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长安听了,问道:
“父亲打算为陛下找这个人?”
“枝叶被减掉了,那就再长回来。我们冯氏没落,不在于府中是否有丞相,而是朝中站在冯氏身后的人,都一个个倒下了。李斯、姚贾,这些人一个个被敲打,而其他昔日能在先帝面前说的上话的大夫,纷纷被闲置。”
“朝中党羽被一个个剪除,父亲驾崩,不过是压坏马车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这些党羽还在,父死子继,我们冯氏还是会屹立不倒。”
冯劫听了,顺藤摸瓜,自然想到:
“如果我们能找到这样的人,于陛下而言,自然是大功一件。如果日后这人得了重用,也会敬重我们冯氏。如此,咋们冯氏不就又东山再起了吗?”
冯劫听着,却板着脸告诉冯长安:
“这就是你祖父曾经一步步成为丞相的路。”
冯长安听了,一时间怔在原地。
“就算是从头开始,哪又何妨。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若是没有扬名立万,也得为子孙后代谋求荣华富贵。父亲若是真的能找到这样的人,那冯氏一族真的就能东山再起了。”
冯劫听了,先是不为所动,随后,他负手在堂中踱步,来来回回走了很久。
“如果要做到这件事,我想我唯一能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冯长安一时间心潮澎湃,跪在地上,拱手作揖:
“父亲有什么安排,儿都谨遵不违。”
“用不着行如此大礼,我只是要你借机辞官,去齐楚之地交游,若是遇到大才,便告诉我,由我举荐陛下。”
“父亲,这不是大海捞针吗?行不通啊。”
“这你可就错了。先帝身边的名臣,大多都是隐在山中,这些人不屑于功名利禄,脑子里想的就一样东西。”
“名垂青史?”
“错,他们想的是天下。这样的人,乱世之中才会出现,但是到了太平年间,往往会被埋没。”
“可是儿子只有一个人,天下却有这么大,四十余郡,儿就是十年也走不完。更何况是找人。”
“运气好,你一出门就遇见了,运气不好,二十年你也找不到。到时候,黄花菜也早就凉了。”
“那父亲,儿子该怎么做呢。”
“去那齐楚之地,专找那为商之人,富有倒也罢了,还要专找那心里装着‘天下’的人。我秦国先有吕不韦这样的商人后来为相,你若是再招来这样一个人为陛下效力,到时候,就是为父再次为相。”
冯劫的话头头是道,冯长安自然连连点头。
“父亲放心。儿这就去,连夜就去。”
“慢着,先把府里的事情处理完毕也不迟。等到明年春天,我会让你出发,到时候你更要广交天下士人,凡有才者,留玉佩给其人。”
冯长安听了,却十分不解。
“父亲,您先前不是说,陛下也在找这‘管仲’吗,陛下一纸诏令下去,天下人自然纷纷前来,若是陛下先找到,咋们不就又没有机会了吗。若是不与陛下争分夺秒,抢先找到这样的治理经济的大才,儿子春天之后再出发又有什么用呢。”
“别人的儿子,我说他傻,人家是真的聪明。我自己的儿子,人人都夸聪明,可我瞧着,却是十足的蠢笨。”
冯长安听了,自然面色尴尬。
“父亲大人,儿是说错了什么话吗?”
“周游天下,寻访名士,就算你找不到,于你本人也有大益。你祖父当年也曾周游列国求学,以至于朝中一半名士是他举荐,又一半都和他是旧交。我让你去,寻访有才能的人是要务,但是你如果能做到广交天下,他日入了朝中,绝对会对你本人有益处。”
冯长安听明白了,原来父亲这么安排,是为了让他日后仕途好走。
“至于陛下想要找的人,我告诉你吧,别说是今年,或许给陛下十年的时间,他都找不到。”
“为什么?”
“当年管仲是怎么到齐桓公麾下的?”
“这儿自然知道,磨难颇多,要不是鲍叔牙力荐,齐桓公可能要杀了管仲。”
“二世再怎么声名在外,可是单凭他是秦国皇帝这一点,就足以让六国有识之士死心。有些人,活着就为了争一口气。这亡国亡家的事情到了他们头上,就是莫大的耻辱。昔日天下七国,君王麾下多少能臣,但是最后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肯为先帝效力的人,也未必肯为二世效力。”
冯劫一脸凝重的将手搭在冯长安肩膀上,非常严肃的说:
“如果你真的遇到了这样的人,或许还会有性命之虞,而要能请的动这样的人来咸阳城,更是难如登天。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冯长安低下头:
“祖父曾说,要想站在万人之上,就得承受相应的痛楚。既然举荐这样的人,能让冯氏受益深远,那么过程如此艰辛,希望如此渺茫,儿子也不觉得奇怪。儿愿意去。至于父亲说的等到春后,儿以为也大可不必,儿会在十日之内整理好账目,随后就出发,冬日没有农事,大家都闲在家里,儿或许更容易找到这样的人。”
冯劫听了,心中自然赞许冯长安。
“只是,儿子以什么理由向陛下请辞呢。”
“这个还要问我吗?”
冯长安想了想:
“儿遭逢祖父变故,这些时日来终有所悟,想要游览天下,寻道去也。”
冯劫听了,不做评论。
“自己拿主意吧。”
一番论说下来,天都亮了,外面的公鸡喔喔的叫了起来。
冯去疾揉着肿胀的太阳穴。
他推开门,见到迎面而来的第一道光。
脑海里猛地想起刘季那个人来。
“儿啊,任重才能道远。”
“父亲,儿明白了。儿和父亲呶呶不休说了半夜,此时也累了,还请父亲”
以往没有对你说这些,是因为时候没到,但是这两年来,你在咸阳城的所见所闻致使你比父亲更明白,冯氏到底为什么衰落,也让你比为父更为急切寻求破解的办法。
冯长安作揖,随后退了出去。
冯劫随口颂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