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戊的表情,自然是得意到不能再得意。
等到众人按时返回了祈年宫,所有的臣子都已经集齐。
如今的咸阳宫里可没有任何危机,一切都井然有序。
扶苏知道,这多亏了嬴政过去的铺垫。
只是鲜少有人在意,在新帝登基之时,那些甚至连出席都没有资格的庶公子,齐齐聚在公子将闾的宅子里。
他们似乎有些百无聊赖,但是如今先帝去世,一个个的身份反而显得尊贵了起来。
不可忽略的是,很有一部分公子,是昔日朝中重臣之女所生。
时代变了,有些人的身份也变了。
在嬴政那个时代,楚国公主这样的身份,才足以为咸阳宫的女主人。一些朝臣之女,即便父亲在朝中再功高,比起一国公主,自然逊色。
但是如今六国已经灭了这么久,先帝的诸夫人,他们可不再会像过去那样想。
宫外已经是乌云重重,后宫之中,更是诸位夫人齐聚一室,她们都在想着该如何离开后宫。
这需要求太后做主。
老虎低调的下场就是,旁人都把他当做猫。
蒸蒸日下,巨桑繁荫,扶苏站在高台上,奉常将事先拟定好的召令呈给扶苏。
“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始皇帝之遗命,属以伦序,入奉宗祧。内外文武群臣及耆老军民,合词劝进,至于再三,辞拒弗获,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即皇帝位。深思付托之重,实切兢业之怀,惟我始皇帝,在位三十四年,扫六合,定天下,驱外夷,德高三皇,功过五帝,威压天下,气盖四方,先世未之有也。”
“今朕承先帝遗志,延续国祚,登临天下,兹愿永固大秦万里山河。自惟凉德,尚赖亲贤,共图新治。”
“今初继位,百姓当承朕之春雨恩德,故大赦天下,改黔首为百姓,与民更始。”
改黔首为百姓。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对于一些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大臣而言,此举显然是有违尊卑轮序。
人之初,贵贱已然有别,岂可废之。
这话已经让有些大臣在
蒙恬一脸肃穆,这位大将一言不发,但是脸上凝固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他对这件事的态度。
蒙毅看了看他兄长的脸色,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如果兄长在这件事上就对陛下表示反对,那可如何是好。
对于扶苏来说,典礼的流程都是形式,这诏书才是最为重要的,向天下人宣告他的志向。
王戊察觉出
“请丞相领诸臣朝拜陛下。”
冯去疾站在最前面,手中持着玉圭,齐齐呼喊道:
“臣等拜见皇帝陛下。”
随即,宫中所有郎卫、士卒、宦侍全部屈膝,以示遵命。
礼仪结束,已经是太阳落山了。
群臣都三三两两的拜辞嬴政退出了咸阳宫。
对于今天的事情,大家自然都各有所思。
扶苏这边,他整整两天两夜没有休息,当他的脑袋沾了床榻,便立刻进入梦想。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晚,扶苏梦见他已经在上朝了,只是滑稽的是,他的臣子都是一帮陌生人,而嬴政则和李斯一起垂帘听政。
等到扶苏醒来时,他身边已经立了一群侍从。
扶苏大梦初醒,自然便想到了要找个人来说说话,但是找谁呢。
扶苏环视一圈,只觉得这些面孔都变得生疏了。
在诸臣的眼中,当初这个太子做的事情,就多有悖逆,如今他继位了,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但是这不意味着,他可以放开手脚大有作为了。
扶苏被服侍刚换好了冕服,尚书令就开始催促扶苏赶快去处理奏章了。
扶苏有些懵,他还打算召集丞相过来见见他呢。
先帝可从不像新帝睡这么久,每日四个时辰都算多,先帝日常不过睡三个时辰罢了。
而新帝这一睡居然五个时辰了。
不过这接连两日,新帝确实操劳,于是乎这帮宦侍只是觉得稍微有些奇怪。
但是等到第三日,众宦侍便一个个都私下里对扶苏摇起头来。
申聿见到这情形,自然要想办法悄悄告诉扶苏。
于是申聿择了个扶苏眉头舒展的时机,献上了一壶甘澧。
“陛下这几日劳累了。”
扶苏挑挑拣拣,选了些最紧要的命令加以批阅,剩下的要么是哀悼先帝的文,要么就是地方任免的奏章,这类奏章,是在嬴政生前就已经送达到的。
丞相进来时,扶苏还在这边不断的挑拣。
“申聿——”
扶苏忽的叫一声,显然他先前就没有听到申聿说的话。
申聿算是了解扶苏吧,当即应道:
“下臣在。”
“日后,你就是朕的侍郎。朕要你在尚书台挑出五人,作为侍令,日后替朕批阅奏章。等到批阅完毕,再呈给朕过目。”
申聿听了,自然是如蒙大恩。
“臣谢陛下。”
繁杂冗多的政务,堆积如山的奏简。
扶苏想过了,内朝的设立是必须的,否则他没有功夫收拾一些大问题,而且他不想英年早逝。
扶苏是轻松了,但是这事情传到了丞相的耳朵里,可就不得了了
原本丞相也打算多给扶苏一些时日,但是他听说了这件事,自然表情凝固。
于是乎,丞相驱车飞奔咸阳宫,前去一探究竟。
只是他进来时,果不其然。
当先皇的灵柩被送往陵墓主墓封好之后,章台宫里全然变了个样子。
冯去疾入殿后发现,这殿内竟然有五个人在一同批阅奏章。
冯去疾自然老脸一黑。
“臣拜见陛下。”
扶苏知道会有人过来看自己的‘笑话’,他早在当太子时听说了嬴政的勤勉状况,就知道他会有今日。
只是没想到,冯去疾来的这么快。
这说明什么?
消息走的快。
消息走的快说明什么?
宫中有冯去疾的眼线。
于是乎,冯去疾气喘吁吁的赶来,扶苏云淡风轻的道:
“朕未召丞相,可丞相如此风尘仆仆,有失仪态,莫不是有了什么要事?”
冯去疾喉咙处微微一更,他想说什么,但是却说不出口。
想了想,冯去疾认为他自然在理,这事情传出去,他今日若是不阻拦,可就是愧对先帝了。
冯去疾肃容对曰:
“臣听闻,皇帝陛下在章台宫中设立侍郎侍中。”
“确有此事,不过只是初设而已。丞相也看到了,奏简如山,但多有琐事,朕欲重立尚书台,以为朕处理政务。”
“陛下,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先帝在世时,夙兴夜寐,靡有朝矣,对于政务,从来都不敢有丝毫懈怠。而今陛下初继位,更该于政务之事上勤勉,以示百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