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赵高走后,嬴政心头的怒气,还是未被消下,“寡人这般,岂不是便宜了熊启,寡人要将他在咸阳城中车裂,以示诸臣!”
“让他们看看背叛寡人的下场。”嬴政怒不可遏,在殿中来回踱步。
王绾捋捋胡须,那双眼睛异常狡黠明亮,王绾作揖相劝,“还请王上息怒,以大局为重。”
嬴政听了,心里不平才微微舒了下去,“寡人只希望,给熊启留的全尸能唤我秦军大胜。”
“方才老臣思虑再三,心以为,王上虽然可利用昌平君,但是以那些楚国大臣之能,反间计也只能用一时啊。”
嬴政随即也陷入忧思,“你所言不错。”
“不过楚国的这帮贵族们,寡人倒还是真的小觑了他们。”嬴政眸中闪着精光,虎视眈眈的瞧着案上那块帛书。
“他们竟然能想到要靠熊启里应外合,反攻寡人个措手不及。”蓦的,赢政忽然记起,姬豪曾经对他说起过,楚国厉害的正是那些楚国贵族们……
“此事,怕是楚国大将项燕的主意,素闻此人有勇有谋,在楚国贵族之中,极具威信。”
嬴政看向王绾,“看来,寡人应该收回成命。楚人竟然暗通我秦国君侯,而寡人却在之前听了缭的话,将寡人派往楚国的细作收了回来。”
“王上,此事还是再议吧。当务之急,是要利用这份帛书,打楚军个措手不及。如今魏都刚破,项燕固然多谋,怕是也料不到,王上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他们发起攻击。”
嬴政思谋一番,“善。就依你所言。”
嬴政旋即来到大殿前,当即在案前挥毫泼墨一番,而后将简收起,对着身侧尚书令道,“速去将此制成秘诏,星夜不分交给李信。”
“唯。”尚书令接过简,而后急匆匆佝着腰向处理机要密件侧殿的走去。
“王上,这帛书,怕是要交由专人来写,以免被他们看出端倪。”
嬴政手下可不缺奇人异士,当即道,“传胡毋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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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池塘里早已布满荷花,虫鸣蛙叫更是接连不断,闹的人心烦意乱。
高高宫墙之内,已经彻底转变为男人的公子扶苏此刻却仍在酷热夏夜之中,秉烛夜读。
春色撩人,夏夜恼人。
“嗡嗡嗡——”
不知哪里忽的传来了蚊子的叫声,一旁伺候的宫婢宦侍们听到这声音,忽的警觉了起来,十几双眼睛四处寻找。
外殿里忽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申聿听着,便撩开蚊帐出了内殿叫他们退下。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扶苏坐在案前看到出自荀卿写的这句话,情不自禁的念出了口,心头忽的烧起一团火。
昌平君‘病逝’,无人发丧,某种程度上是他一手所致。
秦军突然猛地攻楚,攻下了城父。
那里本该是李信的耻辱之地。
扶苏不由得拧起了眉,他此刻就算是担心嬴政好大喜功,真的打算就这么一直派兵攻下去,也是徒劳。
谁让他是嬴政。
熊启的事,让嬴政对楚国那帮贵族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一口气将他们全部撕碎。
到了此时,扶苏还哪顾得上什么旁的,秦国的国运,到了他来写的时候!
“公子。”申聿忽的回来。
“何事?”
“今儿个,赵常侍嫁女。”
扶苏扬眉,“那你可有让他知道,此事是本殿的恩典?”
“有姬将军一手操持,又有下臣暗示,想来赵常侍应该明白了。”
“诺。”扶苏淡淡应了一声。
想他较之于古人岂止学富五车,如何在这咸阳宫,却为区区一个隐官的婚事操心。
只因为这赵高的名字被记载在史记上,遗臭万年。
忽的,扶苏起身,而后就往外走。
“殿下,此时要去哪里?”
“自然是章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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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风酷热,又闷又湿,几个宫女用大蒲扇给伏在案前奋笔疾书的嬴政扇风。
嬴政衣襟微微开着,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
“儿臣拜见君父。”
“深夜求见,所谓何事?”
扶苏望着伏案疾笔的人,朗声笑道,“原来君父也知此时已是深夜,儿臣还以为君父公务,早就忘了时辰。”
嬴政闻言,这才将笔放在案上,抬头看了看来人,而后露出一脸疲态,用撑在案上的手托着头,微微有些不耐。
太子之位,你这般想要,寡人偏偏不给。
“寡人听说,你天天清风朗月,与书为伴。今夜莫不是献殷勤跑来要与寡人论道?”
“君父说笑了。儿臣只是想出了一个攻楚的法子。”扶苏直入主题。
“说来听听。”
“如今李信攻楚,接连胜绩,军中上下士气正盛,儿臣却以为,此时并不是乘胜追击的好机会。”
嬴政眉间燃起不悦。可是让他意外的是,这番话,竟然和缭所言一致。
“楚军现如今兵临城下,非但士气不萎靡,反而因保家卫国士气大振。儿臣以为,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嬴政轻蔑笑笑,“你意如何?”
“请君父以美女相赠楚王,以示友好,表明休战之意。”
嬴政闻言,忽的拍了拍大腿,大笑不止,“我儿扶苏,你今日莫不是来与寡人说笑?”
“君父,儿臣已然说了,攻心为上。而且,以儿臣之见,此时君父再去与楚王示好,楚王也决计不会接受。”
嬴政一听,却有一番道理,随即反应过来后,微微愠怒,“那你岂不是让寡人去讨辱?”
“君父英明。”
嬴政眯着眼,细细打量台下的人,满腹坏水……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还是那句话,攻心为上。君父以为,我秦军得知君父的楚王无礼相拒,会如何?”
嬴政沉思片刻,“可是照你所言,楚军不也是为他们保家卫国,士气大振吗?”
“君父明鉴。不过秦国向楚国示好,这只是第一步。”
“那第二步呢?”嬴政听着,还是不以为然。
“楚王无礼,反攻我秦国之地。”扶苏面色从容,不慌不忙道。
嬴政按了按腰间配剑,还是不信,“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两国交攻,可不是儿戏,瞧你一脸轻松,似乎已对此次战事有必胜的把握。”
“那是自然,秦楚之战,秦国必胜。”
“哼——”嬴政眼中带笑,“你这口气,比寡人还狂妄。”
攻楚的方案,嬴政今日早已和诸位大臣商议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