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帝王家的孩子多早熟,同治也不例外,他当然知道宫变是怎么回事,而且由于他接受的帝王教育,让他对宫变也沒有什么负罪感。
但是同治毕竟只是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一丝纯善并沒有泯灭,在他的心中你可以杀死敌人,但是不能侮辱敌人,尤其是对方还不是敌人而是同在一座紫禁城里的亲人。
小皇帝知道自己是无法违逆母后的,所以心中这点火气一直在积累,直到今晚听见了雾隐小鬼这番大道理他心中的火山勃然而发。
“贱婢,安敢用此毒计拖出去杖毙,淮军能挡住肖乐天,能够远征欧罗巴的铁军,是他们淮军能抵挡的吗。”
慈禧拉着同治的胳膊,小皇帝还不停口的骂,气急的时候抬脚就去踹,这时候雾隐小鬼也豁出去了“陛下,听奴婢直言现在肖乐天攻破了天津卫,却沒有继续西进甚至沒有留守在天津,这说明他肖乐天也沒有实力或者说胆量进攻北京”
“这里是明清两代帝都,这里是百姓心中龙脉的所在,别看肖乐天他现在琉球称王称霸的,但是觊觎北京,他还沒有那么大的胃口老百姓对朝廷虽然有些怨言,但是皇权威严还在,民心并沒有变”
“所以肖乐天他要等啊,他所等的就是一个大义名分,李鸿章说的很明白,如果肖乐天携着欧战狂胜威风回国的消息让慈安知道了,这个女人很有可能秘密召集肖乐天勤王的,因为京畿之地只有肖乐天的军队跟任何派系都沒有瓜葛,而且战力还强”
“所以奴婢恳请太后忘记之前的恩怨,和东太后和谈啊,不就是分权吗,他慈安知道进退的,她应该知道什么是国事为重,只要和谈成功了,太后请取走奴婢的头颅,平息天下民愤去。”
雾隐小鬼也急了“就算慈安铁了心要和咱们作对,我们也不用怕,此战淮军必胜。”
“凭什么,你到底凭什么”同治厉声喝问。
“因为奴婢來自扶桑,因为奴婢是忍者出身,因为我们自有一套白昼观云,夜晚观星的秘法,奴婢我就能预测未來十天天气陛下,太后,请相信奴婢,明天京畿之地必有大雨,而且这场雨会缠绵十天左右”
“陛下,太后啊,这是老天都在帮咱们啊”
就在说话间,突然殿外又起了一阵怪风,几扇通风的窗户被拍出巨响,吓的殿内人心中一进,抬头看去树叶尘土随时狂风正往殿内灌呢。
与此同时,在京师以西的武清县城西北一个叫小谋屯的地方,一座崭新的大营矗立在官道南侧,而在营地的中央却离着绿营的旗子。
无数周边百姓路过这里,都目光惊恐的看着这座黑压压的营地,门口那些士兵虽然瘦弱但是一个个精气神十足,怎么也都不像是绿营兵。
这里就是李鸿章临时驻军的大营,也是他防范肖乐天进军的决战之地。
夜半,风气,李鸿章望着大帐外啪啦啪啦作响的旗子,心中无比惊愕那个日本女人的观气之术。
“厉害啊,这撮尔小邦也有这样的人才,她说下雨会下雨。”李鸿章淡淡的说道。
中原人恐怕永远都不懂日本那个多灾多难的岛国是个什么样子,地震、海啸、台风、火山爆发,当然还有无休止的战争。
地震、海啸、火山爆发这类灾难是人类所无法避免的,但是有一种气候却是人类能够判断的,那就是风霜雨雪。
农业社会几千年积攒下來的经验不仅宝贵而且繁杂,能够预测天气不仅可以帮助农事,也可以帮助军队作战,而雾隐小鬼所研习的就是一种观测天象推测未來气候变化的神技,其实说白了就是无数人类经验汇总并提纯罢了。
“嗯,这个女人倒是有点意思,如果事态真如她所预料,打起了雨战,那么我们淮地士兵,怎么也比这群北方人强雨水大了对火器也是一个克制,看样子胜算又多了两分啊。”
李鸿章自言自语了几句,随后把目光投向了大帐里的一位客人,一名披头散发正抱着一碗面狂吃的落魄将军。
“梅勒将军,慢一点,慢一点这里有我们从淮地带來的小菜,尝一尝”沒想到李鸿章所招待的将军正是从塘沽退下來的梅勒,淮军游骑兵从武清官道上给劫來的。
“多谢少荃兄兄弟惭愧啊,惭愧”梅勒一边说着惭愧,一边用大海碗挡着脸,看來两次败给一个人,是有点丢人了。
李鸿章也不恼,接着看案头的公文,直到梅勒放下面碗用手巾擦嘴之后才发问“梅勒将军能不能给兄弟讲讲此战的细节,对我描绘描绘这群新军到底有多厉害,要知道我们很有可能也要跟他们开兵见仗了”
“少荃兄你带了多少兵,都什么配置。”
“三千步卒,全部都是米尼弹洋枪,其中还有一部分后装的德赛莱骑兵只有一些通信用的游骑兵”
“不够不够”李鸿章还沒有说完梅勒就摇头了“有沒有炮,有沒有重甲,什么都沒有你绝对不是肖乐天的对手”
梅勒回忆起塘沽战场上的残酷,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那是地狱里來的杀神啊,全军蓝衣蓝裤,不着寸甲,脑袋上都是洋人的漆皮大檐帽他们手中一人一把连珠枪,好像叫什么斯宾塞,能一次连续发射七枚弹丸,顷刻间就是一片弹雨”
“这些人中间还有一些神枪手,二百步之内说打哪里就打哪里我无数的军官都是造他们的害,你说说军官都死绝了,我还怎么指挥军队。”
李鸿章眉头一皱“火器这么厉害,那他们一定不擅肉搏了,咱们可以用大刀长矛对付啊。”
“呵呵我的少荃兄啊,你当那些新军不敢肉搏,天爷啊,他们就拿自己的命不当命一样,排着队列用刺刀阵往前突击,而且还唱了一首大逆不道的歌”
“那些人高唱上山就是虎,下海就是龙每当这首歌响起之时,整个战场就听不见别的声音了,他们恨不得喊碎了喉咙”
“可怕,实在是可怕,那明晃晃的刺刀阵,加上那首魔鬼之歌,捅穿了我们无数的军阵,多少八旗勇士惨死在刺刀阵之下”
“对了,还有一批人叫做拔刀队,也叫外籍军团,一个个都是日本浪人一米多长的锋利日本刀,跟车轮一样翻滚,刀光过后人马俱碎啊。”
梅勒惊恐的不停擦冷汗,这场战斗已经吓破了他的胆子“更可怕的是,这群人的蛊惑能力,大沽口炮台的绿营兵就是让他们蛊惑反的可是这群老鼠一样的绿营兵,最后居然能跟咱们八旗健儿肉搏了真是不可想象啊。”
啪的一声,李鸿章把案牍丢在了桌子上,很不快的说道“梅勒将军言过其实了吧,我知道你是在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兄弟我也不是审问您的官员,何苦诓骗于我这么说那肖乐天的兵都是天兵天将了。”
梅勒脸一苦“少荃息怒,少荃兄息怒您听我多说几句,我可真沒有骗你啊。”
“这群士兵确实厉害,玩火器、玩肉搏、拼士气都是顶呱呱的但是他们也有破绽的,这可是我们满人用血换來的经验啊”
李鸿章一听这话口,心里就骂开街了“该死的废物,到我这还想榨油,这东西你都想卖钱,算了,他现在要的无非就是贿赂朝堂的买命钱罢了”
想到这里,李鸿章喊道“來人啊,给梅勒将军送上两万两银票你也不要推辞了,要搁在往常,我是不会给你钱的,你这不是到难关了吗,京城里不用银子开路可不行啊快快快,拿好了”
“你放心吧,京城里兄弟也有些门路,到时候自然会为老兄说话的。”
梅勒捏着银票,眼泪唰就流下來了,他拱手说道“哥哥的仗义,兄弟心领了我也臊得慌啊,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梅勒这回也不说二话了,从怀里掏出那份折子,递给了李鸿章“少荃兄,赶紧抄一份,兄弟我的心血可全在这里了”
“肖乐天的新军不是神兵天降,他也有不足之处,首先,新军不披甲,只穿毛呢布料军服,虽然轻便易于行动,但是难以防御弓箭、子弹”
“尤其是弓箭抛射,只要我们能找到有利地形,选择抛射之法对抗新军,自然能够保护自己杀伤敌人”
“其次,新军无骑兵团,只有少量的通讯和侦察骑兵,他们对抗骑兵必须要靠战壕和铁丝网,如果我们有足够的骑兵队一样可以战胜他们”
“再次,新军居然沒有大炮,这真是很奇特的一点,新军只有四门古怪的连射枪,火炮却一门都沒有,从这一点看肖乐天就好像沒从欧洲待过一样,连咱们大清都知道火炮有用了,怎么他们却一门都沒有,不应该是沒钱啊。”
“最后一条也是最关键的一条,新军人太少了,塘沽城内我估计新军数量绝对不会超过一千五去,那样的强兵根本就沒法量产我坚信,我十分肯定的坚信。”
梅勒咬牙切齿的说着,就好像嘴里叼着的是肖乐天的骨头。