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黄历六十八万三千二百六十年,无忧山。
原本缥缈灵秀的仙山,早已变作火海一片,到处都是杀声震天,烽烟和尸首充斥眼帘。
大军在此厮杀,带来了无尽的破坏。
这一次,星族大军已经退无可退,唯有根据各处分阵,扼守要道,凭借仅存的一点地利之便,和对方厮杀,然而太上教的攻势连绵不绝,几年间持续不断的施压,几乎是如同浪潮不止,慢慢地占据了上风,而后又接连取下多方分阵,最大限度将之蚕食。
这一日,就连无忧山主体所在的内阵也宣告攻破,星桓亲自镇守这里,不得不一身披挂,出来与太上教的诸位天王大能交战。
但见遮天蔽日的敌兵之中,星桓一剑斩出,虹气横扫长空,成千上万的敌兵如同雨点纷纷跌落。
但下一刻,更多的敌兵冲了上来,补上那些被击杀的兵卒缺口。
天人王高高飞起,掌运白芒,沉喝道:“日月同辉!”
宛如日月升腾,煌煌的烈芒光耀万丈,如同无尽的神光,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无与伦比的威势,笼罩了整个仙山上空。
在一阵宛如潮汐席卷天地的可怕汹涌之中,星桓身躯被无数光剑穿透,一道道光芒交织,凝聚于身体,纷纷狂暴炸裂。
他身上的战甲,更是瞬间变得支离破碎,已然是在这一波的猛击之下损毁。
修罗王也在空中祭出了一道巨大无比的妖魔骨叉。
这骨叉,似乎是一根不知名的远古大能骨骼祭炼而成,通体充满了苍茫而又威严的气息。
这远古大能,明显已经证得肉身不朽道果,遗骨洁白如玉,被秘法祭炼之后,尖锐锋利,坚实沉重,就连虚空也难以承受其重压,在召唤出来的时候,不断下沉扭曲,带起阵阵虚空风暴。
修罗王猛喝一声:“圣骨神矛,着!”
通天的矛体,化作贯穿天地的一缕豪芒,贯穿而下。
星桓已经自顾不暇,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只能僵在原地,一边对抗着天人王的攻击,一般勉强祭起法力,在自己身前凝出大片虚幻的漩涡。
片刻之后,星桓身躯高高飞起,带着四溅的鲜血,朝下方坠落而去。
“陛下!”
星巽等人大骇,连忙抛下自己对手,奋力冲上前。
可他们的对手同样是半步长生大能,见机立刻追上,又是通天巨掌破空猛击。
“噗!”
星巽结结实实地挨了夜叉王一掌,狂吐鲜血。
但他意志惊人,竟然顺势催动全身精气,化作法力,再次加速追了上去,直到来到星桓面前。
“喝!”
星巽沉喝一声,突然伸手抓住矛体。
那圣骨神矛里面似乎豢养着一尊强大的魂灵,在星巽追上去,并且抓住它的时候,突然冒出了滚滚的浓烟,浓烟之中,宛若鬼怪的身影腾空而起,对着他挥爪抓去。
然而星巽咬紧牙关,仍然死死抓住,直到奋力停下了它的进势。
星桓猛然睁开眼睛,一个转身,避开了矛尖。
圣骨神矛猛然一转,如同发泄怒气般,径直朝着星巽直射过去,星巽全身被黑烟缠住,无法躲避,一下就被穿透了胸膛。
此刻的圣骨神矛已经化作丈许大小,但是威势仍然不减之前通天彻地的巨大形态,这一下穿透,立时法力激涌,带动星巽全身血肉猛烈翻腾。
一个又一个的窍穴炸开,无穷的法力,凝缩在寸许大小的空间,酝酿着可怕的威能,短短几息的时间,星巽已经全身血肉模糊。
这股爆炸的威势之中,蕴含着大道本源的力量,甚至就连血肉衍生的神通能力,也被压制下去。
星巽根本来不及恢复,又再被其他太上教高手抓住机会,接连补上几击。
轰!
轰轰轰!
剑光,掌罡,虹芒……
各种力量,交相辉映,同时在他身上爆发。
片刻之后,星巽身上生机断绝,无声无息地殒命当场。
“星巽道友!”
星族一方的修士们尽皆露出了沉痛的神色,被星巽奋力救下的星桓,更是面色惨白,手脚发抖。
“陛下,大势已去,我们抵挡不住了!”星兑同样面色发白,但在这生死存亡之际,还是奋力摆脱苦战,隔空对星桓传音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撤吧?”
“星皇陛下,撤吧!”
柳道人,蟹道人同样苦苦支撑,勉力传音道。
相比星巽和星兑,他们都是玄德真人以恩义情面召唤而来,暂时效命,忠诚度远远不及。
本来这些年就已经过了期限,但为星桓所笼络,才继续在其麾下效命。
可是这种人,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为着星族而牺牲的。
现如今,他们已经感受到了太上教高手带来的巨大压力,没有当场溃逃,就已经称得上是厚道无比了。
他们这建议中隐含的意思,和星兑不同,他们若是有心,当场就能决定自己的去留,绝不会因为星桓的反对而有所迟疑。
星桓知道,事情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关头,心中反而一片平静。
“两位道友,多谢了,你们这百年来,兢兢业业,忠诚可靠,不负你我东客一场,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今日我星族遭难,在劫难逃,便自去吧!”
“本座在蓝海域之东,靠近颢天地界的地方,留有一处隐秘的坊市基业,如今正被我族内忠诚老修掌管着。”
“你们取了这信物,去找到他,从此之后,那座坊市基业便是你们的了。”
他隔空将一物抛了过去,柳道人伸手接住,结果发现,是一枚异铁打造的令牌。
“星皇陛下,你这是……”柳道人吃惊道。
他没有想到,星桓在这生死存亡的危难关头,竟然还想着他们,把他们这些散修最为渴望的势力基业白白相赠。
这也可以说是临别之前,最后的馈赠了。
星桓在颢天之地留下这么一处隐秘基业,目的可想而知,是作为今后的一条退路,但如今,却把它送给了两名供奉高手。
“柳道友,我们走吧。”蟹道人不忍再看,扭过头去,化作一道遁光朝外疾驰。
人非草木,这时候他们说不感动,也不可能,但感动归感动,这些大能高手久经历练,心肠早已锻炼得如同坚冰一般冷硬,也不可能为了这份感动而留下,白白给星桓陪葬。
说白了,他们就是供奉之流,效命一场,大难临头,各自奔走。
“放他们走,不要追了!”
正在与他们交战的太上教魔罗王等人见状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大声传令。
“怎么,不管他们了吗?”
“没有必要,他们毕竟不是星族修士,只是为人效力的供奉之流而已,与其现在花大力气剿杀,还不如之后诸天追缉来得轻松。”
“不错,我们眼下,还是以击杀星桓为主。”
大军诸统领会意,立刻让开道路,让柳道人和蟹道人得以逃离,但是星桓等人仍然还被堵在里面。
“嘭!”
不久之后,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星兑的身影重重地从空中坠落,撞在下方的侧峰。
整个山峰就像是遭遇了流星陨落的重击,当场夷为平地。
一个方圆百里的天坑,出现在那里。
就在不久之前,他使劲浑身解数,几乎是以同归于尽的打法,逼得天魔王不断退避。
结果,天魔王被他以秘法击杀,自己也挨了天魔王饱含恨意的临死反扑。
紧接着,天神王从旁杀出,奋力祭出一掌,将他打落。
这个时候,星桓也口中吐血,再次被人联手逼退,处境岌岌可危。
他的身边,再也没有了帮手,而太上教一方,除了天魔王战死,夜叉王,魔罗王受了些轻伤,其他三王都还保持着充足的战力。
整个局势,几乎再无悬念。
“他就快要不行了。”
远方,虎星领中,仙将化身轻叹一声,作出了判断。
谟王紧紧注视着宝镜荧幕,面色铁青,无言以对。
“星桓真的要败亡了吗?他若是真的陨落,整个星族,将要何去何从……”
曾几何时,他心中无比期盼星桓去死,自己好取而代之,然而这一日真的到来,他却又陷入了无比的矛盾中。
就在这沉默之间,几股奇异的气机毫无征兆地浮现。
“嗯?这些是什么?”
众人把目光投了过去,但见天际,几道耀目的光芒突然亮起,以极快的速度冲入战阵。
它们接连越过星族,太上教两方,朝着星桓和星兑坠落的方向冲了过去。
“是什么人?”天人王等大能吃了一惊,也看向那些光芒。
光芒之中,人影闪动,竟然是有大能高手趁着这边鏖战冲了进来。
“不好,这些人是要救他们!”
天人王醒悟过来,手掐剑印,神光一指,白芒如同飞剑直击而去。
但却只见,来人抛出一面宝镜法宝,当空一悬,挡住了白芒。
轰然一声,那宝镜炸开了一个缺口,来人也来到星桓面前,飞快将他捞起,向外逃去。
几乎就是在同一时刻,坠落在地的星兑,也被另外一名同行的大能捞了起来,跟着一起逃遁。
另有足足六名同为半步长生的大能联手挡住了太上教诸天王,当却没有恋战,而是在抵挡一阵,等到救起星桓和星兑的两人飞离一阵之后,也跟着撤退。
他们似乎在旁窥探已久,作出了精密的谋划,这一番突然出手,端的是干净利落,果决无比。
竟然就连天人王等人,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星桓被救走。
“该死,那些修士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敢和我们作对?”
想到放跑星桓的后果,天人王只感觉一阵头皮发麻,当下就想不顾一切追杀上去。
但修罗王却叫住了他:“千万莫追,这些高手来历不明,恐怕还有帮手潜伏在侧,若是我们追上去,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反而要把大军葬送在此!”
魔罗王也道:“不错,这边大局已定,若是因为贸然追击而被逆转,反而不美。”
天人王听到,也只能硬生生地止住了追击的念头,改为把无边的怒火发泄到留守的星族大军身上。
星族大军终于彻底崩溃,很快,太上教大军冲入无忧宫,正式宣告占领了这一座蓝海域的首府仙城。
……
“你们是什么人?要把本座带往何处?”
就在无忧山陷落的时候,远在颢天星域的一片虚空中,一道遁光飞驰,虚空中隐约浮现出一艘巨大飞舟的身影。
它穿梭虚空,如同大舟在海面上劈浪而行,沉稳而又迅速。
舟内一间古朴无华的房间中,星桓虚弱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盘坐在自己对面,正在伸出双手,虚度元气,把一股纯正无比的生机传给自己进行治疗的神秘大能,开口问道。
眼前这大能,明显也有半步长生的修为,但却看着极为面生,星桓不要说见过,就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诸天间有这么一号人物。
再看他们装饰,还有之前接触的那些部属模样的人,更多的疑问随之而生。
“星皇陛下,不用着急,我们没有恶意。”
那位把生机度给星桓的神秘大能露出微笑,温和说道。
星桓不置可否。
虽然这些人救了星桓,但却仍然不足以取信于他,反而是冒着得罪太上教的危险这么做,其事出必定有因。
这个怀疑,一直到了不久之后,几名修士的到来。
“星皇陛下,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本座吗?”
“久违了……”
星桓面露惊讶:“你……你们……你们是……”
“不错,本座就是东绫天尊座下护法,泰华子。”
“本座乐仙域曲氏一脉,曲无名。”
“我乃万仙山蒲风道人……”
“在下万阳域罗振宇……”
“你们都是曾经被太上教攻陷基业,家破人亡,后来下落不明的流亡高手!”
这当中的一些人,星桓认得,也有些不认得,但是自报家门之后,不难联想起来,和脑海之中曾经记住的情报一一对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