰的断裂面里同时飞出细细密密的光点,暗夜岛屿里,像无数星光与萤火虫。

东方神兽们想问这是什么,可下一秒,有种奇异的力量仿佛在试图与他们的神兽力量建立连通。

那力量许许多多,每一个都很微弱,但聚在一起又温和而宽广,像风,像雨,像无数小兽顽皮又活泼地触动着他们。

“是基因,”谛听·佟小南情不自禁开口,“这些都是方舟里的基因……”

他们不止感觉到了生命的召唤,还感觉到了属于这座岛的独特磁场。

是这座弥漫着大雾的海岛,将钢铁战舰里沉睡的那一颗颗地球基因“激活”。

白泽·聂冰原:“它们要去哪里?”

“不去哪里,”九色鹿凝望漫天荧光,“它们就在这里。”

无穷无尽的基因如萤火飞向摩努赫岛上空,最终聚在一起成为一个“气团”。

大雾忽地散了,散得干干净净。

地缝不再冒出白茫,岛屿结束最后一丝震动,连海水都回归微风下的夜光粼粼。

拨云见月,苍穹清明,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那“气团”在空中慢慢舒展,竟显出巨大而清晰的轮廓,角似麟鹿,身似蛇蟒,爪似鹰隼。

九尾狐呆呆望着那无比熟悉的形象:“这是……”

白泽、谛听、九色鹿:“我们的龙。”

方舟上的全部基因竟凝聚成雾气般的龙形,真正属于东方的龙。

腾云驾雾,瑞气呈祥,春分而登天,秋分能潜渊。

“王野!”林雾从刚才到现在全部心思都挂在被冰冻的辟邪身上,却在此刻忽然激动出声。

四神兽立刻望向辟邪。

只见那厚厚冰层不知何时竟融了,湿漉漉的辟邪正在蒙头蒙脑地抖落毛:“操,冻死我了。”

抖落完,才发现周围雾都散了,也异常安静。

“不会已经结束战斗了吧。”辟邪茫然又失落地看看几双关心眼睛,再抬头瞅瞅天空,不料还真寻到一抹龙影,但,“那家伙咋变样了?”

天禄·林雾猛地扑上去,失而复得的喜悦与后怕。

感受到自家小狼心情的王野,抬起爪子胡噜一下天禄脑袋:“真没事儿,我扛冻。”

这一爪子胡噜下去,饶是神兽天禄,头顶也得少一撮毛。

谛听、白泽、九色鹿、九尾狐:“……”

跟野哥谈恋爱不光需要勇气,还需要强健的身体。

“他不是奥斯汀,”谛听·佟小南重新望向天空,“他是……”

远方岛屿山。

“卧槽,龙——”

之前大雾弥漫,躲在岩洞里的老师与同学只听得见一声又一声恐怖巨响,兽吼,还有闪瞎眼的光束以及地动山摇。

而当一切停止,试探性从岩洞冒头的好奇分子发现雾散了,他们终于能够一览天空全貌。

然后就傻了。

“啥?!”

“别他妈问了,快出来——”

“真是龙吗,是不是一朵龙形的云啊……”

“但它飞过来了。”

另一处地势稍矮些的偏僻山顶,火烈鸟茫然望向已经飞到岛屿山上空的雾之巨龙,仅半个龙身就能横贯山顶上方全部天空,龙头、龙角与龙须的形状都是那样的活灵活现,玄幻又震撼。

许焰忘记眨眼到眼睛都干了,依然没有任何真实感:“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人应答。

许焰疑惑回头看向身后猛禽,发现束放居然没有第一时间看龙,而是低头看向一直背在身上的生态箱——那个在火烈鸟看来只有半箱土,可猛禽那家伙就连逃命都不愿意放下的生态实验箱。

但是现在,那生态箱里赫然长出一株绿油油的麦苗。

许焰震惊了:“怎么可能……”

就算发芽也不可能一下子窜成这么高的苗,都顶到生态箱盖子了,并且还在继续生长!

束放也不明白,可他隐隐察觉:“许焰,你有没有感觉到一股特别的力量。”

火烈鸟愣住:“特别?”

猛禽缓缓抬起头:“特别……温暖。”

酒店,岸边。

“就是它,”辟邪·王野望向已经飞到岛屿山上空的白色雾影,确凿无误,“我在冰里感觉到温暖和它现在散发的力量一样,是它融冰救的我,而且……”

白泽·聂冰原:“而且?”

辟邪·王野:“我从冰里出来之后感觉浑身充满力量,比之前状态还好。”

白泽·聂冰原:“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本身就是这种越战越勇越干架越欢实的体质?”

“嘘,别吵,”谛听·佟小南微微凝神,“我听见了声音。”

九尾狐立刻期待地瞪大眼睛:“龙说话了?”

“不是,”谛听·佟小南极目远眺,夜幕下的岛屿山一片暗色,“是植物在生长。”

“你确定?”天禄·林雾以神兽的力量可以轻而易举看见岛屿山上的荒芜与寂寥,“我可是一点绿色没看……”

戛然而止。

他真的捕捉到了那抹绿色。

不是植物在生长,是粮食——那座荒凉海岛山上唯一一块试验田。

半山腰,试验田。

两位专家老师怔怔看着几年无果的田地。

一夕之间,绿意盎然。

麦苗就这样齐刷刷地破土,从芽尖到嫩苗,从初生到长高,从翠绿到金黄,直至结出沉甸甸的麦穗。

在零度之下的寒冷夜晚,在尚未软化的坚硬冻土,他们期待的丰收就这样来了,仿佛有一种旺盛的生命力在复苏,无声驱散着贫瘠与荒凉。

他们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有一位老师最终没忍住,摘下眼镜,偷偷擦拭眼角。

白色的雾之巨龙又回到方舟上空,不断在那里盘旋。

天禄·林雾:“它真的让低温试验田里长出了粮食。”

九尾狐:“这就是咱们东方神龙的力量,比什么喷火、冰冻有用多了。”

白泽·聂冰原:“你对我的冰冻有意见?”

九色鹿:“它不是神兽。”

与其说是龙,更像是无数基因奇妙融合后的龙形体。

它的力量可以温暖万物,或者说,它就是万物。

辟邪·王野:“可是它咋绕岛一周又飞回来了?”

九尾狐:“而且好像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方舟上空转圈圈。”

辟邪·王野:“企鹅,你不是能听人心吗,听听它想干啥。”

谛听·佟小南:“我是听人心,不是听龙心。”

白泽·聂冰原:“小南,试试。”

谛听·佟小南:“行吧。”

辟邪·王野:“我说话没他好使是吧?”

谛听·佟小南:“嗯。”

辟邪·王野:“……”

“我真觉得它好像懵懵的,”九尾狐认真观察雾之巨龙,“就像……对,就像刚出生的小龙!”

九色鹿:“如果以方舟断裂、基因流出融合为起始点,它的确才出生没多久。”

九尾狐:“对吧对吧,所以它傻乎乎绕着摩努赫岛飞一圈,然后就不知道要去哪里了。”

九色鹿:“应该是。”

白泽·聂冰原:“不是我说,路祈,就算谈恋爱咱们是不是也得有点底线,你这么无条件连宠带捧,让我们这些对标的压力很……”

“老聂,”谛听打断白泽,目不转睛望着天空,“它好像想让我们领路,带它再去其他更多的地方。”

白泽:“你听见它说话了?”

谛听:“没有,但我能感觉到。”

白泽:“那肯定就是想让我们带路,不会错。”

辟邪、天禄:“……”

九尾狐、九色鹿:“……”

你的底线也很模糊。

“你想让我们带路?”谛听·佟小南仰着头,轻声询问雾之巨龙。

巨龙歪头看了看地上的神兽,慢慢飞下来,飞到谛听身旁,将黑白色神兽环绕于自身之中,像懵懂的孩子在一点点试探。

谛听若有所思看了它一会儿:“你想让我上去?”

雾之巨龙轻轻摆动龙尾,带着小心翼翼的欢喜。

佟小南莞尔,跳到半空悬浮,而后慢慢落到龙背上。

奇异般的漂浮感,像是触碰到了巨龙,又像只有缥缈雾气。

感应到什么似的,谛听继续向前走到接近龙角、龙头的地方,侧耳倾听。

不多时,他偏过头看它好像把我们当成了它的……”

白泽·聂冰原:“知道,当成父母了,这是典型的雏鸟效应。”

谛听·佟小南:“……”

以他听到雾之巨龙的原意,应该更接近朋友,不过还是别解释更多了,否则不知道自己男朋友还能说出什么。

虽然巨龙现在的确像小狐狸说的那样,就像个刚出生的、懵懵懂懂的小朋友,但以北极熊的欠揍天赋,难保不把雾之小巨龙惹成熊孩子。

这一夜,摩努赫岛上的所有人都看见巨大的龙形雾气飞向遥远天际。

龙上似乎还有几个兽影,像极了古时建筑屋檐上排排坐的瑞兽。

夜风拂面,海浪渐远。

没有人知道那条龙去了哪里。

其实雾之巨龙上的神兽们起初也不太知道。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沉浸在御龙乘风的快乐之中,被云层之上的风与雾之巨龙的温暖力量包围着,奇妙得难以言说。

谛听·佟小南坐在最靠前的第一位:“我感觉像在做梦——”

身后是白泽·聂冰原:“现在到哪了——”

九尾狐:“不知道,底下好像又有一座小岛——”

九色鹿:“这是澳大利亚。”

辟邪·王野:“你们说我要是回去给别人讲这些玩意儿,有人信吗?”

天禄·林雾:“别,我还想在局里好好工作!”

刚骑上龙背时,六人只以为带着龙宝宝兜一圈就行了。

可渐渐地他们才发现,雾之巨龙或许懵懂,或许连路都不认识,但它有着坚定的目标,仿佛冥冥之中被某种力量带动着,牵引着,它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知道该怎么做。

整整七天。

他们与雾之巨龙一起飞遍了地球的每一个角落,看过北极的冰山南极的雪,越过大西洋的飓风太平洋的壮阔。

原来地球真的已经那么荒凉。

每一片大陆都在冰冻,连最温暖的非洲都没有剩下多少沃土。

原来真的只有中国人还在种地。

从亚欧大陆到大洋洲,从南北美洲到无数海岛,每一块土地上都遍布着华夏民族的试验田,也遍布着无数身影。

他们是深冬刨土的束放,是摩努赫岛不放弃的专家,是见到山挡路了就要移的愚公,衔着石子就敢填海的精卫。

是流淌在我们血液里,不屈的魂。

七天后,第四大。

粉红小公主:@蛇帝,还没消息吗?

蛇帝:没有……

许焰烦躁地将手机丢进书桌,看向窗外,神情担忧而凝重。

佟小南和聂冰原已经失踪七天了。

在岛上那场混乱之后,学校清点人数,唯独少了他俩。

为了安全,学校在海上机场通航的第一时间,将他们送回国,但留了部分老师在岛上继续寻找,然而依旧无果。

许焰偶尔也会想,那条神秘出现又迅速飞走的白龙身上,几个可疑的兽影里会不会有那两个家伙。

可当时只是远远瞥见一眼,根本看不清。

讲台上,王松早就发现火烈鸟在走神,但已经改为走“严厉师风”的他破天荒没有点名提醒或批评,而是继续讲课:“所以在判断觉醒基因是否为……”

放在讲桌上的静音手机,忽然亮起屏幕。

王松随意扫过去一眼,并没准备怎么样,看号码就知道是广告通知一类,可在看清信息概要里的几个字后,猛然一震,迅速拿起手机查看。

[新闻]摩努赫岛惊现巨大龙形雾团,两名失踪的中国学生或在其中!前方记者带来直播报道……

同样在桌子底下看手机的火烈鸟猛然站起,撞得课桌椅蹭地发出刺耳声响。

全班同学吓一跳。

“许焰你干吗……”

但王老师懂!

“这节课暂停一下,”讲台上的橘猫老师当机立断,“现在我们去影音室看电视。”

侦查班同学:“……啊?”

“观众朋友们,我们可以看到疑似龙形的巨大雾气团仍然在摩努赫岛上空,因不明力量干扰,直升机和飞翔记者都无法靠近,而且现在是夜晚,能见度非常不好,暂时还不确定雾团上的兽影是否为失踪的我国学生……”

海浪与人声交织成一片嘈杂,出镜记者要很大声才能将声音清晰传回。

齐聚影音室的侦查班同学,对着电视上的画面仔细辨认半天,勉强能从乌漆嘛黑的夜空里看见隐隐的白,远不如那天在摩努赫岛亲眼见到的清晰、震撼。

与现场记者连线另一端的新闻演播室,播音员的声音倒是非常清楚:“我看到你身后有非常多的人,能给我们介绍一下现在岛上的情况吗?”

记者:“好的主持人,自从七天前巨兽化袭击事件发生,摩努赫岛一周以来都是全世界的焦点,各国记者纷纷上岛一探究竟,岛上唯一的酒店在紧急修缮后已经全部开放,仍然一房难求……”

演播室:“我们听说不仅有记者,就连各国的地质学家、气象学家,尤其是农业学家都在陆续登岛。”

记者:“是的,因为最近一周全世界只要是播种过的耕地都奇迹般地在短时间内获得丰收,而最先出现这一现象的就是岛上的试验田,所以这也成为农业学家们的重点研究对象,我在今天傍晚还采访到了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的官员,他们在今天下午刚刚登岛……”

演播室:“好的,让我们听听他们怎么说。”

电视导播切到傍晚的采访,画面里出现一位上了年纪的外国老者,通过介绍可以得知,他既是联合国官员,也是著名的农业学家。

为了照顾观众,全英文采访被翻译成中文播出。

“很高兴接受你们的采访,因为一周以来,我们不断看到全世界播种过的耕地都在生长,在丰收,而这些耕地中95%以上是中国的,它们其中很多甚至都不在中国,在那些已经被人放弃的大陆上,中国人去了,租下它们继续进行农业研究……”

“我想全世界都要感谢中国,因为这些在寒冷中生长出来的粮食,拥有绝佳的耐寒潜力,作为种子,它们可以一年又一年地播种下去,生生不息……”

“我做农业研究几十年,在我的国家,土地从很早以前就没人耕种了,但是现在,我在中国的试验田里看见了恢复农业生产的希望,也许我们真的不用悲观……”

采访在官员的哽咽中收尾。

画面切回摩努赫岛的前方直播,电视里的声音忽然变成无数记者的惊呼。

影音室里的同学也一片哗然。

直播镜头冲着夜空逐渐拉远,明亮月色里,所有的云散开,竟真的出现一条恍若雾气般的巨龙。

雾之龙首尾相衔,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环,向着整片岛屿缓缓降落。

从直播镜头的角度看,记者们就应该马上跑出雾之巨龙的降落范围,谁知道对方落下来会不会有伤害。

可除了几个外国记者尖叫,的确没有四散而逃的局面,大部分记者都只是凝望着,专注而镇定地等待雾之巨龙真正降落下来的那一刻。

“他们为什么不跑……”有侦查班同学低声发出疑问。

立刻有几个人同时回答他:“也许现在岛上的人跟当时的我们一样,都感觉到了那股力量。”

那来自雾之巨龙,没有任何攻击与伤害性,反而充满平和安抚的温暖力量。

然而巨大的雾气龙影并没有抵达地面,首尾相衔的它在降落到中途时便一点点散开,就像它当初凝聚时的倒退播放,散成无数萤火一样的基因,落在辽阔海面,落在方舟遗骸,落在记者肩膀,落在摩努赫岛的土地。

无声无息,归于黯淡。

龙影背上的六个兽影也消失了……四个。

最终落地的只有两位。

一个通体雪白,泛着奇异光芒,落地之后变回年轻朝气的中国大学生。

一个背黑而腹白,泛着奇异光芒,落地之后变回年轻朝气的中国大学生。

——以上是国内外记者视角。

至于侦查班影音室……

“我没眼花吧,真是南北极?!”

“快把镜头给我怼脸上啊——”

“骗了我一个礼拜的眼泪,你等他俩回来的!”

“所以那条龙真是他俩弄出来的?”

“回来必须拷问!”

“随随便便期中旅行,解决粮食问题拯救冰冻世界,这就是我同学的故事……妈的说出来谁信!”

许焰也暗骂了一句,骂完之后吸吸鼻子,假装看窗外。

摩努赫岛。

佟小南和聂冰原被各国记者围得水泄不通,寸步难行。

六人在雾之巨龙往摩努赫岛方向飞回时,就知道不妙,一周前闹出那么大动静,现在岛上肯定都是人,他们这么明晃晃出现,不等着被“围观”吗。

当时的王野说:“怕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林雾说:“我们现在都是神兽化,肯定有办法脱身。”

胡灵予说:“放心,我能想出一百套不重样的合理说辞。”

路祈说:“肯定也有我国兽控局的人在,到时先跟他们走,什么都别说。”

然后,说完话的这四个就一个接一个消失了。

在雾之巨龙散成光点之前,咻咻咻咻,比眨眼都快。

虽说感觉得到是被巨龙力量提前送回了各自时空,但你们就不能拒绝吗?说好的一起面对呢?跨越时空的友谊呢??

“别气了,”佟小南一边挡脸往记者群外挤,一边劝眼看就要暴走的北极熊,“先想办法脱身。”

聂冰原看着乌泱泱的脑袋,听着叽里呱啦的各国语言,头都要炸。七天不吃不喝,神兽化的时候还没感觉,现在前胸贴后背,还口干舌燥,简直是从身体到灵魂都被掏空。

就在两人举步维艰时,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拨开挡在他们身前的众多麦克风和镜头,富有磁性的声音洪亮又正气:“我们是中国兽控局,请大家让一让。”

南北极为之一振,左右环顾,只见周围多了四个高大硬朗的中国面孔,他们两人一组各负责一边,将帝企鹅和北极熊严密保护。

佟小南立刻踏实了,安心之于递给聂冰原一个眼神——路祈果然厉害。

全如梅花鹿所料。

聂冰原同意,但还给佟小南的眼神依然担忧——我们好像还是走不出去。

“请让一让。”

“这位记者,请让开。”

“这是我们的证件,如果没有疑问请你让开!”

四位兽控局人员的确将两个学生护住了,并用中英双语向周围的记者解释说明。

然而国外记者才不管你,兽控局人员的有礼与克制换来的只有更怼脸的镜头和麦克风,还不断有外国记者当着全世界镜头恶意抬高声音——

“摩努赫岛发生的一切属于国际事件,中国无权将人带走。”

“是的,全世界需要真相!”

“请你们坦诚的面对镜头,告诉全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嗷!”

话未说完的记者被身后突然冲过来的力量撞开,猝不及防发出惊叫。

“都给我让开——”硬生生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的女性身影,可没兽控局人员那么客气,手拿着麦克风,见人怼人,见兽扫兽。

从麦克风上的标志看,她所属的并非官方电视台,而是某商业媒体国际新闻板块的记者。

几个最过分的记者遭了殃,报复性将镜头对准这位不速之客,亦是中国同行:“这就是你们中国记者的素质?”

南北极看清来人,错愕地瞪大眼睛。

“我现在不是记者,”女人指了指佟小南,“我是他妈!”

四名兽控局人员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听到再重磅的信息都不会震惊。

除非忍不住。

面对四双比自己还错愕的眼睛。

帝企鹅缓缓点头:“嗯,我妈,国际新闻记者,单位是……”

“行了,不用讲那么细。”母亲大人打断,而后看向四位兽控局人员,“我开路,你们护好我儿子。”

被遗忘的北极熊:“阿姨……”

母亲大人:“哦,还有他关系最——好的同学。”

聂冰原:“……”

总觉得这个拖长的尾音里,充满内涵。

身在异国执行任务,又是面对全世界的记者,兽控局人员必须克制。

但一个护子心切的母亲,上帝来了也管不了。

就这样,四位兽控局人员将开路任务全权交给佟小南妈妈,犹如摩西分海般顺利穿过人群,带着两位学生登上回国的专机。

机翼掠过云层,引擎轰鸣。

机舱前方,母亲大人还在跟兽控局人员交涉,并不希望自家儿子回国后的第一报到地点是兽控局,至少也该让两个孩子回家稍事休息。

佟小南和聂冰原坐在舱尾,乖得不得了。

北极熊:“想好了吗,回去怎么跟兽控局说?”

帝企鹅:“还是先想想怎么跟我妈解释吧。”

北极熊:“……”

帝企鹅:“友情提醒,除非你家里不看电视,否则你也最好想想怎么跟家里说。”

北极熊:“咱俩之间你跟我友情提醒?”

帝企鹅:“……”

飞机在气流里一阵颠簸。

恢复平稳时,两只手已经彼此紧握。

这个冬天还会很冷,但对于他们,这就是最好的时代,在坚韧与乐观里复苏希望的、最美的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