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国宛邑白河岸,山色葱茏,嫩柳轻拂,烟波浩渺,微波拍岸。一老翁头戴斗笠,浓眉白须,高颧骨,青铜肤色,目光深邃,手握竹竿正在垂钓。充满神秘和古朴,一幅典型的古代垂钓图。此人名叫岑纲,是中国上大夫(相当于部长以上官员),因治国理念不同,要求革新,被中国贵族以责成寻找麒麟子的名义,逐出朝堂,正在宛邑之郊办乡校,为中国搜罗和培育人才。
一片茸茸的青草边,仰坐着一牧牛孩童。此牧童明眸皓齿,头上还梳着刘海,一副可爱调皮之相。忽然,牛开始啃食树干,牧童一下跃起,直奔黄牛,娴熟地挥鞭驱赶黄牛。可黄牛很是倔强,依旧挣扎着要啃食树的枝干。
牧童手牵牛绳,口中高喊:黜黜黜!老牛不为所动,牧童额头冒出汗滴。牧童机智的大眼瞥见旁边的青草,顺手拔起一撮青草,举在手中对着老牛两眼晃动,老牛昂首哞地叫起来,驯服地随牧童走了。一阵惊心动魄的斗智斗勇之后,那牛终被制服,温顺地来到草地,啃食地上的青草,牧童躺在青草上优哉游哉,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远处传来。身后一丈开外的驿道上,两官差骑骏马急速奔驰而来,口喊说:“驾!——”两官差狠命抽打,额头上挂满汗珠。两官差见河边有人,急忙勒住马首,放马缓速来到近前,官差马上拱手,岑纲赶紧站起。
官差说:“敢问长者,到中国都城如何走?”
岑纲眯眼道说:“顺河左拐,二十里外就是。”
官差抽打马欲离开。岑纲急问道:“哎,请问官差,你们为何如此匆忙要到申国都城?”
官差说:“事情急着哩!告诉你也没用!驾!——”岑纲被抢白,气愤得青筋鼓起。
清脆的马蹄声起,两马从岑纲身后一闪而过,留下一缕烟尘。岑纲默然站立,取下斗笠,望着远去的官差,两眉紧锁,充满忧虑。官差一句话勾起往事,搅和得岑纲没有一丝情绪,联想到申国的安危,对自己遭遇的愤懑、申国前途的担忧,一股脑地涌上心头。于掷竹竿在地,大声叹气说:“唉!”“人家姜子牙三天三夜钓不到鱼,也不着急,你干吗如此着急?”身后响起一个童音,使岑纲一愣。岑纲惊奇地回首。只见一个孩童站在那里。岑纲摸索着,重新拿起来竹竿,一手去捋线,准备装鱼饵。岑纲说:“姜子牙?那可是渭水,这里是白水呀!你是干啥的?”小百里奚说:“放牛的。”
岑纲边往鱼钩上装饵边问道:“你住在附近吧?小小年纪,牛喂得小错。你叫?”好久不见回音,岑纲回首,后面却空无一人。岑纲站起来张望,沮丧地收拾钓具。此牧牛童就是尚在童年的百里奚。百里奚幼年丧父,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替别人养牛得到些报酬,补贴家用。
在乡校大槐树下,学子济济,正聚精会神地聆听。岑纲很投入地在讲授《诗》、《书》。除老师以外,所有的学子都是席地而坐。随着岑纲浑厚的声音,响起一片琅琅童音说:“伯夷、叔齐义不食周粟,困守首阳山……不因饥馁而损名节,乃真君子也……”
不远处,那孩童骑在牛背上,凝神静听岑纲讲学。
岑纲说:“适才我讲了先朝的故事。何人能讲讲,周灭掉商以后,商人伯夷、叔齐为何不食周粟。是周粟不好吃吗?”许久没有人答话,忽然人群中响起一个童音说:“我!”一个装束考究、长相顽皮机灵的孩童傲然站立众学子中间。此孩童名叫坛高,出身于郑国富商家庭,被父亲送来宛邑学习礼仪。
岑纲说:“好,你来讲讲!”
弦高说:“不是周粟不好吃。”
岑纲满意地微笑,又问道:“嗯,那你讲讲,究竟是为何呀?”
弦高说:“我父亲说只有商人才有钱财,有钱财才能吃肉。伯夷、叔齐是商人,所以,不食周粟!”
随即,台下哄堂大笑。弦高更是笑得很夸张,几乎前仰后合。
岑纲说:“你!别笑啦!弦高,你父亲送你来学习礼仪,可你却如此胡闹!”众人随即戛然止笑,静听老师发落。弦高说:“老师,我错了。”忽然,一个清脆童音说:“老师,他说的不对。伯夷、叔齐以食周粟为耻辱!”循声看去,却是一个牧牛童——百里奚。
岑纲说:“为何耻辱?”
百里奚说:“商人的祖国是让周灭掉的,所以,商人伯夷、叔齐铭记亡国的耻辱,宁肯挨饿也不食周粟,最后饿死了!”
岑纲迷惑地注视牧童说:“对,别人灭了自己的祖国,古人尚且知道铭记耻辱,不吃敌国的粮食。这是做人的廉耻!哎,你足干什么的?”
百里奚(手指牛)说:“放牛的,”“哇,放牛的!”弦高夸张地高声尖叫,众学生也跟着哄然大笑。众人盯着身上补丁很多的百里奚,秩序大乱。
岑纲说:“今日就到这里。散学!”
一天早晨,碧波荡漾的白河岸边,芳草萋萋,两头牛正在安详地啃食青草,百里奚从草地上站起来,拍去身上的青草屑,朝牛走去。身后响起一个孩童的呵斥声说:“你站住!”回头,却见弦高怒目站立。
百里奚说:“嗯!干什么?”
弦高说:“你以为就你知道伯夷、叔齐不食周粟的故事啊!你是牧牛的,还想对着众学子讲礼义廉耻?!”
百里奚说:“牧牛怎么样?就不能学习礼仪吗?只要是人,都应当懂得礼义廉耻。”
弦高说:“嘿嘿,看来你还挺有点男人气!好,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百里奚说:“喔,我也愿意。”
弦高说:“你上学干吗?我上学是为了将来做商贾贩牛,挣很多很多的钱,让天下人都仰视我,我就能主宰天下。你牧牛,将来能于什么?”
百里奚说:“我没有想这些,我只足觉得做一件事,只要专心故就行。”
弦高说:“嗯。不过,你牧牛可要小心,千万别让牛到这白河里饮水。”
百里奚说:“嗯?”
弦高煞有介事地说说:“牛饮了白河水,就容易变成水鳖。”
百里奚说:“哦,你真学识渊博。你将来不用贩牛了。”
弦高说:“为何这么说?”
百里奚说:“你贩老鳖不是一样吗?”
弦高说:“你!”忽然,树林里传来孩子喊声说:“弦高,快来呀!”
弦高说:“哎,就来!”
弦高盯着百里奚片刻,哼了一下,转身气呼呼地跑开了。百里奚用树枝驱打着牛,默默地看着远去的弦高。
这几日,岑纲似乎对申国的未来格外担心。乡校的路上,岑纲手捋胡须独自行走在乡间林阴道上,心情极不平静,眼前浮现往事:
申国朝堂上,中国确实又遇到了危局,这危局让申伯想到自己身边多么需要良相啊!申伯说:“岑纲大夫到宛邑乡间寻找麒麟子已经多年,麒麟子当有音讯才对。”
一个申国大夫说:“岑大夫不务正业,致使至今没有寻到麒麟子,还在乡间办什么乡校。”
岑纲说:“寻找麒瞵子乃拯救中国的权宜之计,而办乡校乃振兴申图的百年大计。”
申伯说:“嗯,有些道理。”
岑纲接着说道说:“臣奏请吲君在国内大兴办乡校之风。申国学子成为有用之材,那申国强国有望,社稷永存!老臣早就把功名利禄放到一边了,不为中国培养出栋梁之材,老臣就不回朝堂!”
岑纲两眉紧锁,凝视拂动的青草,此景让他联想到那大的百里奚牵牛情景,耳际又响起了百里奚的童音:人家姜子牙三天三夜钓不到鱼,也不着急,你干吗如此着急?
学生说:“老师,听说这个牧童养牛养得可好啦!”
岑纲说:“养牛的?”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是五年,白河岸边的柳色绿了又黄,黄了义绿。白河岸边的孩童,已经变成一个清俊儒雅的后生。宛邑白河岸边,杨柳拂动,碧波荡漾,远近一片汪洋。一阵孩童的戏水声传来,平静的水面忽然出现波澜。哗——的一声水响,一后生从水下猛然钻出。此后生满脸满头是水,双手抱着一条大鱼,朝岸边走来。岸边,孩童夸张地喊说:“瞧,百里奚捉到一条大鱼!”
岑纲宅院门前,弟子往来如梭,纷纷给老师带来口粮或肉禽,对老师施礼后,走出舍门。待众人走后,百里奚手拎一串鱼跨进门来。岑纲直直地端详这位而日清癯、修长身材、端庄儒雅气度的青年后生。
岑纲说:“老夫不买鱼呀!你是?”
百里奚说:“不,老师,子明是来谢师恩的。”
岑纲说:“老夫何时收你为弟子了?”
百里奚说:“子明虽未举拜师礼入席,可去年秋天以来,子明朝夕聆听先生教诲,如甘霖沐浴我心,顿悟人间事理。请接纳子明为学生吧。”
岑纲惊讶地看着这个牧童,一时无言以对。
门外传来一人大声嘲弄道说:“哈哈,好一个不食周粟的仁者,也来投我师门下?再如此学下去,岂不把自己变成肉干,供人食用。”一穿着考究、身材瘦长的年轻入神态高傲,迈步跨进屋来。
岑纲怒道说:“又在混说!”
百里奚说:“这位仁兄?”
岑纲说:“此乃我弟子弦高,是郑国人。不要见怪!”
百里奚淡然一笑说:“仁兄想必也是求学而来,为何惧怕仁义二字?”
弦高说说:“我怎么惧怕仁义?分明是你不通晓时务。”
百里奚说:“那么仁兄又何苦千里迢迢来此研修礼仪。仁义,乃礼仪的核心。兄崇尚商贾,岂不南辕北辙?老师所授的兼善天下又如何可以实现!”
弦高说:“来此正是要穷仁义之核心,而取其利也!在下将来从商,累资千万,照样可成就王霸伟业。”
百里奚说:“天下只有德可服人,可以德治国然后一匡天下。还未闻巨富可成就王道霸业之理!”
略咯咯,少女的笑声打断了争论。
一女子倚门而立,与百里奚相视一笑,撂下一句说:“真是怪人!”便独自飘然而去。
弦高说:“师妹……?!”弦高不顾一一切地追出门,屋内只留下百里奚和岑纲两人。
岑纲说:“你来乡校求学,为的什么?”
百里奚说:“将来报效国家。六合诸侯,一匡天下!”
岑纲说:“什么?!”
散学之后,众学子戏耍打闹,三三两两结伴离开乡校。百里奚边走边看手中的竹简,早已经等候在门几的香霁故意让百里奚看到自己的存在。百里奚只顾低头注视竹简,沉醉于文章中,对身边的一切视而不见。香霁拦在路上,恰与百里奚相遇。惊看香霁娇恬之态,百里奚歉意一笑,赶紧收起竹简。学子的吵闹声渐远,唯独弦高侧目嫉妒地看着百里奚和香霁,目光很是怕人说:“等着瞧,我们会见个高低的!”
晨雾巾,乡校外道路旁的野花初放。马车与百里奚擦身而过时,那扇华丽的布挡子掀开了小缝隙,香霁恰与百里奚四目相对。
野花烂漫,柳阴下,香霁两袖鼓荡着青春的野风独自抚琴,歌声袅袅,抒发内心无限心事:投我以木瓜匪报也投我以木瓜匪报也报之以琼琚永以为好也报之以琼瑶永以为好也。
田间,学生都在锄地。百里奚陶醉在美妙的幻想中,停下手中的锄头,深情凝望,内心萌生几分初恋者特有的焦虑。
乡校的夜,月光下,白河之滨,远近的林木像葱笼的山岭。已经成为青年的百里奚和弦高、香霁及众学子正在篝火边相聚。篝火映红了众人的脸庞。
香霁说:“要是永远在这么深沉的夜晚,一起玩耍该多好,干吗要长大!”
弦高说:“是啊,那我就可天天与香妹在一起。”
百里奚瞥了一眼弦高,赶紧给篝火添柴,吹火,让火更旺一些。
香霁说:“就你贫嘴,乱说一气!你看人家子明哥,从来不欺负我。”
弦高说:“那是他言不由衷,或者是不敢说内心的话!”
百里奚抬眼看了看弦高和香霁,依然沉默。
香霁说:“子明哥,你将弦高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我就说喜欢你!”
百里奚说:“什么?!足内心的东西何必总要说明呢!我希望珍藏我们的友谊,将来有朝一日,我们天各一方,或许互相会想起今天的夜晚。”
香霁娇羞说:“你!”
一日,香霁闺房内,香霁正在绣花,恰好弦高敲门进来。弦高笑了笑,殷勤地望着香霁,径直朝香霁走来。香霁将头扭到一边,冷冷地低头收拾案几上的女红和家什。
香霁说:“坐吧。”
弦高说:“哦,好。师妹,高有一个古琴,乃祖上所留,听说师妹喜爱弹琴,特献上。”
香霁说:“如此贵重的东西,俺可用小起。你自己留着用吧。”
弦高说:“不,不,还是师妹用。只有懂琴之人,才有资格用。高对琴是一窍不通。”
香霁说:“还有这么多讲究?”
弦高说:“那是,那是。要不师妹留下先用。师妹,我喜欢,喜欢……”
香霁说:“喜欢助人呀!”
弦高说:“唉,对了。喜欢助人,喜欢助人。”
弦高知难而退,赶紧站立起身,对香霁一揖说:“师妹,高还有事情,先回去啦!过几天再来看师妹。”香霁说:“嗯!”弦高带上门,出去了,闺房唯独剩下香霁。香霁愣了片刻,扑哧一下笑了。
岑纲宅内,岑纲与夫人显然刚刚在谈论香霁的婚事。见香霁进来,岑纲收住话题,坐在案几边,品尝着杯中的茶。香霁见都不说话,转身要走。香霁母亲说:“先别忙着走!”香霁停住脚步,进退两难,羞答答地摆弄着自己的玉坠。
香霁母亲说:“我们正在谈论你的婚事。弦高这孩子也不错,你怎么总是不冷不热啊!那个百里子明可不行!”
岑纲说:“是啊。可论才智秉性,弦高并不比子明更高!”
香霁母亲说:“可那算是门当户对!人家弦高可是郑国的富商,是名门。”
香霁说:“哼,门当户对?就知富贵荣禄!”
香霁母亲说:“这不是在一起商量嘛!你只知道子明长、子明短。可你知子明的端底吗?一贫如洗呀!”
岑纲说:“这要看两人的缘分。香霁有情,子明有意。子明是学生中的佼佼者,我看如此,就足矣。”
香霁说:“父亲常说子明仁义,且聪慧过人,定非平常巾人。我就相信俺父亲的话,百里奚定能发达,不为一国之相,也会拥有家财万贯……”
岑纲停住手中的茶,回眸望着香霁,香霁沉默。
风高月黑、乌云压城,大际间回荡着厮杀声、刀枪剑戟的撞击声和战马的嘶鸣声。楚国兵上如蚁一样攀附高墙,架云梯,竭力攻城。城头上上兵奋力拼杀,喊声震天动地。
残月高挂,战马、士兵的尸体相互枕藉,被焚战车余烟缭绕,战车颠破,枯树昏鸦悲号,黑血成河,惨不忍睹。楚国用不到十年的工夫,先后灭掉了申国旁边的近邻吕国等小国,继续向北推进,中国的情势更加紧张。
殿堂古朴庄重而威严,但堂上气氛凝重,申伯重眉高冠,长须,略带文弱之相,不安地坐在堂上,众臣子在下边静静恭立。宫人将急报递上后,躬身退下。申伯急展帛书,不禁为之一震。领班大夫接过帛书,认真地翻看,众臣子见状议论纷纷,一阵慌乱。申伯两手发抖说:“吕国灭啦!可楚国还在继续挥师北上。楚国意不在吕啊!”
大夫甲说:“那,楚国灭吕之后,究竟还有何意图?”
大夫乙说:“这不言自明。楚国占有申国,就可进军中原!”
众大夫说:“啊!”
申伯说:“情势危矣!众卿有何退敌良策?”
大夫甲说:“臣以为,楚国不足为惧。我们申国是周天子亲自分封封国,具有方城之险,兵力也不在楚国之下。”
大夫乙说:“哼!要知道,方城在我们申国的北边,楚国在我们的西边!如今一旦楚国来进攻,我申国就危在旦夕啦!”
申伯说:“危难思良将,申国要有一批贤才,那就好了!岑纲寻找麒麟子,最近可有消息?”
大夫甲说:“依然没有消息。”
这是一个大地回春的季节,烂漫的野花染红了山坡。百里奚与香霁一前一后徜徉其中,如同一幅画卷。看到一簇簇怒放的野花,香霁掐了一朵,捻在手中,细细玩味。
香霁说:“你爱花吗?喜欢芍药吗?”
百里奚说:“我不喜欢芍药,我喜欢看乡校旁边那片空地里的小花,大概是蒲公英吧!那花特别……”
香霁说:“不,你喜欢嘛!我就要让你喜欢芍药!”
百里奚说:“那是为何?”
香霁说:“真呆,芍药是啥都不知!药,就是约定,芍药是男女定情之物!”
百里奚说:“哦,原来如此!子明有诗句赠与香妹: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小住,子宁不嗣音……”
香霁说:“哼,啥时候等到你用上好的车马来接人家呀?”
百里奚说:“我会的,等我用金玉镶成的轺车来接你。”
香霁说:“你要是失信,可有人来接俺。”
百里奚说:“谁,又是那个弦高啊?那可是一个有钱的主。哈哈!”
香霁嗔怒说:“有钱怎么啦?有钱也不是什么短处!”
百里奚说:“是啊,如果香妹觉得跟我委屈的话。”
香霁说:“这个弦高可比你会讨人欢心,俺娘还真想让俺嫁给他哩!”
此时,在通往中国的大道上,尘土弥漫,车辚辚,马萧萧,斗大的楚字大旗高擎,在凛冽的寒风中抖动。数匹黑甲骑兵在前引导。一辆接一辆战车和铠甲铿锵,成队的步卒,排山倒海地向前进发。道边的尘沙在旷野中弥漫,锋利的长戟、刀剑在闪烁着慑人的幽光。战车上的甲首和队伍中的兵士个个表情肃穆、剽悍健壮、杀气腾腾。为首的战车上,楚国国君威严地扶着剑柄,高翘发髭,两眼注视着前方。
公元前682年,楚国发动征讨申国的战争,申国告急。朝阳微霞,山林茂密,雾气缭绕。一匹战马在崎岖的山林小道上狂奔,马蹄声由远及近,清脆而响亮,马鼻喷着白气狂奔。
中国宫殿上,申伯及众大夫议事,显然已经陷入无计可施的僵局。忽听官外一声“报!——”,震惊宫廷,众人侧日。申伯挪了下身子,惊见信使血染衣袍,踉踉跄跄地进宫,瘫软地扑倒在地。官人赶紧上前扶起那人,从那人腋下掏出带血的帛书。中伯看罢血染的帛书,惶恐踱步,挥手示意使者下堂。来使在官人搀扶下离去。众大夫面而相觑,一片叹嘘。
申伯哀叹说:“寡人勤于王室,今日如何陷入如此境地!要是老大夫岑纲在朝,寡人断不至于陷此绝境!”
大夫甲说:“国君不要过于忧愁,岑纲大夫如果寻找来麒麟子,那就能给世道带来太平。”申伯哼了一声,鄙夷地看丫看大夫甲。
大夫乙出班说:“启奏国君,当前国事危急。请国君派人请老大夫岑纲回朝主持局面,兴许可有退敌良策。”
申伯说:“速召岑纲来见!”
旷野上楚军如长蛇婉蜒前行,队伍中,为首的楚王与令尹(丞相)并辔而行。
令尹说:“传闻申伯爱姬伊嫒小巧玲珑,青春貌美,风情万种,是一个难得的尤物。”
楚文王说:“素有耳闻。也算是一代名媛啊。中国破城之日,寡人请你一同欣赏这个尤物啊。”
令尹说:“楚国得到申国,将得到进军中原的门户!国君一定不是为一个女人而来的吧!?”楚文工一愣,而后两人相视一笑。
乡校外,丛林小路上,响起一阵挑子吱扭吱扭的声音,一双人脚瞠过茂密的草丛。面目清癯的百里奚正在路上担水,穿行在绿树青草间,水挑子的前面还挂个竹简,有滋有味地看着。身后花丛在动,花丛里年轻的香霁调皮一笑,然后悄随身后,把花瓣散到后面的木桶内。走了一阵,百里奚换肩,看到水中花瓣,惊愕然后一笑。四顾无人,放下水挑子说:“香妹!”喊声在树林中网荡。躲在树后的香霁,乖乖地出来,撅嘴娇嗔说:“你咋知道是俺?真鬼!”
百里奚挥汗说:“这样的好事,除了香妹你,那还有谁?”
香霁嗔怒说:“你!不理睬你啦!”
花开得很艳,香霁与百里奚相依树下,百里奚凝视着香霁。香霁有点不好意思说:“看什么看?”
百里奚支吾说:“我担心我们以后。我们毕竟差别太大啦!”
香霁说:“又来啦!就不能说点别的吗!”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他们的对话,两人惊讶地抬头。只见快马使者急匆匆地奔向乡校。百里奚说:“哎哟,奇怪啦!这些年,申国朝堂从不来乡校啊!”
香霁说:“是啊,俺爹也说必许申国朝堂的人早把他这个大夫给忘记了,他自己倒也乐得逍遥!”
百里奚说:“弄不好申国要出大事啦!”
香霁说:“喔,子明哥你可别吓我。什么乱子啊?!”
百里奚说:“我也说不清,但我有预感,申国的灾难不远了!”
香霁急促说:“走,快,咱赶快回去看看。”百里奚挑水快步在前,香霁碎步紧跟在后。
一匹快马拴在乡校门院内。来使肃然恭立,两眼敬畏地看着岑纲不住地抹额头上的汗。岑纲接过信使递上的帛书在认真地看。
使者说:“主公有要事召见,请你速速回朝。”
岑纲胡须在抖动说:“申国危矣!”
窗下门前站满了学生,屋内传出怒斥声音说:“作为臣子他们为何不提醒国君,为何不修武备,以至于今日灾难。楚国这次可是要亡我申国呀!”
使者嗫嚅说:“朝中大夫都没有料到……”
岑纲说:“你回去吧!就说老夫知道了。”说着,岑纲送使者出来了。
来使说:“这个,国君那里……”
岑纲说:“老夫自有理论,你回去吧!”来使拱手为礼,说声“告辞啦!”转身出门。
众学生围上来说:“老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国君为什么要召见你呀?”
岑纲说:“中国已经危在旦夕!”
众学子说:“老师是申国的大臣?”
岑纲说:“嗯。说来话长啦!为师本是申国上大夫。唉,有一个传说竟然改变了为师的命运。”
看到老师正在和众学子谈话,百里奚放下水挑子,边抹汗,边与香霁快步走了过来。
“传说,很久以前,有一年夏天,宛邑下了一场大雨。瓢泼的大雨一连下了七天七夜,下得天昏地暗。最后,洪水像脱缰的野马一般,冲出崇山峻岭,顺着白河咆哮而下。
“大雨滂沱,河水汹涌顺河而下。瞬间,洪水冲垮了城墙,顷刻之间屋舍荡然,大地一片汪洋。宛邑城内外的百姓在四处奔逃,人们时而还可以看到不幸落水的人像蝼蚁一样随波沉浮。人们呼喊着,竞相逃命,黑暗中,看到河面上有人在沉浮,场面十分凄惨。
“这个时候,天上有一只通体青色的巨大麒膦路过宛邑上空。你们可知道,这麒麟是远古时期,天地造化,诞生出一高尚的仁兽,就是在走路的时候,也牛怕践踏了地上的生物。它看到下界生灵遭此劫难,就奋然降下,麒麟纵身一跃,横身在洪水之巾,截住了呼啸洪水的水头。自东北向西南横卧在南阳城的城两,用身体拦住水头,保护了逃难的百姓,自己却化作了一道岗,这就是现在的麒麟岗。
“水随之消退,落水的人一个个浑身泥水,疲惫地从水中走出来。”
众人说:“哎呀,太神奇啦!”
岑纲说:“人们盛传麒麟降世会给世道带来吉祥和安宁,国君即命我来乡问寻找麒麟子。竟是十几年。”
众人说:“老师是中国人夫?”
岑纲说:“嗯,申国专门寻找麒麟子的大夫。”
香弹说:“找到麒麟子,不就能救申国了!真的有麒麟子吗?”
岑纲说:“哈哈,哪有什么麒麟子。”
百里奚眼睛闪烁着泪花,抬头道说:“弟子明白啦!做人就应当效法麒瞵,自甘舍身为天下!”
岑纲说:“嗯,说得好!为师琢磨着,你们这些学子未来就是中国的麒麟!”
学生说:“我们?”
百里奚说:“老师不是说过,有威望的大国,可不征战,就能怀敌附远,让远方的敌国降服吗?”
岑纲说:“你们不知道楚国足一个什么样的国度!楚国惯于征战,三年不战,楚王就觉得死后无颜见列祖列宗。如此的国家,太可怕啦!对付这样的国家,仅用威望,不修武备,又怎么行呢!”
众人说:“凭众弟子的才学,定可抵御强楚!”
岑纲怒说:“休说大话!我已经老矣,赔上就可以啦!你们都是老师多年心血培育的英才,拉上你们,岂非暴殄天物。”
香霁说:“爹,你不是说百里奚是旷世奇才吗?”
岑纲说:“旷世奇才也解不了一时之危,这是铁律。即便能吞掉一只小舟的大鱼,如果令其处于陆地旷野,也将为小小的蝼蚁所吞食!何况子明没有经历过世事的磨炼。”
百里奚说:“子明不才,愿陪老师去见国君。”
弦高说:“既然这样,在下愿步子明后尘,一同见国君。”
百里奚说:“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相信事情还不至于到不能收拾的地步。”
岑纲说:“为师不主张你们此时进入朝堂。申国周围的诸侯国已经不存,吕国和唐国都已经被楚国所灭!”
百里奚说:“中道不是还有一个邓国?”
当岑纲乘车穿行在宛邑内城街道上的时候,看到的是街道上百姓携家带口,四处奔命,一片惊慌,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申国宫殿门,岑纲受到了格外的待遇,众大夫在恭迎着刚下了马车的岑纲。岑纲沉默着,径直奔大殿而去。众大夫不理会讨得的没趣,默然紧随其后。
申国古朴的殿堂上,众大夫肃然。申伯见岑纲到来,赶紧站起来。岑纲恭敬地阳申们稽首。
岑纲眼含热泪说:“老臣叩见国君。老臣有辱使命,未曾寻到麒麟子,愧对申国宗庙,愧对申国百姓。”
申伯说:“老大夫,没找到麒麟子,非你之过。老大夫乃社稷之臣,快给寡人说说你有何破敌良策。”
岑纲指弦高和百里奚说:“国君,这是我的两个学生,都是可用之材,至此危难之际,服侍左右,也许能有所用途。”
百里奚、弦高给中伯行礼,站立岑纲身旁。
申伯说:“诸位爱卿,老大夫回来了。今日,要议议,如何才能退楚兵?”
弦高说:“国君,不才乃郑国商贾世家。依臣之见,当今天下,能敌强楚的不外是两国,一是齐国,远隔千山万水;一是郑国,在申国的北方。于今之计,不如多备财宝,到强大的郑国搬兵来救,定能化险为夷,解宛邑之围。”
百里奚一拱手说:“国君,郑国虽近也有千里,远水难以解近渴呀!为臣觉得两计并用,可解宛邑之围。一为说服邓国,由邓国扣留楚王,从后面急攻楚军,楚军就会暂且停止进攻。只需阻其三日时间,换取郑国万千救兵。另一计在于……”
弦高说:“派使者前去是很危险的。中途可能被楚国发现!”
百里奚说:“是啊,危险是有的。以自身的代价,换取国家的生存,还是值得的。可这是保全申国的唯一希望!”
申伯说:“卿以为何人可以担当此任呢?此人不仅需要舍生取义之心,还要有过人的胆略和辩才。”申伯注视百里奚和弦高,捻须沉思。宫廷一片沉寂,君臣哑然。
百里奚说:“子明不才,但只要申国需要,我百里子明愿前往邓国一试。如果邓国不同意扣留楚王,那我就直接到楚国军营,让楚军暂停进攻。”
岑纲说:“喔?你乃一介书生,遇到如此严重的事态,要担当如此重任,你担当得起吗?”
百里奚说:“老师信不过子明?老师不是常说,国难当头,以国家为重吗?”
岑纲说:“你敢顶撞为师!”
百里奚说:“国难当头,匹夫有责。”
岑纲说:“你!知弟子者,莫过于老师!你不要自以为是,如此张扬,丢了为师的颜面。”
百里奚愕然说:“舍生取义,此其时也!”
岑纲呵斥说:“退下!”
申伯说:“何人可以当此重任?”众臣子面面相觑。岑纲凛然出班,向申伯一揖……
中国都城,一辆轺车停在城门外,申伯及大夫们送岑纲出城。岑纲腰间挎着宝剑,身后站立三名身着便装的随从,但也都是身佩宝剑,显示出使命的特别性。秋天的城门外显得很是萧索,风劲吹,撩起人的衣带,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
申伯、众臣子和百里奚等为岑纲大夫送行。
申伯敬上一樽酒说:“老大夫执意要去,真是危难见忠良。来,祝老大夫说服邓伯,早日归来!”岑纲举樽喝罢酒,把樽递给身边的官人,退后一揖,敏捷地跃上轺车。
荒野小路上,天幕低垂,道路上黄叶凌乱地飞舞,一辆轺车在疾驰,消火在苍凉的荒野上。
百里奚默默地望着远去的车马,潸然泪下。一旁站立的香霁盯着百里奚的眼睛,惊讶地问道说:“子明哥,你咋哭了?”
百里奚沉默,依然站立瑟瑟秋风之中……
一辆马车上载满珠宝珍奇,一马夫小心翼翼地牵马,站立车首。百里奚、香霁等随申国大夫为到郑国去搬兵的弦高等人送行。
百里奚抱拳说:“弦高兄,此次搬兵,任重而道远,弦高兄辛苦。”
弦高说:“乃弦高应尽的责任,何言辛苦。”
申国大夫叮嘱说:“宛邑父老都望先生早日归来,救宛邑黎民于水火!先生要快去快回。”
弦高说:“这个我自有打算。子明兄,家中之事,还有香霁,全由子明兄照应啦,还望多费心。”说着,眼睛瞥过旁边的香霁。香霁脸扭向一边,沉默。
百里奚一揖说:“珍重!”
弦高说:“珍重,告辞啦!”
弦高身着官服带随从一行马车出城,朝郑国方向驶去。车上弦高沉思着。弥漫的尘沙四起,百里奚目送弦高等人远去。
次日,弦高的马车在申国边城外一片葱茏的树林前停下。弦高醉卧草丛,旁边呕吐一片。马夫抱起弦高,把其头放在自己的腿上,一脸恭敬地给弦高解开衣领,让弦高舒服些。
弦高醒来,环顾四周,惊讶地看着马夫,啊的一声,猛然跳起,从胯下抽出宝剑,刺向马夫。马夫赶紧躲闪一边。
弦高说:“你这个可恶的东西,竟然灌醉我,让我贻误大事!”
马夫说:“小的不敢!”马夫跪地求饶。弦高收起剑,稍稍敛容。
弦高说:“此处是什么地方?”
马犬说:“中国边境城邑啊,昨天我们在此住了一宿。先生如何全忘记了?”
弦高说:“你,是你灌醉了我,坏了大事,陷我于不义!我,我饶不了你!”
马夫说:“先生,下人怎敢坏了先生大事。其实耽搁一日,也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弦高说:“你说什么!耽搁一日,申国就灭啦!”弦高露出沮丧的神色,马夫赶紧走近。
马夫说:“不去郑国,倒是成就了先生做大商的志向!”
弦高说:“你!?”
马大说:“申国毕竟不是先生的母国,扶不起的泥神胎,救它何益!今后只要有钱,先生干什么都可以!”
弦高说:“可是申国,还有老师、香霁和百里奚他们能饶过我?”
马夫说:“等着瞧,说不定还求你哩!”
弦高说:“一边呆着,让我好好想想。”
三日之后,岑纲到了邓国。城头赫然高挂一个斗大的邓字大旗,城门下一辆轺车在三名随从的跟随下出城,岑纲面带忧色,两眉紧锁,一动不动地坐在车上。邓国国君目光短浅,慑丁楚国的淫威,邓国国君没有对停留在自己国家的楚文王下手,失去了半途拦阻和扣押楚义士的机会。岑纲游说失败。
嘚嘚嘚,马蹄声中,轺车上端坐的岑纲焦虑地往外探头察看。从邓国归来的路上,忽然出现一群楚国兵士,手执长戟站在路当中,为首一个军官举手示意站住。
岑纲说:“何人胆敢拦阻道路?”
楚国军官说:“大人可是申国大夫?”
岑纲说:“正是。”
楚国军官说:“令尹有请。”
这里是楚国军营,高高的辕门,旁边足一个手持长戟的楚国兵士肃然站立。负责押送的三名楚国兵十野蛮地将岑纲从车上拉出来。
岑纲怒不可遏说:“你们为何羁押过往使者!”
兵十说:“快走吧!在此等候你多时了。”
楚国军营内,因为“请”来了申国的领班大夫而使帐内气氛紧张起来。楚国令尹冷笑着看着眼前的对手,岑纲大咧咧地傲然坐在令尹对面。
楚国令尹拱手说:“久仰岑纲大夫的大名。今日得见,甚是荣幸。”
岑纲还礼说:“岂敢!”
楚国令尹说:“楚国军队惩罚与郑国结盟的国家,请大夫说服申伯归降楚国,那样申国就可保全领地。”
岑纲说:“申国黎民安居,国君开明,并未与楚国结怨。楚国大兵压境来到敝邑小国,是何道理!”
申国都城的寨河边,兵士将鹿砦放置在路中问。城头上,申国兵士弓弩摆放在垛子之间,正在紧张地备战。申伯戎装巡视城头。申字大旗依然在飘扬。申伯望着城外的树林方向,焦急地问大犬说:“郑国还没有消息?”
大夫乙说:“是啊,郑国方面怎么还没有一点消息?!”
中伯说:“树叶都枯黄了!申国悬于一丝,这是要亡我申国啊!”说着申伯一阵眩晕,就要倒下。大夫乙赶紧上前扶住。
城外,楚国披甲执锐的步卒以及威严的战车,排成整齐的阵容,等待迸发的命令。战车上,士卒的盔甲在太阳下闪耀着炫光。少顷,楚文王抽出雕有花饰的宝剑一举,低沉威严说:“进发!”
楚国大军应声而动,持戈矛发狂般地朝前推进。只见金鼓阵阵,楚军忽然如离弦之箭冲了上去,攀附云梯一拥而上。成排的楚兵倒下了,后边再上。终于,如雨的箭镞将申国城头的兵士压得抬不起头。宛邑城头被撕开了一个大豁口,城池随之洞开,楚军如洪水蜂拥而入。刀剑声声,中国将士们死力拼杀,手舞长戟与凶悍的楚军短兵搏击,一步步地向城内退。
外边的厮杀声传到了官内,申国宫廷内哭喊声中,一片混乱。宫人、匠人和仕女乱作一团,纷纷夺路逃命。
中国官内,申伯双手握剑,依柱而立,头发和着汗水沾在脸上说:“寡人勤丁王室,岁岁入朝,年年纳贡,周王室为何见死不救?还有那个郑国!唉!”
众大夫跪于殿前。大夫甲说:“臣以为不如暂且归降,以图将来东山再起。”
大夫乙说:“投降?!亏你想得出。在下以为应当拼死一战,等待援军到来。”
申伯说:“当年寡人祖上纠合天下诸侯,辅佐周天子平定西戎之乱,还天下以太平,何等荣耀,不想今口社稷竟然丧于寡人之手。唉!”说着,申伯举起宝剑架在颈上。众人慌忙上去,抱住申伯,夺下宝剑。
走出宫门,两名兵士慌忙上前,帮申伯卸掉身上沉重的铠甲,扶着申伯步履蹒跚地走向战车。反复努力几次,才将申伯扶上战车。
在黄昏的雾帐中,一辆大轩车在十匹精骑的护卫下,匆匆自东门出逃,随着马蹄声消失在夜幕之中。这位中国国君走了,带走了申国全部的历史,使申国走到了尽头。
宛城,呐喊声中,楚国大军浩浩荡荡开入城内。喊杀与哭喊交织,血与火交融。
申国宫殿的夜,已经被血与火所占有。火光中,一队抢掠的楚兵正紧追一个身着宫廷服饰的女子。宫女像美丽的白色飞蛾,惊恐地扑向夜空中唯一还亮的地方——熊熊烈火燃烧的宫殿。
宛城街头,刚刚进城的楚文王面无表情地站在战车上,慢慢举起宝剑说:“号令三军将士,不许抢掠,不许祸及中国百姓。违令者,斩!”
楚国军队手持长戟,威风凛凛地驾着一排排战车出出进进。
城外泥泞的路上,惊恐万状的宛邑百姓纷纷外逃。逃亡的队伍里,百里奚搀扶老母在艰难地行走。
逃亡的人们一阵骚动,对面来了一队楚国的战车。战车后边,成排的楚国兵士威武地手持长戟列队紧随。最后,则是一辆辆囚车,其巾一辆囚车的木桩上捆绑着一白发苍苍的“俘虏”。走近,岑纲刚毅的目光和凛然正气的面孔进入百里奚的视线。
百里奚说:“啊,是老师,老师!”
岑纲在车上凝视百里奚。
百里奚说:“老师,如何在这里?多保重啊!”
岑纲说:“楚人不义,有何道理可言……唉!”
香霁说:“子明哥,我在这里!”百里奚四下寻找,在俘虏队伍里,香霁凌乱的头发下黑亮的眸子在闪动。
百里奚说:“香妹,多保重,要照顾好老师。我会想办法来救你们的。”
香霁说:“知道啦,你也……”
一个骑马的楚国将领说:“干什么,为何喧哗?”
兵士说:“是一个申国战俘的家人在路上……”
百里奚说:“我老师是申国使者,你们为何背信弃义,还如此蛮横!”
一个楚国兵士用横着的戟凶狠地推了百里奚一把,百里奚一个趔趄,眼睁睁地看着老师和香霁随楚国大队人马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